八月初二,是武家武館重新開張之日,亦是天理神道流前來挑戰之日,應戰之人,隻能是楚歡。
這一戰許勝不能敗。
楚歡雖然常以天才自居,甚至認為自己戰無不勝,但他從未輕視任何一個對手。
而水原星竹,無疑是一個值得重視的對手。
距離那一日還有七天。
經過古奇的不間斷調理,楚歡的肩傷已經大致無礙,前幾日,傷勢未痊愈時,他還堅持打拳練勁,但一旦肩傷大好,每日不綴的練拳,反而中斷了。
現在楚歡每日裏,或者是靜坐,或者是閑逛,鄰裏街坊的,現在都知道,武家武館新來的教拳師父,是個大陸人,楚歡則操著九成生一成熟的粵語,到處和人侃大山,上至八十歲老者,下至半身高的小孩,也許交流會有問題,便笑容和友善卻是全世界通用的。
雖然楚歡的粵語日益精湛,但周遭人等不但沒感覺欣慰,還有些慌恐,特別是曾經見識到水原星竹厲害的家明和耀祖,他們反複向李想敘說,那個女人有多恐怖,不斷重複那日水原星竹如何一劍放倒刀疤三的,還是不斷的說,讓歡哥不要輕敵啊!
李想自然是記得隨心竹的,但卻無法將那個冷漠高傲的女孩子,和一個心狠手辣的日本天才女劍手聯係到一起去,不過既然楚歡和家明耀祖都這樣說,那隨心竹的雙重身份,倒是可以確定,不過那不是重點,重點是,楚歡是否有能力應對天理神道流的挑戰。
於是李想問楚歡,是不是覺得自己肯定能贏?
楚歡的回答非常‘楚歡’式,他說:開什麽玩笑?這世界上沒有老子打不贏的人!
這種答複如何讓人放心呢?
於是李想回頭轉述時,隻說楚歡在做一門特別深奧的修行,平常人,是不會懂的……
楚歡的修行未見結果,倒是還沒開張的武館,不斷迎來一批又一批的客人。
三陽武館的廖師父,精進館的李師父,恒勇館的黃師父……
一個個武館師父,帶著果盒禮品,不斷登門拜訪,見麵隻誇武家英子承繼家業,一定不會綴了其父的名頭之類廢話,每個人都想親會一下刀疤三,但隻要聽說刀疤三仍在住院,過一段時間才能康複的話,他們的表情瞬間變化,人也失望而走。
武館接客待物都是李想負責,他曾經想讓楚歡和這些武館師父談談,以壯聲勢場麵,但楚歡隻是問了問,這些家夥帶來多少禮金,就半點興趣都沒有了。
這讓李想很無奈,好不容易武館有了些許起色,楚歡卻不配合,麵對他的怨氣,楚歡的態度很無所謂。
楚歡說那些來拜訪的所謂武館師父,該都是被日本人搶去武館的可憐家夥,現在隻是到這邊來望風聲,看看有沒有什麽順風車可搭,一起幫他們奪回武館,又不好意思明講,隻是探望為由,總之,都是些沒用的家夥,不值得結交,隻要打敗水原星竹,無論怎樣態度,他們熱氣騰騰的臉蛋,都會立刻貼過來。
李想有些不信,但請家明去調查,卻發現楚歡所言所料,竟然全中,這不禁讓李想眼中的楚歡身影,開始有點高深莫測的意思。
楚歡卻覺得李想有點發傻了,看那群所謂‘館主’的落魄樣兒,連份禮金都沒錢包,隻送什麽水果點心,肯定是群窮鬼,理他們做甚?
剛念叨都是窮鬼來登門,武館就收到份豪奢大禮,巨大花籃裏裝著拜貼,拜貼裏夾著支票,李想隨意拿出,卻被其中的數字嚇了一大跳,驚駭聲直傳全館,聞聲前來觀瞧的楚歡,在查過其上數字後,眼神登時亮晶晶的,迎著日光,幾乎看得見其中錢影閃亮。
“肯定是武家老爺子的摯交好友……”
李想笑嗬嗬的去看拜貼上姓名,然而一眼看過去,整個人就僵了,兩手抖得好像篩糠,牙根都在輕顫,嗒嗒嗒嗒撞得亂響。
“幹嘛這麽興奮?難道送禮的是金庸?”
楚歡心情高興,看什麽都是愉快的,連李想明顯是因為恐懼而發的表情,都沒看出來,不過,拿到自李想手中飄落的拜貼,看清上麵名字,楚歡也就明白了,收到巨額禮金,也並非一件值得高興的事。
拜貼上清清楚楚寫著送禮人的名字:林落。
並且還有其他字樣,大概意思就是,知道楚歡開武館了,她很高興,想約楚歡見個麵,時間就在今晚,地點是在街口茶館,還讓楚歡一定要將李想帶上,貨輪上一別很多天,她對兩個人都很想念。
“歡、歡哥,不、不、不如我們逃吧!”這是李想第一反應。
楚歡聽了直搖頭,開什麽玩笑,於是一把扯住要往地底下鑽的李想,強迫這小子鎮定下來。
李想卻是完全蒙了,好像無論是林落,還是林義盛,對他而言,都是噩夢樣的詞匯,隻要一入耳,就會六神無措,隻想著逃命。
林義盛怎麽著你了?林落怎麽著你了?
楚歡想這樣說,但又想起李想的確被林義盛那個光頭佬整治的很慘,現在身上還包著很多圈紗布呢,覺得自己有點慘忍,就不說了。
光頭佬之所以不放過李想,無非是李想背叛羅平安這件事,但此事林落知道,既然在輪船上都沒提及這事,那麽下了船,就更不會再說舊事,楚歡實在不理解,李想為什麽這樣害怕與林落見麵。
於是,楚歡強迫著李想,在傍晚時分,陪著他,一起去了街口茶館。
這是家老字號茶館,離老街不遠,古舊門麵,清靜裝飾,楚歡和李想來到的時候,林落已經在雅間內等待。
十幾天不見,林落依然是美豔熟女氣質、女王作派,見二人進來,揮手示意他們可以坐下。
來時路上,李想一路掙紮,見了林落,反倒老實了,就像老鼠見了貓,一聲不吭聲,安安靜靜。
“落美女,謝謝你那份禮金了。”楚歡嘻笑著打招呼,神情泰然。
“一點小意思。”林落背對著窗口的夕陽,整個人都被渡上了層金邊光暈,看起來甚有氣勢,在楚歡眼中,就更是金光閃閃一尊菩薩,不過,畢竟還沒有完全因為林落的大禮失去理智,楚歡仍記得心中疑惑。
“不過,落美女,你怎麽知道我在武家武館?”
“你幹掉蛇佬後,倒是讓我們一通好找,不過香港這彈丸之地,就算藏在老鼠沒事裏,也逃不脫林義盛的眼線。”林落手捧香茶,猶有深意的看了眼李想,那一眼,似乎帶著萬鈞之力,差點讓李想整個人翻到椅子下麵。
“蛇佬就是那個光頭佬吧?倒挺能打的。”楚歡暼了一眼李想,覺得林落再逼幾句,他就該暈過去了,究竟犯了什麽事,值得這樣害怕。
“蛇佬是方詠春的親傳弟子,你把他打殘了,方詠春肯定會來找你,而且,聽說你還要挑戰日本人,接下來的日子,肯定會很忙了。”林落一副旁觀者期待看熱鬧的語調,“生這麽多事出來?是打算在香港落腳了?既然這樣,還敢惹泰山館?真是膽大包天的小子。”
“方詠春是誰?”楚歡毫不在意的問,又哂道:“泰山館不是你們林家的產業麽?我已經惹了你,再惹一個,有什麽大不了?”
“方詠春是泰山館的一層館主,詠春拳打得很精妙。”林落笑著說,“林家是林家,泰山館是泰山館,你惹到我,我至多幹掉你,惹到泰山館,不止會讓你死,還會讓你在香港拳界身敗名裂,你說你是不是膽子大到不知死?”
“哈哈哈。”楚歡大聲笑,笑聲幹巴巴的,皮笑肉不笑,其中的不屑意味,聾子也聽得出來。
楚歡覺得自己就是一個亡命徒,哪來身家地位,如果泰山館想要他身敗名裂,那就來吧,看看誰能笑到最後。
“別害怕,方詠春暫時不會來找你麻煩,畢竟你要對付日本人,現在香港拳界都在看,泰山館也惹不起眾怒,我呢,也不打算現在就收拾你,隻要,你把他交出來。”林落纖纖素指,點向李想。
這一指似有淩空打擊之效,直接讓李想坐翻椅子,轟然倒地。
“不行。”楚歡直接搖頭。
“嗯?”林落眉頭一緊,又忍了下來,似乎她今天的涵養非常好,她說:“不問問我為什麽要他?”
“如果你想說,我也不介意聽聽,但是無論怎樣,我都不可能把他交給你。”楚歡輕描淡寫的話,帶著十足赤金般的篤定意味,李想是他罩的,天塌地陷,都不可能改變這個事實。
邊說,楚歡邊把李想從地上拎起來,李想的腿和身子都軟成了麵條,楚歡現在真有點恨不爭的憤怒,奶奶的,你怕個球啊!
可接下來林落的話,卻讓楚歡嚇了一跳。
“如果,你收做手下的這個小子,偷了林義盛十億美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