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的身子轉瞬間扭曲成一個麻花。我冷著臉,摸了他左手的脈搏,又捏了捏肚腹,然後用雙手掀開他的嘴巴,用燈光照著看了一眼,大聲道;“拿烈酒來。”閻象立即招呼站在門外的侍婢和奴仆進來,吩咐她們去把最烈的酒找來。二叔再窮,酒還是有的,片刻之後,救拿來了。二叔的臉色已經轉成青紫,眼看不行了。我又要來一隻碗,把酒咕嘟嘟的倒在碗裏,用眼睛示意陳蘭,用油燈點燃烈酒。陳蘭滿麵虛汗,顫抖的雙手端著油燈遞過來。閻象一把奪過來,將燈火湊到烈酒中,‘蓬’的一聲點燃烈酒。
我從腰間取下一個圓滾滾比雞蛋還大的玉球,又從腰間解下隨身攜帶的銀針,一起放到燒酒燃起的藍色火焰上燒烤,然後吩咐閻象和陳蘭;“壓住雙手。”又對雷薄道;“將軍壓緊雙腿。還有來一個人去抱住陛下的頭。不論發生什麽情況也不能鬆動。聽到嗎?”抓頭這個光榮的任務,自然是要落到袁耀身上的,除了他別人也不敢抓。
我把玉球盡力塞進二叔的口中,把他的嘴巴撐起來,右手中正在烈酒火焰上燒的發紅變黃的銀針一下子戳進他的喉嚨。二叔嘴裏立即冒出一股青煙,散發著皮肉焦灼的奇臭氣味。旁人還沒有搞清楚怎麽回事,銀針已經***。“放開吧,完了。”隨即吹熄了燒酒碗裏的火苗。二叔像麻花一樣扭曲的腿腳手臂鬆弛下來,懶懶散散的隨意擺置在龍床上一動不動,口裏開始淌出一股烏黑的粘液讓人看了無比惡心。侍婢用毛巾小心的擦拭著。這時候二叔漸漸的睜開眼睛。大家同時發現了這一偉大的轉機。他的眼簾裏有一絲表示生命回歸的火光。像是陰霾的雲縫瀉下的一縷柔和而生機勃勃的陽光。我轉過溢著淚花的雙眼,對那幾名侍婢道;“拿涼水來。”心想二叔再怎麽不好總是我的二叔,沒想到他縱橫半生,竟然落到這步田地。
幾口涼水灌下去,二叔立即就恢複了一點精神。歎了口氣道;“我不能活了,熙兒,二叔自己知道,你能救我一次,不能救我第二次,這樣的事情還會發生是不是,你實話對我說,這是什麽病症。”我的淚水再也忍不住奪眶而出,哽咽的道;“二叔,您得的是——痹症,是因為心緒煩悶導致的氣血不調,壅蔽之症——我,我沒有辦法救你——二叔——”我哇的一聲哭出來,旁邊的幾名大將也跟著垂淚,雖然二叔平時為人霸道不知道體恤下屬,但畢竟是自己跟隨多年的主公,總還是有點感情的。
二叔不愧是一代梟雄,麵對死亡的一刻,潛藏在心底的英雄氣概徹底被激發,冷冷的說;“哭什麽——沒出息,現在大兵壓境,袁家生死就在一念之間,是哭的時候嗎?熙兒,你起來聽令。”看著二叔袁術麵上罕見的慈祥表情,我的心像是刀割的一樣,不知道該怎麽說。到底是和氏璧害了他,還是不顧兄弟之情讓他走上了絕路呢。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二叔歎了口氣;“可笑真是可笑,我和本初爭了一輩子,嫡庶之爭,地盤利益之爭,到了臨死的時候,心心念念想著的竟然是這個十幾年沒見的大哥,看來我們兄弟今生是不能相見了。這塊玉佩,是小的時候,父親送給我和大哥的——”他奮力的從腰間取下一塊墨綠色的玉玨“這是一半,和你父親的另一半合起來是一對。這是你祖父袁逢公的一片心意,他希望我們兄弟可以心如澄玉友愛互助,可是沒想到,我和大哥,竟然走上了那樣的一條不歸路——”我顫抖著接過玉玨,說道;“二叔,我讓人去叫二嬸過來。”袁耀這是已經哭的泣不成聲了。二叔突然大聲斥責;“閉嘴,你們兩個都給我閉嘴。現在豈是兒女情長的時候。袁熙聽令——”我一愣,立即拱手道;“二叔吩咐。”
二叔的臉色又開始發青氣喘籲籲的道;“淮南之勢已敗,叔願意將此地歸其父統領,今日不便,特命你繼承我左將軍淮南太守陽翟侯爵位,統領此地五郡兵馬,南抗孫策,北逐張遼。”又對閻象道;“取印綬來。”閻象取來左將軍印和皇帝禦賜的陽翟侯金冊,一並教到我的手上。我心想現在這種情況,要想保住淮南合肥一代不被曹操孫策瓜分,也隻能如此,如果我手中無權,眼前這些太守將軍,立即就會做鳥獸散,投曹操的投曹操,投孫策的投孫策,不行,我不能讓這種事情發生,就算敗也要敗的轟轟烈烈,像三國演義上寫的,二叔和老爹的失敗太窩囊讓人憋氣。我寧可做梟雄,也不做窩囊的偽君子。二話不說,跪在地上,把印綬接過來。閻象看的心裏有氣,心想你這小子也不是主公的嫡子,再怎麽也該客氣客氣,怎麽用搶的,太不像話了,一個勁的衝著我翻白眼。我看見了也假裝看不見。反正老子不在乎虛名,有底盤和兵源才是最重要的。
二叔的身子又開始抽搐扭動蜷曲,眼神再次失去光彩,喉嚨裏又出來一陣狗受了委屈一樣的嗚嗚嗷嗷聲響,他奮力的指著我對他的手下道;“諸君,需要同心協力協助我袁家保住淮南,在我大哥沒有接手之前,大家一定聽從袁熙指揮,不可怠慢——”二叔看著袁耀伸出手,似乎要摸他的頭,又似乎想說話,眼中充滿了悲慘哀傷的光。可是手剛伸出去,話還沒說出來,人就又開始折騰起來。這一次,我的烈酒剛點燃,他的身子就停止了翻騰,我用手探了一下脈搏,發現人已經不在了。頓時嚎啕大哭,聲音大的連我自己都不相信,我怎麽和二叔有這麽深的感情,這就是人們常說的,‘血濃於水嗎’。
料理完二叔的喪事,趙雲和郭嘉荀彧來找我。我正在花園散步,說是散步其實滿腹心事,連花園裏的水池都沒看見,差點掉下去淹死。趙雲一把拉住我;“二公子,不好了,出事了。”
郭嘉氣呼呼的道;“曹操策反劉辟,劉辟已經在汝南獻城降操了。”荀彧道;“這件事情並不奇怪,我猜想曹操要和主公決戰,一定害怕我們聯合張繡襲擾許昌扯他的後腿,而從壽春到宛城必定要取道汝南,所以他才會誘降劉辟。”郭嘉道;“還有,壽春一點糧食也沒有,不能久留,最晚明日就要撤走。”我皺眉道;“去那裏?”郭嘉道;“我已經仔細研究過了,合肥一帶臨近江東,人民生活相對穩定,去年的旱情也比其他地方略輕,應該有糧食,可供大軍屯駐一些時日,不過時間還是不能太長。”趙雲道;“那樣豈非拱手將壽春讓給張遼。”荀彧冷笑道;“這就是曹賊之計,我和奉孝已經商量了一條計策,保管讓張遼有來無回,全軍覆沒。至於江東的糊塗蛋孫策,就有點不太好應付了——”我完全相信這兩個頂級大軍師的計策,連想都不想,說道;“好,最後在收拾劉辟,聯合張繡。”郭嘉愣了一下道;“公子不聽聽我們的計策嗎?”我扶著郭嘉的肩膀笑道;“難道我還不了解你,沒有十足的把握你是不會來告訴我的,我同意,就這樣做。”郭嘉全身一顫,眼前升起一陣潮濕的霧,說道;“公子如此氣概,何愁不得天下。”
趙雲咳嗽了一聲道;“不過,文若先生您還是把計策說出來得好,不然雲不知道下一步該如何行事。”荀彧撫摸短須點頭道;“可以分兵兩路迎敵,公子和奉孝去合肥迎擊孫策,令派一員大將留守壽春對付張遼。”我沉思了一下;“目前還有多少有戰鬥力的士兵。”趙雲道;“連淮南兵和我們自己的燕趙鐵騎,能打仗的加起來一共也就是不到五萬。”郭嘉道;“我和文若先生商量過了,壽春沒有糧食,不能留太多兵駐守,五萬人嘉與公子將四萬前往合肥,這裏隻留下一萬精銳就可以了。”我道;“可是張遼的五萬精兵——”
郭嘉道;”我料定張遼帶來的必定是老弱殘兵,戰鬥力有限得很。”趙雲道;“雲不太明白。”郭嘉笑道;“簡單,曹操的兗州兵團雖然號稱戰士二十萬,但大部分都是青州黃巾降卒,這些人大多沒什麽戰鬥力。精兵,他已經帶到官渡去和主公決戰了。所以張遼帶來的兵馬,絕不會是虎狼之師。”荀彧冷笑道;“張遼好辦,我已經寫了一封信給泰山賊帥藏霸,藏霸乃是陶謙好友,曹**死陶謙,藏霸將其恨之入骨,我讓他待張遼過了徐州,出兵斷其歸路,亂他軍心。”趙雲還是為人謹慎心細如發,擔心的道;“即使如此,以壽春城城防破損情況來看,似乎也不能支持太長時間。”
荀彧眼中精光爆射沉聲道;“所以要把張遼引入圈套之中——”我和趙雲的眼睛也亮了起來。
我道;“孫策號稱有有楚霸王之勇,行軍速度肯定也不慢,我今晚就動身奔赴合肥。壽春的事情就麻煩老師和子龍駐守我帶徐晃一起去合肥,張郃高覽還有劉備和他的兩個好兄弟,留在這裏。”
合肥,曆來兵家必爭之地,所以這座城池還是非常有些規模的。
除了城牆用黃土分層夯打而成,異常堅硬之外,周長至少有二十公裏。城牆厚度比之下邳成至少增加一倍。分為東西南北四門。每隔五丈就有一座突出的箭樓。城門用二尺多厚的硬木包裹著數層鐵皮做成。我從北門入城,城中的大將樂就一早已經受到了壽春方麵的消息,知道我已經繼承了二叔左將軍和淮南太守的印綬。出城五裏迎接。樂就是二叔手下大將此人文武全才,頭腦冷靜,不是他合肥早就被孫策吞掉了。樂就手下隻有不到八千士兵,不過各個都顯得精神奕奕龍精虎猛不像壽春的軍士一個個耷拉著腦袋沒精打采的就像是天天受人虐待一樣。我在馬上低聲問樂就;“城中還有多少糧食。”樂就神色一黯;“啟稟二公子,不多。”我皺了皺眉,又問;“那城中有多少守軍。”樂就看我一句句的問,苦笑道;“二公子,末將實話對你說了吧,合肥城共有守軍不到五千人,其他的都被主公抽調去和曹操作戰了。至於軍糧——嗨,雖然這裏臨近大江,去年的旱情比壽春要輕得多,可是仍算得上是百年罕見——”我心頭巨震,心想壞了,不會合肥城沒有糧食了吧,那我不是死路一條。樂就看我連連皺眉大概猜到了我的心思,說道;“其實——要支持四五天還是可以的——”我詫異道;“不是說,遭遇了百年罕見的旱情嗎?”樂就歎氣道;“這還是末將去年開春的時候,號召城中的居民在自家的地裏打井,才收獲了一點糧食。不過加起來隻怕也不過七天之用。”
大軍休整一夜,第二天一早樂就就來見我,猛地推看門氣喘籲籲的道;“公——公子,孫策——孫策來了。”天還沒亮,我還在夢遊巫山呢,迷迷糊糊的道;“請他進來。”樂就大驚失色;“不行?那不是不戰而降。”
“孫策”我一下子醒過神來,一骨碌從場上爬起來,光著腳跳到地上,衝著他大聲喊;“投降,誰說投降?再有敢說投降的,老子殺他全家,剛才誰說投降,把他給我帶進來。”樂就心裏這個氣啊,心想不是你說的要把孫策請進來嗎。撇了撇嘴急道;“二公子——”他話還沒說完,徐晃也跑進來;“我說袁熙,孫策都打上門來了,你怎麽還睡覺。”這家夥真把我當成他表弟了,從來不稱呼二公子,開口就叫袁熙。我苦笑道;“馬上馬上,你們兩個先上城樓迎敵。”徐晃瞪眼道;“你快點,要不待會給人攻進來,可別怪我沒盡心啊。”徐晃和樂就轉身出門。我這裏穿上衣服頂盔冠甲,殺出臥室。帥府外正有一對親兵牽馬等我,我翻身上馬,沉聲道;“快,上城。”
“合肥城不愧是軍事重鎮,氣勢不同凡響”在一對親兵的簇擁之下,我快馬來到城下。來到城上隻見高約五丈的城樓上站滿了弓弩手及盾牌兵,滾木礌石堆積如山,每座凸出來的的箭樓上都生著熊熊大火,一股濃烈的火油味侵襲著人的鼻觀。這些都是防備敵方使用雲梯雲台一類的東西攻城用的。
準備工作做的很充分。我讚許的看了一眼站在身邊的樂就。樂就麵無表情,冷冷的看著城下。
徐晃氣喘籲籲的從遠處跑過來,聲嘶力竭的喊;“袁熙,看到了嗎,那個騎白馬手中拿槍的就是孫策,這小子,長的他媽的還挺英俊。”說完還不懷好意的,向我掃視兩眼。我苦笑道;“公明大哥,你也給我點麵子,當著這麽多士兵的麵,別老是袁熙長袁熙短的,讓我一點威信都沒有,再怎麽說,本公子現在也是大漢朝左將軍兼領陽翟侯啊,別拿豆包不當幹糧。”徐晃臉上一紅,瞪眼道;“起名字不是給人叫的?”
登高望遠,我差一點昏死過去,我的媽,孫策真是財大氣粗啊,江東雨米之鄉的財主果然出手不凡。合肥城下江東大軍鋪天蓋地的一片,每個士兵的裝備,都堪稱精良,無數的刀槍矛戟,仿佛讓太陽的光輝都失去了顏色,軍容整肅,肅殺之氣直衝雲霄。
“乖乖,江東人馬居然如此雄壯。”徐晃讚歎道。我差點沒氣死,心想你就不能閉上那張臭嘴,怎麽一上來就影響軍心。立即說道;“這樣的兵馬也叫雄壯,公明,你是不是跟著楊奉的雜耍班子時間長了,連正規軍的模樣都給忘了。在我河北人馬麵前這些人不過隻能充當炮灰而已。”
徐晃翻白眼,沒說話,那意思反正就是不服氣。樂就湊過來指著江東兵馬的陣營道;“最前麵的那個就是孫策——”
“就是那個人——”我看了一眼。孫策白馬白袍,手持金槍,氣勢如虹威武不凡。果然不愧孫郎之稱。我指著孫策身後的五人道;“那五個是什麽人?”“啟稟二公子,那是孫策帳下的五大悍將程普、黃蓋、韓當、周瑜、太史慈。
我眉頭立即皺起來了,心想不好弄不好今天要陷入苦戰了。孫策突然大聲衝著城上喊道;“樂就,快快獻城投降,本將軍饒你不死。”我一揮手叫過來一個弓弩手,指著孫策道;“射死他。”那弓弩手嚇了一跳,鐵弓啪的一聲掉在地上,跪下來哭道;“二公子饒命,小的——小的——實在是射不了那麽遠。”也難怪孫策的位置距離城樓直徑四五十丈,普通弓箭的射程根本就夠不到。就算弓箭沒問題,也沒有人有這麽強的臂力。徐晃大怒,對我說;“我下城去,衝殺一陣,挫挫敵人的銳氣。”我正想放他下去,就聽到城下敵軍中發出一通鼓響。號角聲此起彼伏的響起來,敵軍盾牌兵迅速的向前推進。樂就緊張道;“徐將軍,你還是別下去了,人家就要上來了。”
我一揮手,大聲道;“弓箭手準備,給我射死這幫混蛋。”順手把地上跪著的弓箭兵扶起來,笑道;“行了,你也別跪著了,射不著孫策,射幾個小兵總可以吧。”那弓箭兵感恩戴德的道;“公子放心,不是俺老張吹牛,我當弓箭兵好幾年了,手法精純的很,別的不敢說,比蒼蠅稍微大一點的東西,隻要出現在十丈之內,他就甭想活了。”
我嚇了一跳,心想這還不是吹牛,就算是號稱百步穿楊的黃忠也不敢說這樣的大話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