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威。”我每次心情不好,就去吧台找杜威談心。大學裏的同學無法理解我這種人的思想,他們頭頂著的天之驕子的光環,沒有任何的語言溝通。
“你說我們啥時候出人頭地啊?”我萎靡不振。
“啊?嗬嗬。”杜威聽到這個問題很來勁,道:“你聽說過‘三靠’嗎?”我搖搖頭。
“這是個測試,看看你有沒有機會。”雖然我從不相信杜威的鬼話,但是這時聽聽也無妨,我朝杜威擠眉弄眼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第一靠父母。有個當官的爹,直奔康莊大道。你沒有吧?”我點點頭。
“第二靠老公。你這輩子也沒機會了,除非……”杜威詭異地笑惹來我一頓好打。
“第三靠自己。”
“這我行啊。”我早料到杜威會有此一說。
杜威搖搖頭說:“這個基本上沒前途,和買彩票中獎的概率也基本上差不多。”
我垂下頭,想想也是。我早已不是象牙塔裏的書呆子了,這四年兼職酒吧的服務生,各種各樣的人見過的實在太多。天下哪有那麽簡單的事兒,靠自己……嗬嗬,沒人給機會幾乎是不可能的。
“唉。我告訴你一件事,說不定是個很好的機會哦!”杜威忽然神經兮兮地說道。
“嗯?啥機會?”我狐疑地看他。
“記得最近常來的那個東北人嗎?王老板!”
我搖搖頭,沒什麽太深的印象。
“哎呀,你這家夥就知道在女人堆裏混。”
“你這是什麽話?”我一把揪起杜威的前襟,我最討厭別人把我歸類為某種人,在這裏工作最怕的就是這樣的誤會。
“好了,好了。不說你了。”杜威拍開我的手,拉了拉褶皺的衣服,繼續道:“那王老板是酒吧的現在紅人呢,出手很大方。他常常來吧台喝酒,你沒注意吧?我服務過他多次,他說他很欣賞我。”杜威得意地挺挺胸膛。
“哦。”我平靜地說道。
“你別就‘哦’了。他來這考察,想在這投資搞個酒吧。現在已經談好,開始物色職員。他看得起我,說我談吐不錯,在這裏恐被埋沒,去他那做個領班什麽的沒問題。這千載難逢的機會你說我要不要去試一試?”
杜威說得那麽認真,我為他感到高興。在這裏工作的人,能得到賞識的機會並不多,那些自命清高的富家子弟,高官貴人把這裏的服務人員當作低等動物。如果真有人能給杜威機會,何樂而不為?也許因此改變他的命運。
“你不妨去試一試吧,機會難得你要盡快抓住。”我拍了拍杜威的肩膀鼓勵他。
“小楊,杜威。你們兩個又再偷懶了。”陳興臉色難看地過來訓斥,“你們兩個小子在一起渾水摸魚,以後少給我粘一起。”
我和杜威吐吐舌頭,又被抓到,估計今天的班又白上。
我快速跑回內場,準備去撈外快。杜威困在那裏隻有被罵的份。
回家時,我已經微醉。淩晨的涼風吹過,壓抑胃底的酒精開始翻湧起來。我終於明白那些酒鬼為什麽嗜酒如命。人喝酒後,健步如飛,飄飄欲仙,忘乎所以,所有的煩惱和壓抑都拋在腦後。我踉踉蹌蹌爬上樓梯,樓梯間橫七豎八,亂七八糟擺放的雜物被我踢得乒乓亂響,我調皮地把手指放到的嘴邊吹了一下:“噓……別吵!安靜!要挨罵的。嗬嗬……”我語無倫次,自言自語挪到家門,掏出鑰匙,憑借屋外依稀的月光尋找鑰匙孔,我顫抖的手怎麽也找不到那該死的孔位。“他奶奶的,這該死的雙手今晚這是啥的啦,抖得這麽厲害。幹脆把它剁了。”我獨自罵娘。門吱呀一聲開了。衛玲她背著屋子裏淡淡的光燈站在門口,神聖不可侵犯。我的嘴角掛起一絲微微的苦笑。自己曾經不自量力天真地以為隻要疼愛她,她就會幸福,可是這種窮困潦倒的愛在異常殘酷的現實中一文不值。
“你怎麽又喝醉了。”衛玲微微皺眉地把我拖了進去。
她常常三班倒著上,而且都不固定班次,父母管不了她的私生活,她也經常來我這裏過夜。
“嗬嗬,客人太多。看在小費的份上就喝了。”我輕輕推開她,走進房間。
她不開心地道:“你就為了點小費把自己灌得爛醉如泥嗎?”
她的話像冰冷的湖水一樣把我澆得渾身打機靈。我慢慢回頭看了她一眼。她害怕地後退一步。我掩飾地繼續自己脫衣服的動作,這些錢在她眼裏不屑一顧,就算我喝死也不可能靠小費來提供她現在的家境生活。
“對不起,我隻是不希望你喝那麽多。”衛玲敏感地發現剛才的話刺痛我,她懺悔地上前把手搭到我背上。
我沉默,我覺得自己沒有任何的資格原諒她,說對不起的應該是我。
“不要介意我的父母好嗎?希望你能理解他們的苦心,也理解我對你的感情。”她附在我的背上道出今晚來的目的。
“沒什麽。如果我有女兒我也希望她能嫁給個有錢有實力的男人,那是她一生幸福的根本。”我說得很平靜,“我太自以為是了,我根本給不了你好的生活……”衛玲突然捂住了我的嘴巴。她全身輕微的顫抖,不停地搖頭,眼淚撲簌簌地順流而下。她的柔弱總能打動我神經中最軟弱的部分,我愧疚不已。
她沒說話,哽咽;我沒動,心疼。
“小楊,我的心口好痛。”她平靜些後終於說話了,像溺水垂死掙紮的人,把我當成浮木一樣雙手緊緊地抱住我的腰,“你就像罌粟一樣,是我現在唯一的鎮痛藥。我不能失去你。”
我握住她冰冷的手,轉身看她的小臉,淚痕滿麵。我輕輕地擦拭她的眼淚,她迷人的小眼睛就像個泉眼,眼淚還是不停地往外冒!
“小玲,我就像罌粟,隻能短暫鎮痛,你應該知道,我隻會把你引向更加糟糕的地方,我是有毒的。我本來以為隻要看到你笑,你開心,我就會滿足;現在我才知道,你微笑的背後隱藏太多我沉重的負擔。”
“不!不是那樣的。”她捂住雙耳,不肯聽我繼續告訴她事實的真相,“我不在乎,我不在乎每天住在哪裏,每天吃什麽穿什麽,我隻想和你在一起!”
她陷入瘋狂的狀態讓我無法控製,她在我身上投入太多的愛。在愛情中,付出的愛越多的人,就會成為感情的奴隸。她到底背負多少沉重地枷鎖在愛我?
她如此痛苦,我於心何忍?我曾誓言給她幸福。我緊緊地擁抱她,把她揉進自己的懷中,藏到心裏最安全的地方,不要讓她再如此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