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大街上,查克萊默默思索著。
那個不眠之夜,修伊格萊爾的表現令他至今難忘。
如今的修伊格萊爾,已經成為一個非常可怕的對手。
自他成為帝國高級武士以來,他從未見過一個敵人會如修伊格萊爾這樣難纏。
他根本視龐大的帝國如無物,來去自由,縱橫殺戮。
他曾經見識過很多自恃武力的強者,也有一些相當不凡的智者,但是從來沒有人能象修伊這樣公然和一個國家對抗。
令查克萊感到驚懼的,是修伊身上有一種別人都不具備的超級品質:冷靜。
極度的冷靜。
這種冷靜已經超出了一個人的極限,帶來的後果是他永遠知道自己在什麽時候該做什麽事
他製訂計劃,執行計劃,完成計劃,就象一台精於高密度計算的機器,將一切的一切都納入自己的掌控中,從不跟著別人的腳步走。
從整個帝國追捕修伊格萊爾的過程中就可以看出,自始至終,都是修伊要他們來,他們才能來。
一個人武力強大不可怕,一個人智慧超群也不可怕,一個人天賦非凡同樣不可怕,但是同時擁有了這一切,再加上那非人的冷酷思維,卻鑄造出了一個真正可怕的對手。
對於這樣的對手,無論你如何挑逗,算計,誘惑,收買都沒有用。他有自己的計劃,他隻按自己的計劃做事,而絕不會被別人的意見所左右。
恰恰相反,你要想抓住他,你還就得跟著他走。
這讓查克萊有一絲無奈的惆悵。
當初正是自己的一時貪婪,而讓這個可怕的凶徒逃出了煉獄島,結果就是被拉舍爾死死要挾,威逼自己為他服務。
但是事實證明,修伊格萊爾並不好對付,要想抓到他,就必須有付出足夠代價的覺悟。
問題是,這代價很有可能就是自己。
查克萊並不確定,修伊如果想殺自己,自己是否有把握能逃離他的算計。
這都怪該死的拉舍爾,如果不是他,自己完全不必如此被動。那可惡的證據!
他心中詛咒。
這世界太多一失足成千古恨的事,他不止一次的想到自己是不是該立刻向帝國坦白所有的事實,以自己大地武士的身份換取寬恕,可一想到那可怕的後果,他又始終猶豫不決。
自從那天在翡茵河畔,修伊出現在他的身邊之後,他就有一種不妙的感覺。
他感覺自己早晚會被修伊拉過去,成為他的手下,為他服務。
修伊把握人心的能力非常強,他的那句“無論你選擇了哪一條路或許都是一條不歸路。但有一點區別就是,和我合作你至少會有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可以享福,而和我為敵,你的下一步就是滅亡!”正點在了問題的關鍵上。
坦白自首?得了吧,查克萊完全可以想象那是什麽後果。政治從來都需要替罪羊,修伊格萊爾的逃離是個大麻煩,上麵正愁找不到在這件事上負責的人呢。
可是和修伊合作……
這個念頭不可遏止的在腦海中竄升起來,激蕩得他全身顫抖。
斯巴克監獄發生的一切,直到現在還在衝擊著他的靈魂。
他不知道那裏麵究竟發生過什麽樣的事情,但是修伊格萊爾已經用事實證明了他的確可以做到許多他想做到的事,包括毀掉一座帝國最牢固的鋼鐵壁壘。
自己……到底該怎麽做呢?
查克萊深深頭痛著。
“查克萊,你沒事吧?”熟悉的聲音將查克萊從沉思中喚醒。
前方站著的是拉舍爾。
這條老狗,查克萊惡狠狠的想,他這才注意到自己在不知不覺間已經回到了法政署門口。
“我還好,有什麽問題嗎?”
“很多,都是來自上層的壓力。”拉舍爾聳了聳肩:“有太多大人物向我發出通牒,要我盡快找到修伊格萊爾,並且抓到他。”
“你怎麽看待這個問題?我注意到你最近幾乎沒有什麽表現。自從你來到羅約城後,你幾乎都是沉默著的。那不象你的作風,拉舍爾。”查克萊冷冷說。
拉舍爾嘿嘿怪笑了幾聲:“是的,的確很奇怪對嗎?奇怪我為什麽能始終如此冷靜?”
他看看四周,然後靠到查克萊的身邊說:“我可以給你答案,因為我根本就沒必要去尋找他。”
“什麽?沒必要?”查克萊一呆。
“是的。”拉舍爾很認真的點頭:“好了,查克萊,別那麽一臉吃驚的樣子,難道到現在你還不明白,還沒有看出來嗎?修伊格萊爾擁有傳送陣技術,他是唯一擁有這種技術的人。在這片土地上他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他可以去任何他想去的地方。那麽告訴我,查克萊,你認為我們有什麽意義去找到他呢?找到他,然後包圍他,再然後看著他用傳送陣離開,用目光為他送行嗎?”
“見鬼,這麽說你早就從一開始就預料到了這一點?”
“不。”拉舍爾搖頭:“是在中心廣場,修伊格萊爾用傳鬆法陣把博格爾傳走之後我才意識到的。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他使用傳送法陣,他把煉金術的能力發揮得淋漓盡致,他幹得簡直太棒了。但正是因為這樣,我才意識到我們根本沒有意義去尋找他,抓捕他。因為他有著天生的優勢。對他的追捕隻能意味著一件事……就是我們永遠都隻能跟在他的P股後麵跑,永遠別想抓到他。”
“那麽你待在這個位置上還有什麽意義?你的擅長是找到罪犯而不是抓到罪犯。”
“沒錯,所以我才什麽都不能說,也什麽都不能做。如果我說了什麽或者做了什麽,上麵的人就會更加認為我沒用了。”拉舍爾嘻嘻笑道。
“可如果日子拖下去,他們早晚會對你失去耐心。”
“何必著急,我的朋友?”拉舍爾聳了聳肩:“要知道抓到罪犯不是隻有找到他一種辦法。尤其是我們的小朋友可和別的罪犯大不相同。他並不需要我們去尋找,就會自己現身。瞧,在羅約城他已經主動現身了兩次,第一次他殺死和弄瞎了我最重要的兩個助手,幹掉了博格爾,第二次他更是絞得滿城風雨,把整個斯巴克監獄都給端了。相信我,他一定還會再來第三次的。一定會……”
“那麽你打算怎麽做?布置陷阱抓住他?”
“不。”出乎意料的,拉舍爾搖了搖頭:“狡猾的罪犯碰上精明的探員,通常總是罪犯擁有先手優勢。就好象進攻對上防禦,防禦方隻能被動防守,隻有進攻方才有資格決定哪裏是進攻的重點,防禦方是沒有資格決定戰場與戰鬥的時間的。布置陷阱……你以為那麽容易?我該到哪去布置,我得先知道他的計劃是什麽。在一無所知的情況下,我不可能對他采取任何有利措施。”
“那麽你打算怎麽做?”
“還記得我對馬力特說過的話嗎?這是一個年輕而富有活力的小夥子,隨著他的一次次勝利,他隻會越來越自信。但是這世上從來沒有哪一次行動可以完全遵循計劃來進行,總會有意外,總會有失敗。等待是一種良好的選擇,耐心是屬於勝利者的品質。蘭斯帝國有足夠的人力資源,即使損失再大,我們也付得起這個犧牲。唯一的問題是,他什麽時候……才會犯錯。”
“那麽如果他犯錯了……”
“如果他犯錯了,我就能找到他的軟肋,相信我,查克萊,他一定有軟肋的,隻是他隱藏得很好,隱藏得不讓我們知道而已。”
“那你要什麽時候才能發現他的軟肋?”
“快了,就快了。我正在重新整理修伊格萊爾自從離島以後的所有行動,正在檢索他的一些做事方式,研究他的一些習慣性思維。你知道每個人都有習慣性思維模式的,就算是再聰明的人也不可能避免這一點。沒有思維模式的思維,是最無效率的……我覺得我的思維方式正在越來越接近修伊格萊爾,我甚至能夠感受到他在想什麽,為什麽要這樣做……”拉舍爾舉起手指,麵帶微笑的說:“所以我相信,我正在越來越接近修伊格萊爾的一些不為人所知的秘密,一些他曾經努力去隱藏的,不為人發現的秘密。現在的問題是,我需要一些證實。”
“證實什麽?”
“證實修伊格萊爾那冷酷的心腸下麵,是否還暗藏著一絲憐憫的情懷,證實他的內心深處,是否還有某個牽掛值得他去冒險,讓他去付出一切的守衛……相信我,查克萊,每個人都有那麽一些東西值得自己付出生命去捍衛。修伊格萊爾也有,隻是他自己都未必知道罷了。而我想我可以在他發現之前,就先有所發現。”
“希望您所言的一切不是空話,這聽起來太玄了。”
“不,一點都不玄,查克萊先生。”拉舍爾正色道:“我知道我正在接近一些東西,雖然我還說不清那是什麽,但是我的確就在接近,這一點毫無疑問。要不了多久,我就能找到修伊格萊爾的弱點。然後,我會針對他的弱點做出安排。到那時,傳送法陣將失去意義,修伊格萊爾一貫堅持的,按照自己的計劃做事的風格也將遭遇一次前所未有的挑戰。這些日子來一直都是他在挑戰我們,而要不了多久,就要我來挑戰他了。”
“什麽時候?”
“在他殺死凱文比爾斯和加裏克英斯頓之後。”拉舍爾笑嘻嘻地回答:“等他們死了,帝國就得派星辰武士來了。所以死了也好,我才不會心疼呢。”
“你這見鬼的混蛋。”查克萊嘟囔起來:“那麽你認為他什麽時候會采取行動?”
“就快了,距離斯巴克劫獄已經又過去了一段時間。我希望他能在我預料的時間內展開行動,那麽至少在時間上,我已經對他有所了解了。他到香葉城和殺死阿布利特,中間間隔的時間差不多是一個月。然後又過了一個月,他到了比利亞斯山區。在那裏度過了一個月後,羅約城出現了他購買材料的消息。然後又是一個月左右的時間,他在羅約城第一次出手。然後又是一個月,斯巴克監獄事件爆發。現在差不多又過去一個月了……修伊格萊爾自己或許都沒有意識到,他的行動正在無意中遵循本能生成一些習慣。那麽按照這個習慣繼續下去的話,他就快要動手了。”
“希望你的預測是準確的,修伊格萊爾逃亡已經有半年了,對上他,除了丟人,帝國還是隻有丟人。”
“那就繼續再丟人下去吧,至少這一次,我還是不打算做些什麽。認真觀察,這比什麽都重要,也是一個優秀的探員必須擁有的基本素質。”拉舍爾背負著手往法政署裏走去:“哦,說起裏我觀察到你最近的心情很不平穩,查克萊,那可不是一個好兆頭。”
查克萊心中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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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怎樣繁瑣的雜務,總有結束的一刻。
聖隱穀裏,曾經龐大,混亂的囚犯隊伍,正在修伊組建的委員會的治理下,漸漸顯現出清晰的組織輪廓。
不聽話的人,會被監視,隔離,甚至鏟除。
有能力的人,會被提拔,重用,甚至飛升。
選用囚犯有一個最大的好處,就是從他們的犯罪履曆上可以清楚的分析出這些人的性格特征,對帝國的仇恨對立情緒,從而確定出哪些人可用,哪些人不可用,哪些人可以重用,哪些人得提防著用。
穀壁上方的那個山洞,已經成了委員會專門用來討論決策的地方,修伊采取了放手的態度,舉凡大事大都有屬下做出意見,然後呈報給他,由他做最後定奪。
這是一種很聰明的做法,身為領袖者不必事事親力親為,適當的放權不僅可以集思廣益,讓自己輕鬆,還可以保持一定的神秘性與威嚴,當下屬們費盡心思做出的方案送到他手裏時,通常會自發的帶有一種顫顫驚驚的心理,惟恐被挑出錯處,並逼使自己把事情做得更好,無論領袖是接受或者拒絕接受提議,都已經在無形中體現了自己的威權。
除非是皇族子弟,沒有多少人擁有天生的王者威嚴,而威嚴又的確存在,其誕生的源頭,就來自於這種處事的態度與方法。
對修伊來說,自己的最大弱勢就是年紀太輕。盡管他已經展示出非凡的能力,但是文弱年輕略帶稚嫩的外表看起來永遠比剛強凶狠成熟穩重的外形要令人難以懼怕一些。所以修伊才更要加深對這方麵的注意。
黑武士的出現,在無形中幫修伊解決了一個大問題。
這個全身凜冽著冷酷殺意,永遠都不會開口說話,出手必定不死不休,又剛強強大到恐怖的仿佛死神般的存在,自從那天挑戰過六天王之後,就讓所有人都寒了膽。
再沒有人敢違背修伊的意誌,再沒有人敢忽視他的命令。
盡管修伊從不對人大聲吼叫,但他的每一個命令吩咐下去,都會第一時間得到迅速有效的執行。
身為領導者,應該以威嚴與大度示人,但是其親腹,則以殘忍冷酷震懾,使人們畏其強大的同時,將心思靠向最高領導,這就是領導的藝術了。
今天,委員會在討論的就是關於團隊建立後的又一個重要議題:給團隊取一個什麽樣的名號。
“我提議,就叫斯巴克軍團怎麽樣?”這是火焰雲豹克裏奧在說話。
多日的相處,這頭桀驁不馴的獵豹開始意識到了修伊的厲害,漸漸找準了自己的位置,在說話時懂得使用征詢而非強硬的口氣了。
“我覺得這個提議不錯。”德南等人也附和:“不管怎麽說,這裏的人畢竟是以斯巴克監獄的囚犯為主,共同的監獄生活讓我們經曆了共同的痛苦,這個名字能夠帶給大家凝聚力。”
“但也會暴露我們。”坐在他們對麵的巴克勒冷笑:“別忘記我們是要冒充西多人的傭兵團行走在這片土地上的。斯巴克軍團,哼哼,你是想通知帝國我們是什麽人嗎?”
“那你覺得叫什麽好?”猴子問。
“亞卑斯兵團。”
“我看也不好,蘭斯帝國對亞卑斯山區同樣有著很深的警惕性。”
雙方在取名的問題上,各執一詞,互有想法。
他們希望能夠給所有的囚犯一個具有共同的向心力的名號,但是又不希望這份名號暴露自己的存在,矛盾在這種選擇中漸漸凸顯,最終的結果,還是隻能由掌控大局的人來決定。
山洞的洞口,修伊盤著腿坐在外麵。
他就那樣靜靜坐著,身體裏的鬥氣流轉,尋找著氣脈氣機,努力的抓住每一分時間修煉。
耳邊的爭論就象是來自天邊的喧囂,對他來說是如此遙遠。
黑武士一動不動地站在他身後,用自己特有的冷冽肅殺,暗示著此刻的少年不宜被打擾。
在運專了一段時間後,修伊終於睜開了眼。
身後是巴克勒等人在期待著他的回答。
“名字,隻是一個代號。”修伊淡淡道:“它存在的意義可以是說明我們來自哪裏,也可以說明我們將往何處去。這裏的人,來自天南海北,來自世界的各個角落。我們沒有共同的起源,但是不代表我們沒有共同的未來。既然在過去上無法統一,那麽就在未來的命運上做個統一吧。”
眾人聽得麵麵相覷。
修伊繼續說:“我們的團隊,在未來,將成為帝國最大的麻煩,我們的存在,將絞得他們不得安寧,我們的目標是複仇,向這個罪惡的國度索取他所欠我們的,我們的任務,就是讓自己成為這個國家最大的噩夢。”
說著,修伊站了起來,回首身後:“所以組織的名稱,就叫複仇之魂,戰鬥團隊為夢魘軍團,這件事就這麽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