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屏息凝視快速跑下樓,在傭人奇怪的眼神中衝出這棟豪華的別墅,不停的狂奔,撕心裂肺地咆哮。
我已發現心裏原來住著兩個“我”,一個“我”不停地咒罵自己的無恥行徑;一個“我”不停地鼓勵自己自甘墮落,整個人都在兩個我的爭執中混亂與掙紮,撕裂。我不知自己跑了多遠,也不知將何去何從。前方很陌生,到處是廣袤的農田和天際接壤。我已跑不動,隻能在馬路上繼續前行,我要回家,我一定要回家,就像我對生的渴望,我從沒放棄過;現在是什麽時間?我的母親一定醒了,她在家裏等著唯一的兒子回去給她做飯。
“嘀嘀――”後麵傳來清晰地汽鳴聲,我興奮地回頭,發現是昨天來接我那輛車。
“上車!太太讓我送你回家。”抗拒是不理智的,這樣走下去也不知何時才能到家?為了母親我已不管那麽多,有人送回去真是求之不得。
“先生,你要是走回去,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走到市區呢。”司機一邊開車,一邊笑道。我沒理他,心想他一定在譏笑自己的愚蠢。
司機並不介意我的冷漠,依舊絮絮叨叨的說:“我叫老張,當了太太十幾年的司機呢。”司機自鳴得意。
確實應該得意,跟了太太十幾年,想呆在那女人身邊的男人,除了他丈夫能呆上十幾年外,其他的真不容易了,我不得不佩服老張。
“太太讓我先送你回家,中午時接你去百貨大樓上的自助餐廳等她一起吃飯。”老張接著說道。他打開車裏的音響,迪克牛仔沙啞的嗓音憂傷的吼著《有多少愛可以重來》。“開一下窗。”老張被我突然蹦出的話嚇一大跳,立馬開啟車窗。我需要呼吸更多的空氣,不想和音樂一起沉淪,窗外的風可以讓我保持清醒的頭腦。回家打開門時,我以為會看到母親哭鬧。卻想看到我此刻最不願意看到的人―衛玲。
“你回來了。”
“啊?哦。”我很驚訝。有多少個日子沒看到她了?蠻以為她已從我的生命中徹底消失,沒想到她還會來。她穿得很漂亮,我從沒看到她打扮漂亮,一襲淡粉色的薄紗裙把她的柔美氣質全部勾勒出來。我第一次見到她化妝。
她應該過得很好吧?和她在一起時,她委屈自己不能好好的打扮,現在……我心頭五味雜陳。
“你昨晚加班吧?我來時你媽媽已經餓了。”
“我昨晚加班。”我獨自沉默,心中羞愧不已。在衛玲麵前,君子固窮;現在我窮得連尊嚴也蕩然無存。她細心地擦著媽媽的嘴唇,媽媽很開心。我很久沒看到其樂融融的場麵,現在我好似一個局外人。衛玲叫我的母親為媽媽,當初被我趕走時她的承諾,從此要做母親的女兒。我心疼地看著這個癡傻的女人,她躲起來舔完傷口後,又來幫我照顧母親。世界上為什麽有那麽傻的人,把全部的感情都給別人呢?我永遠無法理解。
“小楊,我要結婚了。”衛玲淡淡地說。我的心咯噔一下,仿佛被人掏空,失落緊隨而至。我應該祝福這個女子,祝福她有段美好的婚姻,但是我必須承認自己的失落。她要嫁人了,再也不屬於我。我擠出一些笑容道:“祝福你,姐。”
我的一聲“姐”叫得平靜的衛玲終於有了一絲不良的反應。她抬頭深情的看著我墜入她眼底的深淵,似乎要把我永遠留在心底。她眼角濕潤了。我已沒資格再把肩膀給她依靠,也沒資格給她擦眼淚。
“你來參加我的婚禮嗎?”她低頭看著碗裏的飯怔怔出神。
“不去了!我現在工作比較忙。”
“好。”兩人沉默不語,沉浸在各自的思緒中。我看著她,想象她披上婚紗的樣子一定很美,那個擁有她的男人一定很幸福。我想妒忌,卻連妒忌的資格也沒了。“既然你回來了,我還有事先走了。”老王還在外麵等我,我沒想到她回來。
“你工作很忙嗎?”
“是啊,很忙。”我的嘴角湧起一絲苦澀,我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那你去吧。我會照顧媽媽的。”
我看了一眼一如既往溫柔的衛玲,猛然回身衝出門。
車上,我告誡自己不能再想太多的往事。我已做出選擇,已沒有任何的回頭路,既然有了目標就走下去吧。如果一直在這種混沌中掙紮下去,人一定會瘋的。我還有太多的夢沒實現,不能就這麽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