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父親的話不軟也不硬,很有分寸,我不知道他這是在哀求,還是勸告,聽老人家講完,我的熱血直往頭上湧,盡管老人家的話說的很委婉,但我還是無法控製激動的心情,不管是哀求還是勸告,至少他並不是很討厭我,我從老爺子手裏拿過二鍋頭,一仰脖就把杯子裏的酒幹了,激動地說:“伯父,我知道你們全家人肯定都恨我,但你們有誰知道小雪的感受嗎?她對柴忠日隻是感激之情,她一直在尋找一個她真愛的,也真愛她的人,可是當她找到的時候已經晚了,要說我們相愛是錯誤的話,她錯就錯在少了一點耐心,我錯就錯在不該認識她的時候認識了她,我不知道你們究竟喜歡您現在女婿什麽,是金錢還是地位,可你們有誰問過小雪和他過的是什麽日子嗎?小雪也是現代的知識女性,她有自己的理想,自己的追求,可他怎麽做的,他把小雪又當什麽,隻是一隻放在家裏的花瓶,美麗的擺設而已,他娶小雪也不過是為了滿足他的虛榮心罷了,可這恰恰不是小雪要的愛情,伯父,我說這些沒有惹您老人家生氣的意思,我知道您心疼女兒,你的女兒也是個孝順女兒,當初之所以決定出嫁,完全是不願意你們二老繼續為她操心,也不想讓你們生氣,至於柴忠日對您的女兒什麽樣,您問問你的寶貝女兒就知道了,如果有一天讓我用我的生命去換她的生命,我頭都不會皺,眼不眨一下,這些我能做到,他能做到嗎?”
我把憋在肚子裏的話,一股腦地都倒了出來,梅雪的父親歎著氣,搖搖頭說:“小夥子,你錯了,為一個人去死是件很容易的事,尤其在你們這個年紀,把一個人一輩子都當寶貝好好對待,才是最難的,我看你現在對她的新鮮勁兒還沒過,讓你幹什麽,你都願意,等十年八年後,你對她還有這份心嗎?”
“一輩子都有!”我毫不猶豫地說。
他看著我笑了,沒有說話,站起來就要走,我忙問:“您老不吃點什麽嗎?”
“既然這樣,我看你現在不再見她,倒比為她去死容易多了,你要真愛她就該為她多想想,我也隻能說這麽多,你們年輕人的事,我們老一輩也管不了那麽多。”
我也站起來,一邊往外送他,一邊說:“你們也不用太責怪小雪了,都是我一直纏著她的。”
他嚴肅地說:“你不用為她開脫,我還沒老糊塗,一個巴掌拍不響的道理我還懂,她是我的女兒,我比你更了解她。”
和梅雪的父親談話後,我覺得輕鬆了許多,出了飯店的門,我漫無目的地在大街上閑逛,不知道接下來還會發生什麽,梅雪要走是板上釘釘的事了,如果今天是未來的新姑爺見丈人就好了,我還在心裏繼續著我的美夢,何有餘打來電話詢問我的身體怎麽樣了,我隻好撒謊說剛從醫院出來,不礙事,隻是感冒,輸完液明天就上班。
何有餘雖然隻是禮節性的問候問候,但還是讓我心裏覺得熱乎乎的,他想起東強說的話——當你坐到高層的位置,那好處就不僅僅是那點加班費了。
管他是真還是假,有人關心總比沒人關心的好,梅雪就要走了,而且遠渡重洋,從此天各一方,接下來的日子,該怎麽過呢?想想從前,都是靠瞎混和泡妞來充實自己,自從和梅雪的感情逐漸加深後,即使在兩人不相見的日子,自己還有個念想,不管幻想某一晚上的豔遇也好,計劃著和梅雪的浪漫也罷,每天還都有個期盼,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我真的無法想象在她走後的日子裏,我會是個什麽樣子。
我一邊走著一邊想著,我抬起頭,天上的點點繁星,或成雙成對,或三五成群;低下頭,隻有路兩旁的孤零零燈在放著冷光,中間一條漆黑的路將它們隔開,兩邊的路燈對望著,似乎在傾訴著咫尺天涯的相思,再看看自己的身旁,腳底下隻有自己的影子伴隨著,不知道一個人怎麽打發這個不眠之夜,很想找個人傾訴,幾次產生想給韓冰打電話的衝動,都努力克製住了。
現在應該做點比這更有意義的事,梅雪的離開已成定局,這個結果我幾乎無力改變,讓我就這樣糊裏糊塗地接受這個事實,實在太難受了,想想梅雪離自己很近的日子已經不多,在接下來的幾天裏,我就得像判死刑的犯人等死一樣受著常人無法想象的煎熬,最讓我不能忍受的還不止這些,很有可能直到她走之前,我們連最後一麵也見不到了,想到這我有了主意,轉身就向她家的方向走去。
來到她家的小區樓下,我看到她家的燈火明亮,偷偷地潛上樓,在門外隱約能聽到屋子裏傳出來的聲音,好象說的很熱鬧,我仔細地聽了很久,也沒有聽清裏麵到底在說什麽,好象沒有梅雪的聲音,隻有柴忠日和他嶽父的說笑聲,我不敢在這裏長時間的停留,下樓在小區的綠地上坐下,看看樓上的燈光離自己也不過二十多米遠,梅雪如果能在窗戶上看見我就好了,不知道這算不算我陪她在一起了呢?
出去遛彎的老頭老太們領著京巴們也都陸續的回家了,我怕這個時間那些老頭老太多事,引出麻煩,起身小聲哼著跑了調的小曲,暗暗地激勵自己這麽做很有意義的,走出了小區。
又有電話來了,我急忙打開,慶林打來的,他們兩口子都在北京了,叫我不管有沒有空都得趕快帶著弟妹一起出來陪他們,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我忙笑著說:“哎呀,真是不巧,媳婦出差了,我隻能一人去了,你們想去哪逛?”
電話裏,慶林好象在征求他媳婦的意見,他老婆春妮嚷嚷著:“誰都知道北京三裏屯的餐飲、酒吧全國出了名的,我們就去那裏狠狠地宰他一刀吧。”
我在電話裏聽的很清楚,笑著說:“那是洋鬼子們聚集的地方,也沒什麽文化,我還是帶你們去有文化的地方吧,怎麽著也得讓你們享受一下北京的原汁原味,不白來一趟不是?”
慶林堅決地說:“不成,我們就喜歡在洋鬼子混的地方混。”
“那好,你們等著,我這就去接你們。”我說。
在去三裏屯的出租車上,慶林和我開著玩笑說:“真沒看出來,你小子穿上西裝還真有點人樣啊!”
“廢話,我嫌洋鬼子這玩意穿著太拘謹,哎,你結婚時不讓我做伴郎,不就怕我拐走你的新娘嗎!”
“你們怎麽還這麽貧啊,都多大的人了。”春妮插嘴說。
“他先說我的。”我對春妮說。
車在北街停下,三人下了車,在大街上一邊閑聊一邊觀看這裏的夜景,轉了一會,慶林覺得沒啥意思,提議說:“我們隨便找一家坐吧!”我知道他對這裏不感興趣,建議他們再去南街看看,在南街轉了一圈,慶林覺得實在沒意思,春妮也說累了,慶林說:“和上海就沒法比啊,哎,你說這鬼地方憑什麽名氣這麽大呢?”
“我知道這裏不合你們品位,所以我才不讓你們來這裏,你們還不聽,這下知道了吧!走吧,我帶你們去後海,保證你們在上海沒見過的好地方。”來到後海,我們坐下邊歇息邊聊,春妮也不嚷嚷著累了,站在慶林的身邊,新奇地欣賞著這裏帶著濃香的中國古典文化的美景,高高掛起的大紅燈籠映襯著海上載滿遊客的遊船,和岸上的亭廊遊人融為一體,簡直就是一幅丹青妙筆,春妮興奮地跳起來,像個小姑娘拍著手呼喊道:“這地方真美啊!”
慶林看著他媳婦高興的傻樣,偷偷地用手捅了捅我的大腿,指了指春妮,小聲和我耳語說:“哎,你看傻妮,打扮打扮,是不是比原來好點了?”
我故意提高聲調說:“你可別吃著碗裏的還看著鍋裏的啊,人家還沒嫌你老就不錯了,你知足吧。”
慶林衝著他媳婦嘿嘿傻笑一下,春妮知道我們兩個肯定沒說啥好話,也沒理睬,自顧陶醉去了,慶林覺得被我說穿了,麵子上有點掛不住,嘲諷地說:“哎喲,看不出來啊,你小子現在越來越會說話啦!還是弟妹厲害,把你小子到底給調教出來了。”慶林哈哈大笑起來,我看著他們兩個興致勃勃的樣子,心裏一陣酸楚,苦笑著說:“你還不知道,我們可能要分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