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州的城中村,北京的地下室,上海的群租房,這些實際上都是高房價下的大城市居住體係中,外來務工人員和新來大學生不多的選擇。走入上社,第一感覺很擁擠。密密麻麻的房子,街道上密密麻麻的人群,土地沒有任何一點浪費,每一寸空間都被利用起來。房子都是緊貼在一起,真不知道當初建房子時腳手架是怎麽搭的。
隨著人潮慢慢前進,隨意評點街邊種類齊全的商店和服務場所,我和熊豔來到了上社的深處。上社是廣州的毛細血管,給這個大都市提供養分和新鮮的人才,很多想法在這裏誕生,很多傳奇都從這裏開始。
我正在胡思亂想,熊豔忽然停下來,指著一條黑暗隻有一人寬的小巷:“從這裏進去,第三個房子第三層樓的一個單間就是我的小窩。每次進這個小巷我都很害怕。”
我看著幽暗的小巷,忽然心頭一陣燥熱。這也算是一件豔遇吧,下車前我開玩笑說讓熊豔照顧自己,其實就是想占便宜的意思,沒想到今晚似乎就能占到最大的便宜,不由得對自己的魅力狠狠地自戀了一番。我轉頭看了看熊豔,旁邊發廊的轉花筒燈把橘黃的光線一明一滅地投射在她身上,讓她的身影在明亮和昏黃中輪回,肩如刀削,纖腰一握,職業套裝在這個曖昧的夜晚混雜了一絲莊重與誘惑。
我柔聲道:“沒事的,這次有我。”
熊豔怯怯地望著猶如凶獸張開大口般的小巷,遲疑了一下:“這個,我在想,是不是…我還是幫你找個小旅館吧。”
我沒料到形式如此突然地急轉直下,女孩的心思真的好難猜,可能自己有點自以為是自作多情了,無奈下隻好淡然然一笑:“也好,沒關係的,真的。”
熊豔臉紅紅的:“真的,不好意思。我帶你去找旅館。”
我聳聳肩,跟著熊豔拐向另一條路。路上兩個人再也找不到話題,氣氛有點怪怪的。
她送我來到一家小旅館門口,低聲說:“那我先回去了!”說完頭也不會地跑回去了。
我搖搖頭,本來以為她會跟自己一起住旅館,看著她跑得跟兔子一樣的背影,我狠狠鄙視了自己一百遍,強行壓下各種綺念,自嘲地想,原來自己還是一個正人君子啊,做壞事確非己之所長。
我剛剛在旅館房間安頓好,忽然手機響了。是她打來的。
她沉默了一小會兒,悄悄說道:“我現在想吃荔枝,能不能幫我買一點啊!”
暗示,很明顯的暗示。峰回路轉,我的心急切地跳起來。這小妮子真能勾死人。
十個男人九個花,男人一般很容易受誘惑,尤其是在快餐時代在這個欲望橫流的都市,一切都變得簡單而直接。何況,在男人的意識深處,或多或少都會對性有不切實際的幻想。但是聰明的女人知道,在這場趣味盎然的遊戲中,節奏和尺度的把握很關鍵,負責就成了毫無意義的動物行為。明明知道她在玩套路,我還是難以遏製地興奮起來。興衝衝地跑到樓下買了一大袋的荔枝和其他水果,憑著老馬識途的記憶回到她住的小巷。男人在幹壞事的時候往往能超水平地發揮各種能力,我是遠近聞名的路癡,在這方麵的出名是因為一次拜訪陌生客戶跑錯地方,反而做成一筆大生意,為這事我得意了很久。
現在跑去幽會,記憶出奇得好。除了記得路,腦海中還浮現出關於荔枝的兩個典故。一個是楊貴妃的,“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枝來。”說的是楊貴妃喜歡吃荔枝,唐明皇就讓人八百裏加急從廣東送新鮮的荔枝。熊豔倒是一點都不胖,和楊貴妃的富態雍容是沒法比的,人家好歹也是四大美人,拿她比做楊貴妃,應該蠻高興的。自己比唐明皇就輕鬆多了,隻要跑八百米就能買到絕對新鮮的荔枝,不用擔心妨礙社稷江山,反而促進消費,拉動內需,發展經濟,這是愛國的表現。
另一個典故是蘇東坡的,“日啖荔支三百顆,不辭長作嶺南人。”如果一串荔枝能泡到一個妞,所有的男人就都想做“嶺南人”了。很多男人非常苦惱的一件事就是,和女孩子在一起時,不知道說什麽好。學京劇講究唱、念、做、打,泡妞其實也是一門學問,也可以歸納為“說、念、做、達”。“說”排在第一位,可見其重要性,不管怎麽樣,首先要找到機會和美女說上一些話,認識了,有印象了,才有以後,否則一切都是空中樓閣,當然,如果有些男人隻想YY一下,自然另當別論。
“念”就是想念,必須要彼此有這個想法,那個念頭,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平時發發短信,打打電話,聊聊天。如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那麽中間的曲折就多了。一念天堂一念地獄,要靠自己領悟。
“做”就是行動,對於執行力的討論火了幾年,在戀愛的戰場上,手快有手慢無。至於做的另一層技巧,現在學習觀摩的途徑也比較多,就不贅述了。
“達”就是結果,現在的遊戲流行多任務多結果,就連仙劍四也有兩種結局,一種是官方結局,一種被怪抽死……直接遊戲結束,我兩種結局都玩出來了。我像備課一樣準備了幾個相關的典故和笑話,調節了一下心情,在她租房下麵緩緩掏出手機,鎮定地撥通了她的電話,用自認為最有磁性的聲音說道:“豔,我來了”。
她的身影從深深的小巷中清晰起來,竟然隻穿著一套睡衣。廣東很多人喜歡穿著睡衣在大街上亂逛,我曾經非常鄙視,現在美女穿著睡衣出現在街道,柔滑的絲綢輕裹著青春的胴體,點亮了附近的幽暗和男人心底的邪念。
我咽了咽口水,邪邪笑道:“我可不可以上去坐坐,順便蹭點荔枝啊。”
熊豔狡黠地一笑:“看在你八百裏加急送荔枝的份上,上來吧。”
她的小屋真小,隻能放下一張床,一個簡易衣櫃,和一張小桌子。桌子上瓶瓶罐罐的化妝品擺得還算整齊。靠窗的一麵牆用粉紅色的卡通壁紙裝飾起來,顯得溫馨而幹淨。窗台上放了一盆仙人球,這是都市白領想要親近自然不多的選擇之一。唯一讓我有點詫異的枕邊書是黃易的《尋秦記》。喜歡看武俠的女孩並不多。房間裏沒凳子,我隻好坐在床上。
看見這本《尋秦記》,我就知道熊豔是一個喜歡浪漫和冒險的女孩,於是準備從這本書打開話題尋找共同點。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共處一室時,首先消除戒備尋找契合點,然後適當地挑逗,才能最終實現推倒。
我扭身、探手、取書,就這麽幾個簡單的動作,卻引發了嚴重的後果——床塌了!偏偏是在這種關鍵時刻,我悲憤得想殺人,心裏用所能想到的最惡毒的語言把黑心的房東、該死的床具製造商和他們所有的女性親屬統統罵個狗血淋頭。
我和熊豔都訕訕的相對苦笑,然後七手八腳地把床重新架好。我跑到黑心房東那兒,經過一番沒有營養的爭吵之後,拿來釘子和錘子,把床加固了一下。房東是本地人,用粵語吵架那叫一個順溜,最後來了一句蠻高深的話:“小青年每次幹活的時候不要那麽猛,不疼惜女人也要注意自己的身體。床搞壞了還好修,身體搞壞了修起來就麻煩了。”我被徹底打敗了,灰溜溜的敗下陣了。床修好了,我累得滿頭大汗,渾身多處弄髒了。
熊豔挺過意不去:“今天真是幸苦你了,這裏條件不好,要不你還是回賓館洗個澡吧。”
我深深看了她一眼:“你陪我一起過去嗎?”
她輕嗔:“想什麽呢,今天有點累了,明天我還得接著趕招聘會呢,回去早點休息啊。”
我沒再說什麽,聳聳肩離開了這個粉紅色的小屋。後來我果然加盟那家香港公司,並很快參與一個項目的攻關,等我稍微閑下來準備去找她時,才發現她已離開廣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