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約城的那一場戰鬥,大法師馬力特幾乎毀掉了半個羅約城。
至少十四條街區被一把曠世之火焚毀,半個城市受到波及。
最終的結果,卻是帝國沒能抓到任何一個他們想抓的人,留給他們的除了屍體還是屍體。
一位七級大法師隕落了,兩位天空武士也死了,還有一位大地武士,兩位海洋武士,五位六級武士以及一位五級水法師死於非命。
死去的人以千計,損失的財產高達百萬之巨,曾經在比利亞斯興旺的羅約城,因此一戰而元氣大傷。
蘭斯帝國遭受了自建國以來最慘重的一場損失,付出代價之大,甚至超過了戰場上與一個國家對抗所需要付出的犧牲。
這還是看得見的部分。
看不見的部分裏,包括了國民對國家的指責。
他們憤怒大法師不顧惜他人生命,肆意使用高級法術帶來的惡劣後果;同時也置疑帝國的能力,是否可以給自己帶來安全。
盡管絕大多數平民都是普通人,但正是這些普通人,組成了一個國家的最重要的奠基石。沒有了平民的擁戴,就算是再強的強者,也沒有存在的意義。
平民們對國家的憤怒,在武力上或許還無法形成對抗,但是在後勤支援層麵,卻可以產生極大的麻煩。
一些國民因此而抗拒納稅,有人開始與帝國的執法機構相對抗,混亂會因此產生,甚至會遭遇國外對手的利用。
佛郎克帝國與喬治亞帝國麵對蘭斯人龐大的軍事壓力,已經不止一次謀求從軍事以外的層麵解決問題。
毫無疑問,修伊格萊爾與羅約城事件的出現,讓他們看到了勝利的曙光。
來自聖靈教會的主教大人親自前往溫靈頓皇宮,質問帝國是否有做過煉獄島的事情。斯特裏克矢口否認,盡管主教大人真正關心的不是這個,而是在那座島上,到底出現過什麽樣的煉金發明。
外交壓力與政治壓力,以及來自內部下層的壓力,從各個方麵接踵而來,幾乎要讓皇帝陛下崩潰了。
“廢物!全都是廢物!”
即使是在宮外,也可以聽到那位君王陛下的憤怒咆哮。
哪怕前線再度傳來捷報,也無法讓皇帝的心情好起來。
當然,這些都是後來的事了。
任何事件有起因,就必然會有結果,還是讓我們先來看看羅約城的結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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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舍爾饒有興致地看著地上加裏克英斯頓的屍體,口中發出了嘖嘖的讚歎聲。
“很幹脆的死法,我可以肯定,這是噬靈之環的傑作。從一開始,修伊格萊爾就準備好了一切,先用噬靈之環殺死一個,然後再運用煉金術和他的自身能力殺死另一個。”
“誰知道呢。”在他的身後,查克萊聳了聳肩:“反正我來的時候,除了這個,其他什麽也沒看到。”
他指了指地上的那排字。
拉舍爾看看地上的字跡,撇了撇嘴:“溫靈頓,真有意思……查克萊,能告訴我修伊格萊爾為什麽要去溫靈頓嗎?”
“很抱歉我想不出答案。”
“我也想不出。”拉舍爾很認真的回答:“這正是讓我感到奇怪的地方。盡管我知道他早晚一定會去溫靈頓,但是老實說……他還是去得太早了。他不該在這個時候過去。”
“為什麽?”查克萊有些疑惑。
“因為他的實力還不夠去挑戰星辰武士級別的強者,更別溫靈頓有至少三個聖域的存在。就算他有噬靈之環,有黑武士,有強大的煉金術,可是所有這些加起來,都比不上一個聖域。我很難想象,修伊格萊爾為什麽要跑到溫靈頓去自尋死路,這可不象他的作風。”
查克萊搖了搖頭:“也許他覺得他可以打敗聖域。”
“不,修伊格萊爾絕不是一個會被勝利衝昏頭腦的人。”拉舍爾立刻否認了查克萊的說法,他微微眯起了眼睛:“也許他有不得不去的理由?”
“什麽理由?”
“我不知道,這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有什麽辦法對付他。”拉舍爾背著手在地上轉了幾圈,仔細地查看著小河灘一帶的痕跡。
值得慶幸的是,這一次,沒有法政署的人過來搗亂,也沒有斯巴克監獄那樣的大爆炸,時間太倉促,修伊走得太匆忙,現場被迫留下了大量的痕跡,這為拉舍爾提供了許多線索。
拉舍爾看著地上的腳印,輕輕嘟囔:“毫無疑問這是一場艱苦的戰鬥,凱文比爾斯並不是沒有絲毫還手之力,可以看得出來,修伊格力爾也受過傷,他贏得很艱難。”
“至於丹尼特納和克雷格,他們是後來的,另外還有兩個人從另一邊過來,其中有一個是女人,我聞到了空氣中淡淡的脂粉香氣,有意思,是一種很高貴的香水,隻有貴族才用得起。”
查克萊的臉色微微變了變。
拉舍爾繼續觀察:“凱文比爾斯死了後,丹尼特納他們才開始逃跑的,看看克雷格的臉,他的表情充滿難以置信,他的身上沒有什麽傷勢,沒有經過劇烈戰鬥的痕跡,這說明他是被突然殺死的。”
抬頭看看遠方,那裏躺著丹尼特納的屍體。
拉舍爾又低頭看看克雷格屍體的方向,略有所思:“他是被丹尼拋棄後殺死的,殺他的人絕不是修伊格萊爾,而是一個高級武士,否則不可能讓克雷格一拳斃命。能夠一拳殺死海洋武士的,至少本人也得是個海洋武士。”
拉舍爾眯著眼睛笑了起來:“事情越來越有趣了。女士香水,亡靈法師,還有七級的海洋武士……有意思,查克萊,你猜我想到了什麽?”
“什麽?”
“如果我的記憶沒有出差錯的話,女人,海洋武士,亡靈法師,這三者的組合,在比利亞斯山區就有一個現成的。你知道這些日子以來我一直都在搜集比利亞斯山區裏有可能存在的幫助修伊的人的資料,結合那個布萊克的線索,修伊格萊爾曾經出現在刺槐鎮一帶……野狼盜賊團。”
查克萊的心髒不聽使喚的劇烈跳動了幾下。
拉舍爾用非常肯定的口吻說:“我還記得凱文比爾斯曾經參加過清剿比利亞斯山區盜匪的戰鬥,他和野狼盜賊團之間就有過一些不愉快的經曆。很有意思,我想我們找到了他的幫手了。”
“我不覺得那有什麽用。”查克萊說。
“那是因為你不懂得緝捕罪犯的訣竅。我們從不怕罪犯強大,隻怕他跑得太快。修伊格萊爾擁有傳送陣技術,麵對這樣的對手,真正讓我們頭痛的是他來無影去無蹤。但是他有了手下以後,一切就會變得不一樣了。他的手下或許會成為他的助力,但同樣的,也可能成為他的拖累。如果我們無法抓到修伊格萊爾,那麽我們至少可以從他身邊的人下手。一直以來,我都苦惱他的身上沒有太多的機會供我入手,但是現在看來,我已經找到了一處破入點。”
“也許他根本就不在乎同伴的性命呢?”查克萊忍不住道。
“所以我們還要尋找更多的切入點。”拉舍爾一邊走一邊說,他來到了丹尼特納的身邊,仔細觀察著丹尼特納的屍體:“我有個計劃……”
“什麽計劃?”查克萊問。
拉舍爾卻突然閉口不說了。
他死死盯著丹尼特納的屍體,眼中露出了不可思議的表情。由於他是背對著查克萊觀察屍體的,所以查克萊並沒有注意到拉舍爾的這一異象,但是不知為何,他的心裏還是劇烈地跳了一下。
“很有趣。”拉舍爾嘟囔起來。
他仔細地看著這具屍體,仿佛這個死人能告訴他什麽。
觀察了一會,他轉頭對查克萊說:“能幫我個忙嗎?查克萊。”
“你說。”
“幫我把我的那幾位助手法師叫過來,他們正在勘察中心花園垃圾場那裏。”
“好吧,你說你有個抓捕修伊格萊爾的計劃……”
“回頭再說這個。”拉舍爾打斷了查克萊的話語。
查克萊向著垃圾場走去。
拉舍爾看著他行走的方向,眼中露出了一線狐疑。
他喃喃自語:“一劍把整個人都劈成兩斷,丹尼特納甚至來不及運鬥氣保護自己。可是攻擊明明是從正麵過來的,為什麽他會連格擋閃避的機會都沒有?一個把自己的同伴拋棄而逃命的家夥,竟然在沒有任何防備的情況下,被另一個從正麵向他走來的武士殺掉了?後麵的人甚至沒有追上來……這說明什麽?”
“丹尼認識他。”拉舍爾很肯定地自語:“毫無防備……那就應該是我們的人。”
會是誰?
拉舍爾不知道。
但是這一刻他已經敏感地意識到,事情出現了極大的變化。
有一些人,注定將被他列為難以信任的名單。
那麽,誰該被放進這個名單中呢?
查克萊?不是沒有可能,如果一個人可以背叛帝國依次,那麽他也可能背叛第二次。
阿裏隆?斯巴克監獄也許是個圈套?他早被修伊格萊爾收買了?否則為什麽隻有他能活下來?
又或者是其他人?一些拉舍爾自己也沒有注意到的,隱藏在暗處的人?
如果修伊願意,他有太多的辦法可以收買到足夠的人。
也許不止一個?
那麽他還能相信誰?
拉舍爾眯起了眼睛,他低語:“計劃需要小做修改了,看來我將得到更多的獵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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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戰爭如何慘烈,生活總要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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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戰過後的硝煙,固然帶給人們無盡的傷痛。但是久經考驗的人們,卻總是很快就學會擦幹眼淚繼續上路。
當溫靈頓,甚至整個世界,都在因羅約城事件而震蕩時,震蕩的中心,卻已經以驚人的高速,恢複了正常的生活方式。
再沒有什麽比舞會更容易讓人忘記災難的了。
寂靜島大酒店。
一場貴族的盛宴正在召開。
貴族們紛紛起舞,迷失在優美的樂曲聲中,陶醉在歡快的舞步裏。
修伊格萊爾戴著金絲邊的眼睛,塗著梔子油的頭發梳理的筆挺,黑色的小馬甲將他襯托得象極了斯文紳士。
“真難以想象,人們可以這麽快就從悲傷中解脫出來。”莉莉絲站在修伊的身邊小聲嘟囔著。
“這就叫自我麻醉。蘭斯帝國就象一艘破了洞的大船,即使是在即將沉沒的時刻,樂隊也會奏起屬於自己的音樂。曆史上從不缺乏國破家亡的前夕,人們載歌載舞的場景,你完全沒有必要太過驚訝。”
莉莉絲嘟起了嘴:“我並沒有讀到過那樣的曆史。”
“你正在親身經曆那樣的曆史。”修伊微笑著說。
不遠處,克麗絲汀舉著深紅色酒杯向修伊走來。
“打算陪我跳支舞嗎,我的可愛男孩?”
修伊臉上現出迷人的微笑:“樂於從命。”
他們互相攙扶著走進舞池。
莉莉絲望著這一幕,心中酸意大起,咬著牙吐出幾個字:“風騷的女人!”
“請注意你的用詞。”耳邊響起巴克勒的聲音:“在這裏,你是他的姐姐,你的態度應該是支持兩個家族的聯姻,而不是吃醋。”
這話讓莉莉絲心中微痛:“我討厭做戲,叔叔。”
“我也討厭,如果可以,我更願意選擇在刺槐鎮割地為王的日子,可惜我們都沒得選擇。”巴克勒摟過自己的侄女:“莉莉絲,他不屬於你,他甚至不屬於任何女人。”
莉莉絲隻覺得鼻頭有些算算的,她連忙轉身,匆匆離開舞會,她隻想回到房間裏好好大哭一場。
舞池裏,修伊摟著克麗絲汀姍姍起舞。
“你必須快些去溫靈頓了。”克麗絲汀幾乎把自己整個人都埋進了修伊的懷中,引來無數妒忌的眼神。
“你知道如果可以,我是希望能夠晚些過去的。”
“恐怕不行,最近這段時間,有人想趁我不在的時候搞鬼。我的一些產業正在被吞並,另外還有一些大人物正在向我施加壓力。你知道我不可能僅僅依靠我自己來支撐起威斯頓家族的,但是現在我正在失去支持我的力量。”
“為什麽?”
“因為你。”克麗絲汀的口氣帶著強烈的不滿:“人人都以為我成了你的女人。達達尼爾家族的小少爺在我的臥室裏生活了將近一個月的時間。每個人都把我看成蕩 婦,他們失去了在我身上投資的興趣。如果獻媚的手段無法獲得我,那麽有許多人會考慮采取強硬的方式。曾經我可以周旋在一大堆男人中間,利用他們的矛盾保護自己,可是現在,你讓我成了風暴的中心。如果我再不趕快回到溫靈頓解決那些麻煩,那我很快就會完蛋。”
“形勢很糟糕……”
“要多糟有多糟。”克麗絲汀很肯定道:“修伊,這次去溫靈頓,你不是去複仇的,是償還你欠我的債務的。你必須幫我把那些麻煩解決掉。我希望在這段時間裏,你不會再出手。”
修伊皺了皺眉頭:“你要隻用現在的身份出席公開場合?”
“是的。我不希望再有節外生枝的事情,而且這也是為你好。溫靈頓可不是羅約城,那裏有足夠的強者。也許你走在大街上隨便撞到一個人,都能輕鬆的把你殺死。你沒可能贏得了誰。”這位美麗的寡婦用低沉的口氣警告修伊。
修伊輕笑起來:“真有趣,我最擅長的就是玩翻盤遊戲。”
克麗絲汀緊緊抓住修伊的手:“聽我說,答應我,不要出手!這次去溫靈頓,隻是幫我解決麻煩的好嗎?就當是為我。”
修伊微微一楞。
盡管克麗絲汀說是為她,但是這一刻,他依然看得出來,克麗絲汀其實是為他考慮。
她還是關心自己的,不希望自己出任何事。
也許是因為自己出事了,她也逃不了幹係?也許是因為真得關心自己的安危?
修伊不知道答案,但是那一刻,他點點頭說:“好的我答應你,這次隻是為了你而過去,我不會主動對任何人采取任何行動。不過如果有人威脅到了我,那麽在必要時,我會用屬於自己的方式來解決問題。”
克麗絲汀終於鬆了口氣:“好,那就這麽說定了。”
“那麽現在,我們需要一個理由來讓達達尼爾家族名正言順的離開羅約城。”
“理由太簡單了。羅約城出了這麽大的事,外來的商戶正在紛紛逃離,達達尼爾家族也一樣。”
“那麽憑什麽要去溫靈頓?”
“因為我,我要回溫靈頓。”克麗絲汀笑說:“你不是已經追求到我了嗎?你的那筆生意不是需要我的擔保才能繼續做下去嗎?無論是哪方麵的理由,都足夠讓達達尼爾家族跟隨我的腳步前進。既然我要回溫靈頓,那麽達達尼爾家族當然也得去。”
“是個好理由。”
“道奇商行和巴伐利亞家族也將離開羅約城,他們的總部都在溫靈頓。我相信他們對於達達尼爾家族打算搬遷到溫靈頓發展這件事一定非常支持。”克麗絲汀有意無意地說道。
修伊心中一動:“如果是那樣的話,那不如讓他們也發一份正式的邀請過來,讓達達尼爾家族進入溫靈頓更加的……合乎情理。”
“我就是這個意思。”克麗絲汀向修伊拋來了一個嫵媚的眼神。
望著克麗絲汀那美好的容顏,修伊卻不由想到,這一次前往溫靈頓,是否真得可以如他所承諾的那樣,僅僅隻是解決克麗絲汀自身的麻煩?
腦海裏浮現出拉舍爾的影子,這隻老狐狸,自從進入羅約城以後,幾乎就再沒有過任何出色的表現。他到底想幹什麽?
突然之間修伊有一種感覺:放過拉舍爾不殺,或許是個大錯誤。未來這個家夥,可能會給自己帶來大麻煩。
然而就在那一刻,少年好勝的心性卻占據了上風。
他很想看看,這隻老狐狸到底有什麽手段可以對付自己。
“無論前路怎樣坎坷,我相信未來都是美好的。”修伊對克麗絲汀意味深長的說道。
這一刻,他充滿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