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極度彷徨無助時,經過漫長的等待之後,我破天荒地頭一回收到了有史以來的第一份麵試通知。
“你是本地人嗎?”
“是的,我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我正襟危坐回答考官的問題。
“能說說你的父母是幹什麽的?”
“我爸爸去世了,我媽媽帶病在家。”
“哦?”考官疑惑地抬頭看了我一眼,“你倒是挺不容易的。你家有沒有人從事廣告行業啊?”
“從來沒有。”
“我們看了一下你的畢業作品,構思新穎獨特,你獨立完成的?”
“是的。”
麵試的考官像審訊犯人一樣,把我家裏和學校裏的情況打破沙鍋問到底。臨走時,他在我的綜合評價欄裏隻寫四個字:忠厚老實。
我哭笑不得,不知道這算不算是好的評價。一周後,我終於收到這家單位的麵談通知。
“我們單位經過領導的反複研究決定錄取你。我們通知你今天來此的目的是和你商談一下工資待遇問題。”還是上次的那個考官,名叫於宏,擔任這家中型廣告公司的人事部經理。
“我覺得你蠻有才華的,所以一直向公司極力推薦你。公司的高層領導覺得你隻是個應屆大學生,缺乏一定的工作經驗。如果你能降低工資待遇要求,我們可以合作愉快了。”
“於經理,你覺得待遇多少合適?”
“試用期每月八百,三個月後轉正每月一千二。我們公司有很大的發展前景,你考慮一下吧?”
“好,我同意貴公司的待遇要求。不知道我啥時候可以上班?”我打斷於經理的話。雖然八百塊錢的月工資實在少得可憐,但是不管怎麽樣它好歹也是份正經的工作,我急切盼望的就是有份正經的工作。
“啊?哦――”於宏沒想到我那麽爽快答應這個民工級別的工資,一時反應不過來,那個三層的下巴差點掉到腆著的大肚子上,“哦。你明天可以來上班了。”
我擁有了第一份正經的工作,雖然收入很少,還是蠻興奮。隻是沒想到這份工作沒做滿一個月。
我十分珍惜眼前的這份工作。我雖然經驗很少,但是十分勤奮好學,把一天的時間當成兩天來花,不久的將來一定能成功。我每天一大早上班打掃辦公室衛生,晚上最後一個下班,公司裏的事搶著做。母親的午飯我花了150塊錢委托隔壁的阿姨幫忙照顧。
“你好,請問有人在嗎?”我從工作間抬頭看見辦公室門口出現一張似曾相識熟悉的臉。
“請問你找誰?”
“於經理通知我來麵試。”
“哦,請進。”
“啊!原來是你啊!”女孩驚訝地叫道。我才猛然想起她就是上次招聘會上遇見的那個塗脂抹粉的馬尾辮女孩。
“原來是你啊。你也是廣告專業嗎?”我細細打量了一下打扮時髦成熟的女孩道。
“是啊。你好!我叫錢慧。原來你在這家公司上班啊?”
“你是來麵試的錢慧嗎?”從辦公室走出的於宏阻止我們繼續閑聊。
“是啊。你好!你是於總吧?”錢慧微笑著地鞠躬。
“嗯,都帶作品來了嗎?”於宏聽到有人稱呼他為“於總”差點把頭抬到天花板上,笑容可掬的臉上仿佛能擠下半斤豬油。
“帶了,帶了。”錢慧忙不迭的點頭稱道。
“那先到我辦公室談談吧。”於宏一邊轉身回辦公室,一邊提醒道:“小楊啊,你今天早點回家吧。不要總是那麽晚。”
我感激地點點頭,回到座位繼續把剛才剩下的工作幹完。
我本想立刻回家,但沒想到一做就是一個小時。我站起伸了伸懶腰,發現小辦公室裏的燈還一直亮著。錢慧和張經理進去後到現在還沒出來,一定還在詳談。如果我就這麽走了,外麵那麽大的辦公室敞開著不太安全,應該和於經理打個招呼。
我走到人事經理辦公室門口。
“啊!不要……”
“小聲點!求求你答應我吧,我馬上讓你到公司來做助理主任設計師,這個職位最起碼也要三年以上的工作經驗哦。”
我做夢也想不到會發生這種極其肮髒的交易,它像根導火索點燃我心底塵封的記憶。我曾經也站在一個貌似好人的辦公室門口,聽到他和母親的交易。我不明白為什麽美麗純潔的東西總要讓人貪婪地搞破壞,什麽都可以作為引誘的借口,什麽都可以用來交換。
我忍無可忍,是可忍孰不可忍,堅決不讓這肮髒的一幕再次重演。
“砰”我一腳踹開小辦公室的門。
“啊……”女人的尖叫,畫麵定格在於宏滿頭大汗地拉扯錢慧的襯衣,已經裸露的香肩白嫩得刺痛我的眼睛。
於宏從呆愣中回過神,生氣地咆哮:“誰讓你進來的,快點滾出去!”
我抿著唇,向他步步緊逼,他的氣息逐漸軟弱而微微地顫抖。
“你想幹什麽?我!我叫你滾出去!”
“你要幹嘛?小心我開除你!”
“你――”我一聲不吭二話不說,朝他胸膛飛起一腳,掄起沙煲般大的拳頭朝他腦門狠狠砸去。這一拳凝聚了我滿腔的悲憤和無名的怒火。正因為世界上有這種人渣,才傷害了那麽多無辜的女人,才會毀了那麽多原本幸福的家庭。
於宏像個皮球軟趴趴地飛滾而出,摔倒在角落裏。
“我,我要報警,你膽大包天竟敢打我,你不想活了?”
我沒搭理他,一把抓住獨自埋頭痛哭的錢慧。“跟我走。”我不管三七二十一,拖著錢慧跑出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