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天午後開始郭嘉和荀彧就住在袁府。荀彧開始教我讀書。間中傳授他在行軍和治國方麵的獨到見解。十天後,郭嘉可以下床走路。一個月後,完全康複,老爹任命兩人為治中,沒有特別的差事,主要的任務就是陪我讀書。郭嘉和荀彧也知道,自己在這裏不可能得到重用。他們留下來隻是為了我,兩人在等我長大。
郭嘉住進府中的第三個月,我見到了趙雲,他是自己送上門來的。我早就知道,他會來,老爹一聽他叫趙雲,又聽說是常山人士,連半句廢話也沒有,就綁了起來,差人送到我的房間。
“二公子,老爺說,讓我們把這人送來,說是您點名要用的人。”軍士說完就退了出去。
我正在房中,聽郭嘉講‘攻心之術’這是他的獨到心得,非常厲害,我從其中獲益良多。
我回頭一看,門口一員俊美小將,被人五花大綁,正自站在門口,滿臉憤怒的看著我。他長的絕對漂亮,假如不是眼神中精光爆射,霸道逼人,我險些就要以為他是個女人。我厲聲道;“閣下莫非就是趙雲。”趙雲憤怒冷哼一聲。
也不知道老爹是怎麽把他綁起來的,大概是沒有遇到抵抗,否則袁府的這幾塊料,隻怕都要上西天了。
我逼視著他,掩飾不住眼中的欣喜。厲聲道;“來人,把他給我關進大牢,沒有本公子許可,任何人也不能放他出來。”
趙雲眼中射出電光,光芒照射在我的麵龐上,讓我感到一陣火熱,他冷冷的哼了一聲。
軍士走過來,推推搡搡的把趙雲帶出去。郭嘉突然在我身後冷笑道;“二公子可是要收服此人。”我的眼中露出狡黠,躬身失禮道;“請先生教我。”郭嘉果然聰明,和他說話倒真是可以剩下不少的唾沫。我也不問他怎麽猜到的。隻想快些聽到他的計策。
郭嘉笑道;“其實剛才的攻心十法中已經講的很明白了,二公子絕頂聰明,隻要稍加揣摩,就會豁然開朗。”我走過去,苦笑道;“先生就不要賣關子了,本公子現在沒有時間揣摩,這人我是勢在必得。”郭嘉冷笑了一聲;“假如他誓死不從,又當如何。”
我的臉色一變,轉過頭,冷冷的道;“當然是成全他,求仁得仁,求死得死。”郭嘉眼中一亮,沉聲說;“二公子的坦誠令人欽佩,好吧,為了救那小將的性命,我就教你一個辦法。”他頓了頓,詭笑道;“萬無一失的辦法。”
我拍手道;“先生請快說,再不說,我就急死了。”郭嘉大笑;“大凡籠絡人心也無非就是四個途徑。”郭嘉伸出四個指頭“金錢、美色、爵位、恩德”最後這兩個字,他說的尤為響亮。
我愣一下,旋即苦笑著搖頭;“這四條途徑對這人都不起作用,我們還是另外想辦法。”郭嘉收回望往窗外的目光,用一種驚異的語調道;“不可能,隻要他是個人,有血有肉,不是鐵石心腸,這四條途徑,就一定會奏效。而且,在下怎麽感覺二公子似乎和他認識了很長時間——”他轉過頭來看我,我低下頭,回避他的精光爆射。說道;“我對他的為人,素來有所耳聞,認識嗎?倒是不認識?不過以前常聽人說起,此人鐵骨錚錚不好美色,仗義疏財,視錢財如糞土。平生以救國救民為己任,把名利爵位看的淡入浮雲。這樣的人,你要我怎麽收買。”郭嘉喉嚨裏發出咕咕的響聲,顯然是對我對趙雲的熟悉程度,產生了懷疑,我連忙解釋道;“道聽途說,不過,似乎確有其事。”
郭嘉也不追問,淡笑道;“即使是這樣,此人仍算不上無懈可擊,至少我從你的口中就聽出了他的弱點。”我急切地問;“什麽弱點。”郭嘉點頭,眼中的神光豁然充足;“他的弱點就是——忠義。孫子兵法中,有針對忠義之人實施打擊的策略,公子倒背如流,不用我說吧。”我拍了拍腦門道;“‘愛民可辱’——不過,我們此次的目的並非要讓他一敗塗地,相反的是想拉攏他,以為己用。用這個方法似乎南轅北轍完全無效。”
郭嘉奇怪的問;“這人名不見經傳,絲毫也不起眼,不過就是豐神俊朗一些,為何公子對他如此看重,莫非也想犯一下以貌取人的錯誤。”
我反駁道;“先生之言,也是以貌取人啊。”郭嘉笑道;“何以見得。”我的嘴角牽動,露出傲人的冷笑;“大多數人認為隻有模樣長的漂亮儒雅不凡、風度翩翩、挺拔俊秀的人才能建功立業,這種看法自然是百害而無一利。不可取,可是先生恰恰相反,認為隻要是長的稍微有些神氣的都是小白臉,不堪重用,難當大任,絕對不會有真本事真才學。這兩種同樣是以貌取人,不可取,不可取。”
郭嘉的眼中放射出鋒利的光芒,突然道;“不受美色財寶爵位,公子為何不試試示意‘德行’來打動他。”我歎了口氣道;“剛才的情形你也看到了,此人恨我恨得咬牙切齒,恨不得放在火上烤來吃,我又有什麽恩德可以給他。”
郭嘉神秘一笑;“這倒是好辦,我可以隨二公子往大牢走一遭,憑借郭某三寸不爛之舌,說服此人來降。”我大喜道;“既然先生肯出馬,這事大概就成了,事不宜遲,我們現在就去,不然待會關的時間長了,他脾氣上來,我們就無計可施了。”
剛走出門,郭嘉就問我;“既然公子對此人如此心儀,想要留在身邊效力,拉攏還來不及,為何一見麵就把他關起來,這不是把人推向了與自己對立的一麵。”
我無奈的道;“道理我很明白,可是那人太勇猛了,而且還很固執,我一時之間又想不到很好的借口把他留下來,當然是先關起來,再想對策。”郭嘉失笑道;“公子高見聞所未聞,佩服佩服。”
我自己也覺得好笑,拱手道;“謬讚謬讚。”郭嘉環顧四周,緩步而行,突然又回過頭問;“在下還是很疑惑,不知公子可否能為我釋疑。”我歎氣道:“先生是不是想問我關於此人侮辱我的事情是否屬實。”郭嘉注視著我,冷冷的點頭。
我搖頭道;“沒有,此事純屬杜撰,完全胡扯,騙了先生,還請見諒。”郭嘉再次失笑;“在下可以見諒,就隻怕那趙雲不會諒解。如此一來,我不但不能釋疑,反而更加糊塗了。趙雲本來就是投軍而來,公子若是仰慕完全可以對主公說明,把他留在身邊,為什麽費盡心思來設下陷阱算計他。”
我接著說:“並非我一味的算計他,實在是迫不得已——”我沒有辦法和郭嘉解釋清楚。總不能說,自己事先知道,趙雲會離開袁府去投奔公孫策吧。
我咳嗽一聲,神秘的道道;“先生有所不知,隻因為本公子獲悉此人有一表哥,乃是公孫策帳下大將,姓名就記不太清楚了。先生知道,我軍現在與公孫軍處在相持階段,雙方的戰事一觸即發。我害怕他受不了其表哥的誘惑,反而出走,投降了公孫敵軍,那就很吃虧了,痛失人才是我最不願意看到的。”
這番話,看來是把郭嘉給哄過去了,雖然他絕頂聰明,可是也不會想到我曾經看過三國演義,對有些人的舉動是了如指掌。比之能掐會算的神仙,也是毫無遜色,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我們邊走邊說,走下千步長階,從戒備森嚴的議事廳拐角處轉左,避過所有人的目光視線,進入花園。牢獄就在離花園千步之外的六角花亭牆外。
郭嘉的表情很凝重。在他看來,趙雲表哥的這件事情很嚴重,刻不容緩,必須趕快解決,所以他的腳步也加快了。
冀州的監獄分為四部分組成‘天地玄黃’大凡住進天字號的都是等待處斬,活不了幾天的。趙雲竟然被送到這裏來。連我都被弄得莫名其妙。一問才知道,原來是老爹的意思。我和郭嘉站在四部分牢獄的交匯處,這裏是個十字形的走道。
獄卒過來恭恭敬敬的道;“二公子、郭先生,這邊請。”我皺著眉點了點頭,滿心滿臉的不快。心想;這下子弄巧成拙了,不但趙雲恨死我,父親那裏也要費一番口舌。
趙雲看到我隻是輕蔑的哼了一聲。轉過身子,麵對著灰黑的牆壁。我和郭嘉對視了一眼,發現他的眼中,滿含著笑意,似乎還是很樂觀。
郭嘉搶先開口;“趙將軍,請問你想不想活命?”這話說的夠突兀了,換做裏麵關著的是我,一定跳起來,大聲叫罵。把他的八輩祖宗,都罵上天。可是趙雲沒有,他仍然麵對著牆壁,冷笑一聲道;“身體發膚受之父母,未得父母首肯,雲怎敢隨意丟棄。”
我差點笑出聲來,沒想到趙雲還挺有幽默感。
郭嘉道;“不知將軍之身猶有何用。”那意思你有什麽用處。郭嘉的話說的一句比一句突兀辛辣。
趙雲緩緩的轉過頭,看我一眼,對郭嘉道;“救國救民,生為蒼生。”郭嘉冷冷一笑,指點著他道;“以你一人之力,就像匡扶宇宙,撫慰蒼生,我觀你,言過其實不可大用,其實是個瘋子。”
趙雲大笑;“隻是想盡一份綿力,並沒有說過,定能匡扶宇宙的話。”郭嘉點了點頭道;“以你看來天下蒼生怎樣才算安樂。”趙雲冷笑心想;“袁家果然個個都是酒囊飯袋,連著也不知道,我選擇離開是對的。”
“有飯吃有衣服穿,秋收冬藏,兒女繞膝,自然就算得上安樂。”趙雲忿忿的道。
郭嘉道;“不知道將軍心裏,當今世上,誰是明主。”
趙雲道;“當今諸侯並起天下大亂,大臣都擁兵自重,割據為政。其中勢力最為強大的,就是荊州劉表、益州劉璋、冀州袁紹、南陽袁術、江東孫堅還有呂布、張魯、西涼馬騰韓遂、張濟,幽州牧劉虞、幽州白馬將軍公孫瓚,還有東郡太守曹操。雲以為這些人堪稱英雄。”郭嘉冷笑道;“將軍開玩笑嗎?這些亂臣賊子,也可以稱得上是英雄。依我看都不足以成事。”
趙雲道;“別人倒還罷了,青州公孫瓚北逐烏桓,威震匈奴鮮卑,所向無敵,為人瀟灑磊落頗具俠義之風,當可為英雄人物。還有,東郡太守曹操,首倡義兵攻伐董卓,身先士卒,為政寬鬆,東郡百姓安居樂業,沒有人不敬重他的。還有荊州劉表知書達理敬重名士,出身清流,手下人才濟濟,兵多將廣。漢中張魯身為‘五鬥米道’後裔,為人清靜卑弱自持,漢中千裏之內連個乞丐也沒有,難道不是英雄明主。
本來雲以為袁家樹恩天下實力最強,冀州袁紹,世家出身。一向禮賢下士,平易近人,應當是天下人才的首選明主,誰知今日一見,大失所望,袁紹此人毫無主見,聽信讒言,根本不足以爭霸天下。雲,勸先生還是盡早離去,以免遺恨終生。”
郭嘉縱聲狂笑;“你這人看起來還算精明,實際上非常糊塗,說出的話語無倫次條理不清,比不上三歲孩子的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