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約城西南部的一處荒郊,矗立著一座特殊的建築。
這座建築的四麵用高大的圍牆圍起,每隔百米距離就有一個半球體的白色魔法塔樓。
總計四十二個魔法塔樓將整個建築包攏成一個龐大的圓,就象是一條黑線上的四十二顆明珠那樣顯眼,每個塔樓的中心都有四名武士和一名法師。
圍牆外是刀斧密布的衛兵和騎著鱗甲戰獸的騎士四處巡弋。
這些騎士論武士的等級或許不算太高,但配上凶猛飆悍的暗鱗甲獸,戰鬥力便提升了一大截。
這裏就是羅約城有名的斯巴克監獄。
由於比利亞斯山脈一帶,這裏盜匪眾多,種族混雜,年年禍亂不休,所以蘭斯帝國在這裏修建了一座防禦超級牢固的大監獄,專門用於收押犯人。
斯巴克監獄擁有多層防禦線。第一道防禦線是最外圍的巡邏衛兵,加配一百頭擁有暗鱗甲獸的帝國騎兵團衛隊輔助防禦。他們的主要職責,就是不許任何陌生人靠近這所監獄,並在必要時負責出動追擊有可能越獄的囚犯。
第二層防禦線則是那個由四十二座魔法塔樓組合起來的高牆壁壘組成。四十二座魔法塔樓,每座上麵都有一個巨大的魔法球,當四十二顆魔法球同時放出能量時,會組合成一道魔法天幕,形成一片巨大的能量光罩,將監獄與外界徹底隔絕,足以抵擋住任何法術的攻擊,並支撐至少一整天的時間。
第三層防禦線是在圍牆的後麵。高大的圍牆擋住了人們的視野,使人不知那後方暗布的殺機。
如果有誰以為衝過圍牆就是海闊天空,那他就大錯特錯了。因為在圍牆的後方,是一片寬達十二米的死亡警戒區。在這片區域裏,各種魔法陷阱,機關密布,一但恃強闖入,它強大的血肉吞噬能力可以在瞬間消滅數以千計的敵人。
在過了死亡區域後,還有第四道防禦線,那就是由一百台高級傀儡武士,二十名血肉傀儡及四十隻魔靈組合在一起的守護。
能夠指揮它們的,隻有一個人,就是這裏的最高長官,典獄長斯特裏亞斯大人。
清晨的空氣,透著雨後的清新。昨天半夜裏下的那場小雨,將地麵的青草又拔高了一些。
遠處踢蹋的馬蹄聲響,清脆的鈴音叮當不停。
一輛豪華馬車向著斯巴克監獄的正門駛來,駕車的是個戴著大鬥笠的男人,大鬥笠的陰影籠罩下,看不清駕車者的麵容,惟露出一雙揮舞皮鞭的大手,精瘦如枯骨一般。
馬車在監獄的正門口停下。
趕車人跳下馬車,將通行證交給監獄看守:“受斯特裏亞斯伯爵邀請來見他,這是通行證。”
守門的士兵仔細查看過通行證後,將證件還給對方:“你們可以進去。”
趕車人一揮長鞭,催促著馬車前行。
大門打開,馬車踏著得得的腳步進入獄中。厚厚的圍牆後麵,到處是士兵在站崗放哨,一些經過訓練的魔獸被當成好用的獵犬,正在士兵們的帶領下四處巡弋。
馬車在監獄內的一片空地上停下,從裏麵走出的正是修伊。
他先是扶正了自己的眼鏡,整理一下自己的領結,然後才對趕車人道:“你在這裏等我一會。”
“是的,小主人。”趕車者低著頭,發出嘶啞難聽的回應。
坐落在獄中的那棟白色小樓,正是監獄長斯特裏亞斯伯爵的辦公場所。
在衛兵的帶領下,修伊緩步來到斯特裏亞斯伯爵的辦公室。
斯特裏亞斯的辦公室不算太大,不過布置得到算清新雅致。胡桃木做成的書桌,上麵擺著複層式鵝毛筆架,左手邊有一個精致的小燭台,看上去象是紫荊王朝時期的產物,或者比那更久遠。
在門口的一側,有一排待客用的沙發,小茶幾是用香木製成的,琥珀色的茶杯看起來象是某種深海秘石製成。
辦公室的四周都掛著大幅的油畫,與寂靜島大酒店以及蘭帕會所不同,上述地點的藝術品都僅僅是一種裝飾品,絕大多數是複製品,並無真正的藝術欣賞價值,而掛在這個小辦公室裏的卻是真正的藝術珍品,每一幅都是真跡。
在辦公桌的對麵,擺放著兩張椅子。修伊注意到這兩張椅子有著明顯的區別,一張是木藤製作,一張是鋼鐵鑄,上麵還套著鐵環。
這意味著它們分別是為不同的客人準備的。
此刻斯特裏亞斯伯爵就在辦公桌後辦公,他的身後掛著一幅大大的油畫。
一個頭頂日輪光暈,紗巾籠麵的年輕女子,正在夕陽斜照下立高眺望。她站在一處山巔上,腳下是風鳴大地,眼神中流露出淡淡的哀傷,仿佛是在憐憫世人。
在畫麵的最下方,無數平民對天祈禱,他們的身後,一隻猙獰恐怖的魔鬼正揮舞著長鞭從地下竄出,仰天發出瘋狂的大笑。
這就是亞曆克·多爾特裏的名作——《夕陽聖女圖》了。
夕陽聖女圖,在整個風鳴大陸,可以說都是相當有名的一幅畫作。這到不是畫這幅畫的人本身水平如何出色,關鍵是它背後所含的寓意。
傳說夕陽聖女圖的創作者亞曆克·多爾特裏是一位吟遊詩人,有一次他曾經親眼見到過地獄惡魔從九幽深淵中爬出,肆虐世人。然而惡魔剛剛來到這個世界,一位戴著麵紗的聖女突然出現,將惡魔擊退,然後又再度消失人間。
亞曆克·多爾特裏認為這是聖女顯靈,因此繪下了這幅夕陽聖女圖。
從時間上分析,風鳴大陸在最近三百年裏,曾經經曆過兩次時空之門突然打開,惡魔侵襲世間的大事。
亞曆克·多爾特裏所記錄的這一事件,在時間上正吻合第二次異界入侵。
由於時空之門突然打開,又突然消失,因此隻有很少量的惡魔有機會來到這裏。他們雖然強大,卻最終還是被人類強者聯手消滅。但僅僅是過來的寥寥數是隻惡魔,就已經讓這片大陸經受了無法愈合的傷害。
惡魔的強大與恐怖,令人為之驚悚。
末日學說在當時曾因此風靡一時,很多人相信,早晚有一天,通往地獄的大門會完全打開。到那時,成千上萬的魔鬼將湧入這個世界,整個風鳴大陸將再無法抵抗,並因此毀於一旦。
末日教派因此誕生,並逐漸成為這片大陸的一大強勢宗教。
亞曆克·多爾特裏所繪的聖女,因此成為虛無傳說中人們所渴望的救世主,曾經一度被捧為聖物。
不過末日教派宣揚滅世學說,毫無疑問對當時持主宰地位的聖靈教派極為不利。因此聖靈教派出動神聖騎士團圍剿了末日教,這幅夕陽聖女圖也因此落入了教派之手。
沒有了末日教的瘋狂崇拜,夕陽聖女圖失去了它本身擁有的特定意義,漸漸便成為富豪紳士們追求的藝術藏品。它所蘊藏的故事之豐富,足以讓擁有者為來客說上數天數夜。
幾經輾轉,它終於落在了現任的斯巴克監獄長斯特裏亞斯伯爵手中。
這位伯爵的辦公室中彌漫著濃厚的藝術氣息,就連修伊看了,也不得不佩服這位伯爵的收藏之豐,身家之厚。
而現在,由於昨天的一個賭約,斯特裏亞斯伯爵卻要把這幅畫讓出來了。
修伊猜他一定很不甘心。
“你來了。”看到修伊的進來,斯特裏亞斯伯爵頭也不抬地說。
他正在奮筆急書,簽署一份特赦令。
隨手指了一下辦公桌前的椅子,斯特裏亞斯伯爵道:“請先坐一回,等我忙好手頭上的事。”
他指的是那把帶著鋼環,用鋼鐵鑄就的椅子。
修伊的嘴角邊露出輕描淡寫的微笑。
在那把鐵椅子前站定,修伊說:“監獄長大人,我猜你指錯了吧?或許旁邊那張才該是客人坐的。”
斯特裏亞斯伯爵有些詫異地抬頭看了修伊一眼,然後點點頭道:“是的,你說得沒錯。坐吧,我很快就好。”
“事實上,我覺得我沒必要坐。斯特裏亞斯伯爵大人,您知道我今天過來是做什麽的。我覺得如果你有心履行承諾的話,你大可以站起來,然後把您身後的那幅畫送到我手裏。我向您保證,那並不會浪費你多幾秒鍾的時間。”
斯特裏亞斯伯爵有些惱怒地抬起頭,他終於停下了手中的工作。
“我想和你談談,達達尼爾家的小子。”
“這麽說您是不想履行賭約,把夕陽聖女圖交給我嘍?”
“你欺騙了我,設計了一個圈套讓我鑽。”
“哦,這可是很嚴重的罪名。”
“昨天晚上在會所,你自己公開承認了這一點。”
“我以為以誠相待是獲得友誼的最好辦法。”
“前提是不用欺詐的手段來騙取他人的財物。”
“為什麽你昨天不直接拒絕呢?”
斯特裏亞斯伯爵的臉微微一紅。他是一個貴族,一個紳士。一個紳士無論如何無法在公眾場合做出賴帳的事,但這並不意味著他就能接受把夕陽聖女圖輸掉送人的事實,尤其是在對方公開承認了那個小花招之後,這更讓他的心理極度不平衡。因此在今天修伊來取畫的時候,斯特裏亞斯伯爵已經計劃好了要給對方一點顏色看看。
但是他沒有想到修伊從一開始就看出了他的心思,使得他的計劃無法進行下去。
談判最忌諱的就是一個根本不配合你的對手,很顯然,這位達達尼爾家族的小繼承人非常明白這一點。
“你需要多少錢?我可以出錢把我的畫贖回來。”斯特裏亞斯伯爵適時地轉換口氣。
“這還差不多。”修伊笑了起來:“不過您知道達達尼爾家族並不是一個很缺錢的家族,對我們來說,我們缺的是上流貴族的認可。我們可以砸錢交朋友,卻不可能用朋友去賣錢。”
“如果你同意放棄夕陽聖女圖,你就擁有了我這個朋友。”典獄長大人很認真的說。
“我認為友誼應該是一種出於自發的感受,它是一種在彼此交往中感覺良好,對對方充滿欣賞,並願意與對方持續交往下去的情感。它並不是一種交易,那僅僅是讓彼此認識並保持良好感覺的一種手段。這就好比我可以用一大筆錢買來無數鮮花去討好某位美女,並最終獲得芳心,得到她的身體,但我卻不可能直接給對方錢讓她跟我上床。友誼也是如此,斯特裏亞斯伯爵大人,您不能拿友誼和您的夕陽聖女圖劃上等號,那會讓我覺得您……別有目的。”
斯特裏亞斯伯爵的臉漲得通紅,他憤怒地瞪了對方一眼,想了想道:“達達尼爾少爺,你要我怎麽做才能表現出我的誠意?”
“這個嘛。”修伊的臉上露出了思考:“您知道我並不是非要這幅畫不可,說到友誼,我到是有個想法。”
這句話給了伯爵一個希望。他大喜問:
“什麽想法?”
“哦,我聽說斯巴克監獄是蘭斯帝國最牢固的監獄,防衛森嚴,但正是因為它的這份名聲,使許多人以能夠進入斯巴克監獄參觀一次為榮。聽說每年向典獄長大人請求參觀這裏的人並不在少數?”
“是的,的確如此。”
“但隻有很少一部分人能夠獲得批準?”
“必須是我信任的朋友。”
“瞧,問題就在這。您剛才還說希望能和我成為朋友對嗎?”修伊笑嘻嘻地問:“我希望伯爵大人是真的願意和我做朋友。”
斯特裏亞斯伯爵微微楞了一下,精明的小繼承人給他出了一道難題,如果他想勸說對方放棄自己心愛的《夕陽聖女圖》,那麽他就必須先拿出足夠的誠意來證明這一切。
稍稍想了一會,他終於歎了口氣:“是的你說的對,達達尼爾少爺,你是我的朋友,你已經獲得了我的邀請,你可以自由的參觀我的監獄。”
敲響桌上的鈴,一名衛兵走了進來。
“帶我們的客人四處走走,不要怠慢他。”斯特裏亞斯伯爵吩咐道。
“遵命大人。”
走出白色的小樓,修伊對馬車邊的車夫說:“你回到馬車上去,我先隨處逛逛。”
戴著鬥笠的車夫一聲不吭地回到車中。
“您準備先參觀哪裏?”衛兵恭敬地問。
“先在外圍轉一圈吧。”修伊回答。
“好的,達達尼爾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