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胡子進屯兒啦!”
何紹明定睛一看,可不是麽。劇烈的爆炸毀掉了十來米的圍牆,守衛紛紛退了下來。情勢危急之下,何紹明顧不得許多,連聲吩咐:“都聽我吩咐,拿快槍的留下,沒槍的去後邊。”
“都聽何公子的!”喬雨桐見諸夥計還有些遲疑,連忙說道。眾人這才依照吩咐,百十號還拿著冷兵器,前裝火槍的朝後退去。何紹明麵前還剩下三十餘人。
“十人一排!快排好!”何紹明又拉有拽,把這三十多人排成三排橫隊。
“都聽我……”
“誒喲!”
何紹明猛然轉身,不想,卻撞到了俏立一旁的喬雨桐。喬雨桐站立不穩,慌忙中,隻扯到了何紹明的袖子。何紹明待喬雨桐站穩,暴躁之下,厲聲喝道:“娘們兒一邊兒去!”,說罷一甩胳膊。這一甩,不但甩開了喬雨桐的手,也甩出了袖子中的稿子。
此時潰兵漸近,何紹明也顧不得什麽稿子了。“閃開!閃開!從兩側過!”連喊幾聲,潰兵根本不顧他的喝阻。何紹明知道,不能讓潰兵衝亂自己好不容易組織起來的排槍隊形。否則,自己,周圍的人,整個屯子都將萬劫不複。
“砰!”的一聲槍響,何紹明放倒了跑在最前麵的一個團丁。“從兩側過!”趁著潰兵**,何紹明再次喊道。“都從兩邊兒走~都從兩邊兒走!”夾在潰兵後的趙二當家高聲喝道。潰兵隻楞了一下,隨即迅速朝兩側分開。此時,率先衝殺進來的十餘個胡子,距何紹明不過幾十米。那胡子棄了槍,晃著手中的馬刀,口中喝喝有聲。
“聽我命令!前排端槍!瞄準,放!”
“砰砰砰砰砰砰!”
“前排退後上子彈,第二排上前一步,端槍,瞄準,放!”
“砰砰砰砰砰砰!”
……
初時,一眾夥計們的排槍參差不齊,更別提準頭了。兩輪排槍,才放到七八個胡子,餘下幾個胡子則被躲在房上的給放倒了。也搭著趙家屯隻有這一條還算寬闊的路,其餘均是狹窄不堪,三兩個人並排走都顯擁擠,更別說騎馬了。再加上躲在房頭的槍手,這趙家屯也算守得嚴實。
“前進前進!保持隊形!”
“瞄準,放!”
“前進!”
隨著何紹明聲嘶力竭的喊聲,排槍隊緩緩推進,排槍也打得有聲有色起來。頭批衝進來的胡子,見勢頭不對,一聲‘扯呼’,潮水般退了出去。
“胡子退啦,胡子退啦!”眾人均是歡呼起來。何紹明也是心裏激動,不禁心中yy起來:這也算自己第一次指揮的戰鬥吧,不知以後指揮千軍萬馬會是什麽景象。
眼見眾人有些忘乎所以,趙二當家從後跑了過來。“都先別急著高興,胡子還走呢!四鳳她男人呢?插沒插(死沒死)?”放上應了一聲“還沒呢”。“還有大煙袋,趕緊去四麵圍牆守著。老耿,別他娘笑啦,趕緊看看胡子那邊兒怎麽樣了。”
聽著趙二當家連連吩咐,安排的井然有序,何紹明有些慚愧,好像剛才光忙著高興的就有他一個。輕咳一聲,有些尷尬地建議道:“趙二當家,您看是不是組織人把缺口填上?”
“誒喲,不敢當,公子叫我趙二就成了。”拱了拱手,又道:“那缺口太寬,怕是堵不住了。即使放置柵欄木板,也不過一人高,胡子縱馬一躍就能跳過。眼下還是集中火槍封住缺口為好。”
“哦,受教了。”何紹明算是知道了,自己那可憐的軍事經驗還不抵眼前這百年前的矮胖子。
“不敢當,不敢當。公子一看就是見過世麵的人,這排槍使的是有章有法。若不是公子,整個屯子怕是早就毀了。趙某還要謝謝您呢。抗匪要緊,要不咱們回頭再……”
“哦,正事要緊,我的意思是先在路上擺一些柵欄,分成及層,這樣一來就不怕胡子騎馬衝殺了。”
“好,趙某這就安排。”
兩人說罷,相互拱手。趙二當家自去清點死傷,放置柵欄。何紹明則待著這三十餘人上前,列隊在缺口之外。
此時,屯子外的胡子也沒閑著。領頭的光頭大漢不是別人,正是衝下山逃走的雪裏紅。那一日和官軍一戰,打的是莫名其妙,回頭聚攏手下,算了算,加上後頭歸隊的不過三百來人。寨子毀了不說,還損失慘重。最要命的是,其他胡子落井下石,紛紛率眾討伐。雪裏紅如喪家之犬,東躲西逃十來天,沿途隻洗劫了一個小村落。眼見就要斷炊,連忙安排手下去探查周圍村落。這一探,就探到了趙家屯。於是,就有了這麽一場激戰。
“當家的,死了六十一個弟兄,還有三十來個掛傷的,是不是再衝一下?”孫大炮有些憤怒地說道。
“死這麽多人?”雪裏紅有些納悶,這麽一個小屯子,怎麽有這麽多槍?劈劈啪啪個不停,後頭還響起了排槍。莫不是踩盤子的沒踩明白?
雪裏紅哪知道,踩盤子的前腳剛走,這大德通的商隊後腳就進了屯子,那二百來號槍可不是吃素的。
“當家的,不能打了,弟兄們損傷太打了。再打下去,即使打下了屯子咱也討不著好。”麻六勸阻道。
“哼,孬種,咱響當當的老龍口站北邊的名號豈能就這麽落下?”
“對,要我說,再攻一下,他娘的,這麽個小破屯子再加把勁就下來了。”
……
眾胡子你一嘴我一句的吵吵的不停。雪裏紅心裏早有了計較。打是不能再打了,一是損失不起,二是怕根本就打不下來。那屯子裏爆豆般的槍響,任誰都得尋思尋思。更何況,當初仗著人馬強壯得罪了不少人,自己這票人馬還有不少夥胡子綹子惦記著呢。與其這樣,還不如嚇唬嚇唬,詐些錢糧才是。
“都不吵吵了!麻六,你去喊幾嗓子,看看他們願意出多少錢糧。”雪裏紅揮手製止了手下的爭執,說道。
“當家的,您瞧好吧。”麻六一策馬韁,向前竄了出去。
“小姐,那登……那人寫的是什麽?”小翠怯怯地問道。
此時,喬雨桐裹著披風,靠在車轅上,手中那著何紹明掉落的稿子,正看的津津有味。“哦,何公子寫的一些有趣的東西。” 喬雨桐心不在焉地答道。初時,喬雨桐隻當這是何紹明寫的家信,又或是做的文章。萬沒有想到,稿子上寫的居然是票號經商之道。越看越驚奇,個中種種闡述切中要害,對比佐理切實可信。眼下雖仍處危難之中,喬雨桐卻癡迷在那幾頁紙裏。
“沒有想到,那登徒子卻有這般見識。這問題說了,可為何單單不寫出法子來?”喬雨桐似是自言自語道。
正當此時,外麵傳來一聲高喝:“裏麵喘氣兒的出來一個,若是服軟,過來談談條件,若是不服,咱們接著打過!”
洪亮的聲音將喬雨桐從稿子中拉了出來,眉毛一皺,隨即舒展開來,嚴重似有喜意。“走,小翠。咱們上前麵兒看看去。”
“誒呀,小姐。前麵兒可危險啊,您可不能去啊。”小翠一聽,嚇得臉色蒼白,急忙拉住小姐的胳膊。
“沒事兒,胡子打怕了,這是來談條件的。”
“小姐,那也不能去啊。凡事都有個萬一啊。”小翠又緊了緊拉住小姐胳膊的雙手。
“沒出息,你在這兒待著吧,我自己去看看。”
“小姐,小姐,老爺知道了要罵死我的,小姐……”
喬雨桐不管不顧,甩開小翠朝東牆走去。
趙二當家站在東牆缺口旁,探頭看了眼,見來的就一個人。隨即,走將出來,高聲道:“不知是哪路的好漢?招呼也不打一聲,就衝上來了。關東這地界兒,我趙二也算有些名頭,朋友道個號吧!”
“爺們兒是老龍口戰北邊兒的麻六!”
“我當是誰,原來是戰北邊兒雪裏紅的人馬。麻當家的,劃下道兒來吧。”
“嘿,簡單!要打,咱拉出人馬繼續打,誰他娘服軟誰是孫子!要是和,也容易,看你這屯子也不打,出兩百旦糧食,爺們兒帶人扭頭就走。姓趙的,你看怎麽樣?”
“嗡~”屯子裏吵吵開了。這個說兩百旦糧食太多了,這趙家屯攏共不過百多號人家,哪裏出的起?要是給了胡子,不等開春屯子就得鬧饑荒。那個說,出不起也得出啊,把胡子惹急了啥事都能幹得出。
這時,喬雨桐越過何紹明組織的防線,走上前去。見趙二當家一臉的為難與猶豫,出聲道:“趙二當家的,這事兒不能讓趙家屯自個兒抗,怎麽說也有我喬家一份。我喬家願出兩千兩銀子!”
“好!喬家小姐沒得說!”“大小姐夠講究!”眾莊丁紛紛叫好,夥計們也為東家的仁義叫好不已。
“小姐,這可是走賬的印子錢,這……”王掌櫃在旁邊忍不住了。畢竟他是掌櫃,這喬小姐不過打著巡店的旗號見識一下關東風光。回頭小姐拍拍P股走了,賬目對不上,即使有理由也不好交代。
“萬事有我做主,王掌櫃不用多說了!”喬雨桐說辭鏗鏘有力。
“誒,如此,如此多謝喬家小姐了!”趙二當家這是真感動了,語調有些激動。畢竟商隊不過是路過的,不擔這事兒是人家本分,擔了,是人家仁義。
何紹明饒有興致地看著喬雨桐,發現這丫頭身上有著一股子與這時代格格不入的颯爽。喬雨桐說完話,四下打量,發現何紹明後也盯著他對視起來。嘴角浮著一抹笑意,眼神中意味雜陳,或有欣賞,或有戲謔,更多的是好奇。對視,以何紹明失敗而告終。原因是何紹明迎著陽光,實在是太刺眼了。
“麻六,一口價!五十擔糧食,三千兩銀子。行就行,不行就拉到。”趙二當家轉頭,朝屯子外高聲喝道。
麻六聽完,想了半天,說了句“等著,爺們兒回去商量商量。”,撥馬就往回走。回到眾胡子所在,便將談的條件說了出來。按說,這三千兩銀子可比那糧食值錢多了。一眾胡子頭腦大多點頭同意。
“當家的,退回來的人說,這屯子裏好像有商隊模樣的人。趙家屯就這麽百多號人家,哪裏有什麽銀子?這銀子怕是商隊的人出的。咱們不如……”孫大炮分析道。
“恩,有道理。”雪裏紅一甩馬鞭,道:“不能便宜了那幫兔崽子,傷了咱們這麽多弟兄,怎麽也得要個安身錢。走!大炮,麻六跟我一起去談。”二人應是,三人策馬上前。
來到屯子東牆五十米開外,三人勒住韁繩。雪裏紅高聲道:“我就是雪裏紅,這屯子裏的是哪家的商號?管事兒的出來說話!”
裏邊人一聽,紛紛好奇地露頭觀望,看看這叱詫關東十幾年的紅胡子長什麽模樣。王掌櫃麵色如土,剛要上前答話,卻被喬雨桐一個眼神兒瞪回去了。隨後,喬小姐不慌不忙地走上前,道:“當家的有禮了,咱們是行走關東的大德通商號!”
“大德通沒有人了麽?怎麽派個臭娘們兒出來?哈哈哈哈”雪裏紅說罷,三個胡子一陣爆笑。
“有道是,蛤蟆叫的響是不咬人的,驢子叫的歡是讓人騎的,螞蝗沒舌頭也是吸人血的,彈子兒雖小那是要人命的。我一個小女子,今天還是能做得了這個主的。”喬雨桐一番說辭下來,眾人叫好不說,聽得何紹明滿腦袋yy:這喬雨桐喬打小姐,要是放到後世絕對是個典型的大姐頭。
“成,既然你能做主,爺們兒就給你劃下道來。糧食一百擔,銀子三萬兩,少一個子兒咱們拉開架勢接著打。”雪裏紅收住笑,厲聲道。
“雪裏紅,你這是來消遣咱們麽?”
“嫌多?要不你陪爺爺睡一晚上,就給你減一千兩銀子怎麽樣?”說罷,三匪淫笑起來。
喬雨桐氣的麵色蒼白,一句話也說不出。這個時代,無論她怎麽堅強,怎麽出色,始終都是一個女子,怎麽也受不了這種肆無忌憚的輕薄侮辱。
道了聲“無恥!”,冷著臉,喬雨桐往回就走。
那邊雪裏紅又笑道:“小娘們兒別走啊,你要是走了,爺爺馬上待人屠了這屯子!”
這話一說完,喬雨桐是進退不得。
屯子裏頭也鬧開了鍋,嗡嗡聲想成一片,說什麽的都有。有的說要給銀子,有的說再談談,除了趙二當家叫了幾句開打,沒幾個人不想著自己。
何紹明看不下去了,走上前一把拉回喬雨桐。待到眾人麵前,高聲道:“在場的有一位算一位,我想問大家夥兒一句話。”頓了頓,看向四周。“你們還是不是爺們兒?還是不是男人?”何紹明知道,此時的人心依然散了。如果是一直在戰鬥,眾人怕胡子進屯子大家夥兒都落不得好,群情激奮之下,自然齊心抗敵。可這一談判,問題就出來了。本就不是一個團體,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思量,每個人都怕死。既然可以花別人錢保自己平安,那為什麽還要拚命呢?
底下說什麽的有,何紹明也沒仔細去聽。繼續說:“一個女人給大家夥兒出頭,諸位老少爺們兒好意思麽?”
“何公子,您別說了,咱跟胡子拚了就是!”趙二當家受不得激,臉色漲紅的說道。
“我知道你們怎麽想的,花別人錢保自己命,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我說的沒錯吧?諸位別忘了,這胡子來打屯子,要不是有喬家商隊在這兒,這麽會兒工夫諸位還能有幾個喘氣兒的?說謙虛點,那是趕上了幫把手;不客氣的說,人家一走了之是本分,幫大家夥那是恩情。大家夥前頭受了恩情,後頭就把這恩人賣了?有這麽辦事兒的麽?再者說,這關外胡子為啥猖獗?就是你們這幫子自掃門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的孬種給慣的。總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花錢買平安!”
底下眾人都不說話,靜靜的聽著。或是被說中心事,臉色有些羞愧。
“今天,胡子要糧你給了;明天,胡子要錢你給了;後天,胡子要你的命,要你的妻兒你們給不給?”
“那哪能給啊。”
“就是啊。”
……
底下眾人又嗡嗡開了。
“咱們是誰?地道的關東漢子!最講仁義。旁邊這位是誰?”何紹明說罷,拉過喬雨桐。“喬家小姐。咱們受過人家的恩情。再看外麵,那是胡子。奸淫擄掠無惡不作的胡子,有多少人就是死在他們手裏了?那是咱們的仇人!現在,咱們的仇人要欺負恩人,大家夥兒答不答應?”
“不答應!”眾人大聲答道。
“胡子要搶咱們辛苦得來的錢糧,大家夥兒答不答應?”
“不答應!”
“要奸淫咱們的妻女,大家夥兒答不答應?”
“不答應!”
“不答應怎麽辦?”
“幹他娘的!”“殺他狗日的!”“拚了,老子不受這口惡氣!”……
關東的漢子,最受不得激。一時間,屯子內群情激奮。趙二當家趁這工夫,連忙安排人手,準備接戰。
何紹明熱血上湧,默默念道:“血總是熱的……”,不自覺地握緊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