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奇的精湛針術下,刀疤三又醒了,不過那條殘腿,卻是比之前傷得更厲害,如果原本腫起來時,是個水桶,那麽現在恰好一隻水缸。
古奇紅著眼圈,似乎都要哭出來了,說現在這種狀況即便是養上三個月也未必會好,也可能終生殘廢……
刀疤三倒是神情泰然,或許是已經疼到麻木。
楚歡在一邊瞅著瞧著,研究古奇的針灸手法,很有心得的樣子,卻沒想到古奇驟然把話鋒轉向他。
“你為什麽不早點出手救他!”
古奇又急,滿是香港腳味的普通話又說得不好,楚歡眨眨眼睛,這才聽清他話中究竟,不禁笑了。
“為什麽要早一點?這是他自己的敵人,他自己的戰場,我當他是朋友,才沒幫他。”
“哪有你這種朋友!”古奇出離憤怒,“先是打折他的腿,又見死不救,你、你……”
古奇氣得發抖,直到刀疤三的大手蓋在他的肩膀上。
“他說得對。”刀疤三沙啞著聲音說,“我自己的架,我自己打,誰幫我,就是瞧不起我。”
“我瞧得起你!”楚歡大聲說。
“謝謝!”刀疤三也大聲說。
兩個瘋子!古奇覺得自己要暈倒了。
可這兩個瘋子卻是相對哈哈大笑,楚歡又去牆角翻出一箱啤酒,就著這莫名其妙的豪氣,兩個人你一口我一口的對灌起來,完全不顧古奇說刀疤三不能喝酒這樣的提醒,氣得古奇直跳腳,卻又扔不下對自己一家有恩的刀疤三,最後也鬱悶的拿起酒狂灌自己。
三人推杯換盞,轉眼間四箱啤酒幾瓶白酒已經消耗殆盡。
刀疤三喝得腿上傷處痛紅發紫,楚歡喝得臉色發青,古奇早就栽倒一邊不醒人事。
“哈哈,疼,哈哈,真疼啊!”
沒菜,刀疤三就拿著自己的腳疼下酒,豪氣、傻氣還有彪悍氣直衝雲霄,看得楚歡不斷叫好,也是酒到杯幹,喝得痛快。
把最後一滴酒都倒進肚子之後,楚歡隻覺得自己胸口好像壓了塊大石頭,悶沉沉的,直欲作嘔,知道自己確實確實是喝多了,於是跑到一邊摳自己嗓子眼吐酒。
“真他叉的浪費!”刀疤三用勝利者的姿態譴責。
“過來,我給你看看病!”楚歡吐完了,灑還沒醒,一步步搖晃過來,搬起刀疤三腫得已經無法形容的巨腿,又順手牽過古奇一直寶貝似捧在懷裏的針囊,準備動手。
“你小子,拳打得好,還會瞧病,真是了不得,厲害,以後跟我混,保你吃香的喝辣的……啊!”刀疤三廢話不停,直到楚歡落針下去,似乎深了點,一股濃血就噴了出來,伴隨著刀疤三一聲慘呼。
“抱歉,嗬嗬,沒瞅準。”楚歡醉眼迷離的笑。
“我叉,沒事!”因為痛,刀疤三臉上的刀疤,像是飛舞的蝴蝶翅膀,抖得這個厲害。
“大個,我就喜歡你這不怕痛的勁!”楚歡眉開眼笑,又是一針落下去,一股血冒出來。
“我叉叉叉叉!”刀疤三連暴粗口,但還是硬撐,“沒事,三天好不了,三年都不用好了,這條腿留著沒用,給你拿去玩了!”
“我要這玩意幹嘛,要就要女人腿,又長又滑,萬鈴的腿最漂亮了……”楚歡迷茫著,一針又一針落下。
“三天後我要是打不贏,贏不回老爸的武館,我就直接把自己放棺材裏埋了,這條腿給你留著,當年油尖旺第一金牌打手的腿,厲害不?厲害不!”刀疤三大叫。
“厲害,厲害!”楚歡應合。
哈哈哈。
兩人同時高聲大笑,傻氣飛揚。
日轉星浮,古奇醒過來的時候,從倉庫天窗墜下來的光,是黑色的。
天黑了?
唔,頭痛欲裂……,古奇懵懵懂懂的坐起來,天旋地轉的,打了好幾個晃,這才穩穩站著,四下掃視著,入目一景,卻讓他懷疑自己是否仍在醉夢中。
刀疤三和楚歡仍然醉著,刀疤三鼾聲大作,一條仍未消腫的粗腿,就擺在楚歡身上。
出奇的是,這條腿上,密密麻麻,插著無數針尾。
是我幹的?
古奇冒出這個念頭,看看自己的手,又抬頭看看仍然被楚歡攥在手心裏的針囊……,真像,凸顯。
隻見人影一閃,古奇已經出現在楚歡身邊,抓著他的領子一陣暴吼:啊啊啊!
唔……,唔!
楚歡感覺到了殺氣,練拳本能在瞬間有了反應,一記肘擊橫敲在古奇腦門上,直接把古奇敲倒,半響沒有爬起來,而楚歡挪挪身子,繼續睡覺。
過了足有五分鍾,古奇才再度爬起來,眼眶中已經全是猩紅血絲,那是恨的。
楚歡皺了皺眉頭,睡夢中對如此強烈的殺氣,也感覺明顯。
而古奇已有前車之鑒,當然不會再上前討打,四下環視一番,瞧見某物,頓時嘴角浮起冷笑。
嘩!
一桶涼水完完全全澆在身上,豬也該醒了,何況是楚歡。
楚歡猛得魚躍翻身跳起,立刻擺出迎敵的姿態,那力量之大直接把腿仍然放在他身上的刀疤三整個掀翻,刀疤三觸到了傷處,嚎聲悶吼,同樣清醒過來。
怎麽?怎麽!
楚歡落湯雞似的,拳架子倒是擺得漂亮,可惜沒敵人能打,隻看見滿臉冷笑的古奇和他手中的水盆。
“你小子……”楚歡一臉不爽,“找死啊!”
“我還想問你呢!”古奇毫不客氣的和楚歡對吼,顫抖著手指點向刀疤三的腿,“你看看你幹了什麽!”
“哦?”楚歡低頭瞥一眼,某些記憶浮上腦海,他替刀疤三治傷了吧?記憶裏還有刀疤三扭曲著臉呼痛還有大聲叫好的片斷留影,他不禁嗬嗬直笑,說:“不用客氣,不用客氣。”
混蛋!這是人話嘛!古奇要瘋了。
“唉?!”更加訝異的,卻是刀疤三,他被痛醒後,迷糊了幾秒,接著看向自己插滿銀針,看起來很怪異,卻是已經完全消腫的右腿,不禁驚喜呼出聲來。
沒事了?沒事了!
刀疤三試著站起,有點痛,不過可以忍受,比喝酒之前要好上許多,再打一路拳試試……
古奇保持著憤怒的姿態,看著刀疤三試著行走,也是這時,被怒火燒紅的理智,才立即降溫,注意到刀疤三已經消腫的腿,這是怎麽回事?他愣住了。
楚歡嗬嗬笑了,看起來有效果。
而當刀疤三擺馬步試圖打拳的時候,楚歡和古奇都是臉色一變,卻沒來得阻止,就看到刀疤三剛剛蹲下,出拳,就嚎一聲吼,龐大身子翻天覆地的栽倒,那條腿像是吹氣球似的,又腫了起來。
古奇手忙腳亂的去扶刀疤三,楚歡則在後麵搖頭歎氣,這家夥是白癡嘛?骨傷好得再快,也禁不起這樣折騰啊。
“你做了什麽?你做了什麽!”
古奇安撫下刀疤三,手輕觸刀疤三的傷腿,感覺傷骨似乎被整合了一遍,針灸能達到這種效果?他驟然回頭看向楚歡。
“用勁把他的骨頭整合了一下,再用你家的神奇中藥固定。”楚歡得意的說,“就像是拚圖遊戲。”
這個答案讓古奇驟然呆住。
借著孔針向傷處灌中藥,再施以按摩手法活血化淤,是他們家的祖傳跌打之術,效果非凡,說起古氏跌打,在整個香港都大有名氣,種種手法也算不傳之秘,現在這家夥隻看了一眼,就將這不傳之秘學了去,還借之以什麽‘勁’,能夠拚整碎骨,這種技巧,連他都不會,隻有那遠遊大陸探親的老爺子,才能做到,這事實,讓他如何相信?
他將近十年的學醫生涯,學到狗身上了去嘛?
“抱歉,但你得明白普通人和天才的區別。”楚歡謙虛的解釋這一切。
“……”古奇茫然無語。
那邊刀疤三卻在大聲呼痛,讓楚歡再給他幾針,於是,楚歡擠開仍然茫然的古奇,擺開宗師架式,在刀疤三一條腿上,針起針落,血柱噴泉樣時湧時濺,灌入藥漿,再加上一隻手,狠命揉來揉去,在刀疤三殺豬般的痛吼聲中,剛剛碎掉的小腿骨,又被楚歡重新拚了起來。
待得手術完畢,楚歡已經累得臉頰汗流,連續運用血勁,對他來說也是種負擔,而那邊刀疤三已經連續咬碎了好幾塊磚頭,此刻那一張老臉,更是慘白如紙、汗流如漿。
普通人肯定承受不了這樣的痛苦,也許會在治療過程中假死或者真死過去,所以楚歡才特別喜歡刀疤三,又把刀疤三的腿用夾板固定,免得這家夥再浪費他一番好意後,楚歡這才捅捅還未從石化狀態中恢複過來的古奇。
“喂,幫我治治肩膀。”
“……你那麽厲害,自己治。”
“開什麽玩笑,誰能忍得了那種程度的疼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