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經深了。
寂靜島大酒店的燈火依然輝煌。
修伊好整以暇地坐在房間裏,他身邊坐著的是莉莉絲,正抱著旭捏他可愛的小臉蛋,不遠處是霍丁在酒櫃旁自斟自飲。再遠些就是坐臥不安的布萊恩巴克勒了。
他就象是一頭關在籠子裏的雄師,不停地來回踱步。
“布萊恩,稍安勿躁。”修伊笑著說,他的手裏拿著一個水晶球,但是那上麵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任何影象反映回來。
巴克勒怒吼起來:“從你把戒指交給他後他就應該和我們聯係了。可是已經整整一天時間過去了,這個家夥還在沉默中。”
“也許他還在研究那個戒指該怎麽使用。”霍丁笑道。
“那不可能,在去之前我解除了上麵所有的鎖定方式,任何人都可以自由使用它。也許他另有緣故需要拖延。布萊恩不要著急,我相信沒有人比他更渴望從裏麵逃出來,他不可能就這樣甩掉我們。”修伊依然鎮定。
盡管事實上他自己也有些焦躁不安,不過做為這支隊伍無形中的首領,他必須比每一個人都沉得住氣。
時間在等待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午夜的鍾聲已然敲響。
正當所有人都幾乎要放棄希望的時候,水晶球上突然出現了能量的波動。
一層淡淡的煙氣在水晶球麵上浮現,組合成一個模糊的影象,一隻布滿血絲的眼珠首先出現,在畫麵上顯露出好奇的目光,顯然是在欣賞觀察著什麽。
“歡迎您,克裏斯平·博蘭先生,我們已等候良久。”修伊的臉上露出愜意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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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訊終於建立了,在苦苦等待了一天時間之後。
水晶球中的影象已經完全顯現,克裏斯平·博蘭那張恐怖的沒有臉皮的麵容看得所有人都心生驚悚。
那是怎樣的痛苦刑罰,又需要怎樣的人才能承受下來啊。
克裏斯平·博蘭終於說話了,一開口就是令人驚心動魄的事情:“斯巴克監獄有一套魔法偵測係統,專門用於對監獄內部魔法能量異常波動的偵測。短距離通訊引起的魔法元素波動或許不會有什麽問題,但是隨著距離的加長,魔法波動幅度的增大,斯巴克監獄很輕易就可以發現異常狀況。我猜你們並不知道這件事。”
他平板低沉的語調闡述出一個驚人的事實——斯巴克監獄的防禦設施,遠比眾人想象的還要強大。
修伊和伊格爾同時震驚,兩個人互相看了一眼。
白天他們用偵察蜂搜尋監獄內部防禦設施,其實是冒了極大的風險。如果不是魔法偵測係統允許一定程度的魔法元素波動,以避免無謂警報,那麽修伊很可能會被當場發現。
“那麽為什麽現在能通訊了?”修伊沉聲問。
“魔法偵測係統是煉金術的一部分,確切地說,它是一個法陣。你們應該明白,隻要是煉金術,就必然會有所消耗。所以斯巴克監獄對於這個法陣的啟用也不可能是無間斷的。”
“原來是這樣。那麽這次我們真得是很運氣了。”
“老實說,的確如此。如果不是你們擁有監獄看守根本無法想象的空間戒指的存在,那麽白天的行為就是一次徹頭徹尾的無意義的冒險。”
克裏斯平·博蘭的說話,令修伊頗感驚訝。
他很難想象一個人在黑暗的囚籠裏竟然還能保持如此的清醒理智。
但是他低啞的嗓音,還有那強自壓低的聲音還是讓修伊感覺到,這個人內心中的憤怒一旦點燃,將會是異乎尋常的可怕。他現在之所以能克製自己,多半還是因為身處獄中,不得不小心說話。
同時也是因為他麵對的是一群陌生人。對於陌生人的營救,除了麵臨自由前的狂喜,還有一份未知危險的慎重與戒備。這一點不會因為對方打算做什麽而有所改變。
要解決這種天生戒備其實很簡單,就是說出實情。
修伊決定不再浪費時間。
“我們是來救你的,博蘭先生。”
“為什麽救我?”對於這個答案,克裏斯平·博蘭並不感到奇怪,他奇怪的是原因何在。對方能拿出一個空間戒指和一個擁有長距離通訊能力的水晶球做為營救資本,這手筆之大,博蘭以前可從未聽說過。
“亞伯拉罕·馬利特大人,我猜你一定很熟悉吧?”
修伊一說出這個名字,博蘭的全身都開始顫抖起來。
他之所以能活到現在,掙紮著不死,可以說全部都是因為這個人的存在。他從未放棄過夢想,想要將那個家夥碎屍萬段。
為此他忍受所有苦難,在煎熬掙紮求存,尋找一切可能逃離的機會。
人們要在艱苦的環境中活下來,就需要有堅持的動力和生的希望。而這份對馬利特的恨,恰恰是他能活到現在的最重要原因。
“你想要幹什麽?”博蘭的聲音堅忍而低沉。
“我們是一夥被帝國通緝的罪犯,正計劃在羅約城做一件大事。但是這個計劃不希望有高級法師的加入,為此我曾經冒了很大的風險幹掉一個六級大法師。但運氣不好的是,一個七級法師出現了。”
“馬利特?”
“是。我們需要有人引開他。”
“所以你們找上了我?”
“沒辦法。我曾經使用過的方法,對馬利特不起作用。我不可能有再和馬利特單對單的機會,而且就算是單對單,我也未必能贏他。用你把他引走,是最好的辦法。唯一的問題是你是否願意幫我們。”
克裏斯平·博蘭毫不猶豫地回答:“如果你在黑牢裏住過,那麽你就會知道,對一個黑牢裏的犯人來說,哪怕是一秒鍾陽光,也值得用生命去追求。”
修伊的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很好,你畢竟沒有枉費我耗費價值連城的材料為你打造一枚空間戒指。”
“問題是我沒有腿,我能跑多遠?也許我剛爬出監獄,就已經被斯巴克監獄裏的人抓了回來,根本就不需要馬利特的出手。”
“這個問題你不用擔心。如果你能做到我吩咐你做的事,那麽我向你保證,你今後可以自由的行走在這片土地上。”
克裏斯平·博蘭眼中露出無比的震驚:“你說什麽?”
布萊恩巴克勒快步上前道:“博蘭先生,既然你已經看到了空間戒指,看到了長距離通訊水晶,那麽我想你也應該可以想到,在我們這群人中一定存在著一個高級的煉金大師。他擁有著超越了這個時代的煉金術,他的能力你根本無法想象。”
“你是……”
“布萊恩巴克勒,刺槐鎮野狼團的首領。既然你是在十年前被關進去的,那麽你完全有可能聽說過這個名字。”布萊恩充滿豪氣的回答。
論力量,蘭斯帝國比布萊恩強的人還有很多,但是論犯罪的名氣,比他強的卻是不多。
克裏斯平·博蘭激動起來:“原來是你,那麽誰是那個煉金師?”
“你正在和他通話。”修伊笑道。
“是你?”博蘭口中發出不可思議的驚呼。
“我叫修伊格萊爾,很高興認識您。”
克裏斯平·博蘭輕輕搖了搖頭:“我沒有聽說過這個名字。”
“你被關進去的時候,我才六歲。”修伊回答。
聽到這句話,博蘭怔了好一會。
一個十六歲的少年,竟然製作出了帝國一直以來夢寐以求的空間戒指和長距離通訊水晶,這個少年一定是個天才人物。或許正是這份天才,使他成為被帝國通緝的原因。
即使不知道煉獄島,克裏斯平·博蘭還是迅速地意識到,修伊身上所擁有的技術,或許正是他現在遭遇的源泉。
“我猜你在外麵一定很有名氣。”博蘭嘶啞著嗓音道。
布萊恩巴克勒適時補充:“已經超過了我。”
博蘭:“那麽好吧,告訴我你打算怎樣讓我恢複行走能力?”
修伊快速借口:“魔偶是煉金師最拿手的一種技術。煉金師能夠做出沒有思想也可以行走和殺戮的魔偶,那麽為你做一些假肢出來,就更不是什麽難事。魔法的力量奧妙無窮,相信我,博蘭先生,隻要你能按照我們的計劃去做,你不僅可以恢複自由,我甚至可以讓你變得更加強大。”
博蘭倒吸了一口氣。
在他被關押的這段歲月裏,他每天想的就是如何才能逃出這個充滿罪惡的血腥之地,想的是如何才能殺死亞伯拉罕·馬利特。但是即使是在最深沉最遙遠的夢裏,他也從未想過自己有朝一日還能自由的行走在這片大地上。
對他來說,隻要能殺死亞伯拉罕·馬利特,哪怕下一秒鍾立刻死去,他也無怨無悔。
而今天,一個年輕的煉金師告訴他,那並不是難事。
他甚至可以讓自己變得更強大。
幸福的感覺來得如此之快,砸得這個超級硬漢一時間也有些昏昏沉沉。
他呆滯了好久,才低聲問:“你們的計劃是……”
“大營救行動。我要你幫我們放出被關押在斯巴克監獄裏的所有罪犯。我是說所有,而不是隻救你一個人。”修伊輕描淡寫的說出了他那個後來舉世震驚的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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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修伊來說,要麽不做,要麽就做個徹底,這是他一貫的方針。
花費偌大的力氣與代價去營救克裏斯平·博蘭,投入與產出太過不成比例。既然不能減少投入,那就擴大產出吧。而對修伊來說,救出斯巴克監獄所有的在押犯人,也的確有著非比尋常的意義。
這半年來,蘭斯帝國就象隻蒼蠅般追著修伊不放,拉舍爾這條老獵犬也很不好對付。雖然修伊並不介意和蘭斯帝國玩遊戲,但他卻不喜歡主動權被別人掌握在手裏。他在香葉城幹掉了阿布利特,帶來的後果是一個六級大法師和兩個天空武士跟在他的P股後麵就殺了過來。他殺死了一個利厄博格爾,一個七級大法師卻眼看著即將趕到。正如所有人都知道的那樣,無論他能打贏多少場戰爭,帝國的人是殺不完的。就算他殺完了現有的所有高級強者,隻怕新一批的強者也已然出現。帝國的人口眾多,永遠不擔心不會沒有後備補充力量。
帝國的武士就算全部站出來排著隊讓修伊殺,隻怕修伊殺的速度也比不上武士們誕生的速度。
所以修伊無論如何做,建立起屬於自己的力量和帝國對抗都是最終的,不可避免的發展趨勢。
布萊恩巴克勒和他的夥伴,就是這支力量中的一個組成部分。
不過很顯然,他們是屬於暗處的那部分。他們的任務是打入帝國上流社會,成為那其中的組成部分,從而可以獲得情報,資金,掌控官員,控製局勢,但是修伊還需要明處的,更加強大的力量。
這支力量依然隻能從不為帝國所容的人群中獲得,除了山區的盜匪,還有一處目標地就是從監獄中獲得。
和征服匪盜不同的是,拯救監獄罪犯,至少在一開始就擁有一個好處——施恩。
盡管修伊不認為施恩的後果一定是所有罪犯都無條件膺服自己,但至少可以讓他在人群中獲得極大的名望和聲譽,並為後來的控製打下良好的基礎。
對於能夠拉攏利用的,修伊會毫不客氣的拉攏利用。對於不能拉攏利用的,也沒有關係。
那些監獄罪犯的逃亡,同樣會給帝國造成極大的麻煩。
蘭斯帝國一定會派出大量人手追捕這些犯人。
和一個國家作對,麵對臃腫龐大的官僚機構,拖遝冗長的行政手續,無能腐敗的官員屬下,你永遠不用擔心戰術上的問題,因為你有太多的空隙可鑽,它真正令人生畏的,恰恰就是那持久不絕的持續攻擊力量。
而修伊的做法,就是要在後援補充這方麵給予敵人沉重一擊,使得他們在派人對付自己時,出現兵力捉襟見肘的尷尬,而不再是無所顧忌的隨手一撥拉就是一大批高手氣勢洶洶地殺過來的局麵。
至少要讓他們在派人追殺自己時,有一種肉痛的感覺。
因此,修伊在得知了馬利特的到來後,立刻確定了大劫獄的計劃。
他要借這個機會分散帝國的追擊兵力,同時為自己組織起一支強幹人馬,一支人強馬壯,更勝從前,讓帝國不得不為之頭疼的明軍。
從這一點上,我們可以看出,雖然修伊擁有如伊萊克特拉那樣的煉金術天賦,但他畢竟不是伊萊克特拉。他不會象這位大煉金師那樣選擇埋首深山,直到建立起一支龐大的魔偶軍團再回師作戰。
伊萊克特拉是一個純粹的煉金師,而修伊格萊爾則更多的是一個陰謀家。
水晶球影象裏,克裏斯平·博蘭怔怔地望著修伊,聽他講自己的來曆,也聽他闡述著自己的計劃。
這是他第一次接觸到這個金發少年,然而就是這第一次的接觸,卻令他印象深刻,無法忘懷。
這個金發少年給他的認識就仿佛一個真正的魔鬼,將每一步計劃都製訂的緊密細膩,不僅擁有戰術上的凶狠布置,還具備戰略上的眼光。
他從未想過一個人可以將局布得如此凶狠,毒辣,且具備長遠眼光,而這一切卻還是出現在一個少年的身上。
這令他心神震駭。
斯巴克監獄的皮鞭沒能讓他屈服,各種殘酷的毒刑沒能讓他害怕,殘缺的肢體沒有讓他失去希望,但是卻在遇到這個少年的一刻,博蘭第一次感覺到了驚恐,害怕以及深深的無力感。
那是他麵對七級大法師亞伯拉罕·馬利特時,也未有過的感覺。
那一刻他有種深刻的認識——這個少年的煉金術或許很強大,但他的心智才是真正最令人恐怖的。
“修伊格萊爾,您就是象是從深淵中爬出來的魔王,會令整個世界都為之顫抖。”麵對水晶球,博蘭由衷地說出了這句話。
“不,博蘭先生,我不需要世界為我顫抖,我隻需要這個國家的君主對我感到害怕。我不是深淵的魔王,而隻是一個複仇的使者。”修伊意味深長地回答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