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堅持了,投降了吧。”武安福道,那口氣似乎在說起鄰家的孩子一般。
“投降?”李世民笑了,似乎聽見最好笑的一個笑話,他舉起馬鞭指點著道,“他可以投降,他不過是個小兵,到哪裏當兵,為誰當兵,都不過是賣命而已。他也可以投降,他是個副將,投降過去,說不定還能升官發財。他們可以投降,我可以嗎?既然走了這條路,難道還能回頭嗎?”
武安福默然,李世民說的他能理解,若是他在李世民的位置,是寧可戰死也決不投降的。
果然李世民繼續道:“便是我放下這麵皮投降了,難道你能容我嗎?若今日敗的是你,我是絕不容你的。”
武安福心裏明白,李世民這是實話。他雖然敗了,可無論在智慧還是其他方麵,武安福都自愧不如。若不是依靠後世帶來的記憶拉攏了無數的能人為自己賣命,鹿死誰手,未為可知。就算江山在手,也是作弊所得,不象李世民,完全是靠著自己的力量成就今日的地位。而若不是有自己這個異數,他更加要開創一個千載之下仍讓大漢民族驕傲自豪的王朝---唐。
不過,成者王侯敗者寇,無論為他找多少個理由,敗了就是敗了,他的天才,卻也注定了他不能被容忍的悲劇。留下他就等於留下動亂的根源。為了自己,李世民,必須死。
“既然遲早都是一個死字,我又何必壞了自己的名聲呢,隻可惜我還有幾個心願未了,要和你交代一下。”李世民又道。
“請說。”武安福道。
“這些將士,都跟隨我多年。你我之間爭奪天下,他們不過是利器而已,罪在我身,與他們無關,所以還望你有帝王的寬容之仁,不要濫殺無辜。”李世民道。
武安福點點頭道:“請放心。”
李世民欣慰的一笑,又道:“柴紹,長孫無忌是咱們一起結拜的兄弟,李孝恭是我的堂弟,還有許多跟隨我多年的部將,和你也多有淵源。其他的偏副將佐也不過是食君之祿,忠君之事,你若能饒恕,就都饒過性命吧。”
武安福道:“這也請放心。”他所擔憂的不過李世民一個人而已,其他的人雖然各有本領,缺了李世民這個天生的領袖人才,卻也掀不起什麽大風大浪來。
“還有最後一件事情得拜托你。”李世民道。
“還有什麽盡管說。”
“我父親如今還在長安皇宮裏居住,垂垂老矣,不複當年勇,我的夫人懷胎六月,就快生產,不知是男是女。我一家的老小,還得托付給你。”李世民說到這裏,眼角淚光閃爍,顯然是動了真感情。
“你我畢竟結拜一場,你的父親我會當作自己的父親來贍養,你的孩子我會收為義子,當我的親生兒子一般。”武安福道,“這些你都盡管放心,今日在場眾人,都是見證。我若有違背,萬箭攢心而死。”
李世民笑著道:“既然如此我就放心了,世上再無可戀,我先走一步了。”
話音一落,倉琅一聲,腰上寶劍拔出來,不等他身後的柴紹等人去阻止,血濺五步……
數日之後,被圍困了數月的長安又恢複了往日的繁華興盛。唐的國號自此被廢除,武安福將長安設為西都,洛陽為東都,每年輪換居住。百廢待興,新的帝國如同旭日一般開始冉冉升起。
除了北平府以外,武安福已經統一了南北大部分的土地。自從三征高句麗開始就飽受戰火蹂躪的中華大地,終於可以獲得休養生息的機會了。
在長安一戰中戰死的雄闊海,張稱金等武將都被厚葬在忠烈祠裏,香火鼎盛,香煙繚繞,若是地下有知,想必也會開懷一笑吧。
李淵和李孝恭以及李家的宗師數百口被分散的送去了天下各地,當地的地方官自然會嚴密監視,每天奏報他們的動向。李世民的妻子長孫氏和長孫無忌則被送去洛陽,明著說是由張紫嫣和蘇凝雲照顧長孫氏,實際上是把李世民的後代控製在自己的手中,免得有人拿孩子做文章。
柴紹自從李顏櫻死後便萬念俱灰,此刻大唐的繁華基業毀於一旦,他便剃了頭發,往臨潼山去投奔當年拜下的惠泉禪師去了。其他唐將都被招安,數萬殘餘的唐軍也都被分別編入周軍之中。
至於當初惡鬥之時在城中的大臣們,魏征在混亂之中不知所蹤,從此不見。蕭禹深知武安福絕對不會放過他,在自己的府第裏上吊自盡。其他溫大雅,房玄齡,杜如晦等人都被常何抓了起來。武安福一入長安就將他們釋放,封官重用。幾人感激涕零,自然不敢不盡全力。
這日午後,佛隱山下熱鬧喧嘩,生活安定之後,又有人關心起佛法來。佛隱山這一日有大師講佛,不少善男信女城中香客都來聽講。
“……佛祖以身飼鷹,是為大慈悲心……”一個麵貌清秀的女尼在講台之上娓娓而談,她所講述的佛教故事之中蘊含著不少的佛家道理,聽得香客們頻頻點頭。
武安福站在人群之中,默默看著那當年的陳朝後裔,承天樓上一曲歌聲差點改變曆史的陳月香,感慨萬千。
世事雖然無常,畢竟有些是不變的。既然她已經有了自己的生活,超然在紅塵之外,又何必讓她再惹塵埃呢?
想通了這些,武安福轉身離去。不幾日,山上的庵裏被朝廷撥了數萬白銀,自此香火更加旺盛,光大佛法之功,比起大興善寺不虞多讓。
安定了朝政軍事生活瑣事,武安福開始琢磨起唯一一個還在和大周抗衡的羅成來。雖然羅成如今北有突厥紅海,南有山東唐璧,西有河北蘇定方劉黑闥,可是依舊十分的頑強,死守著北平,三路人馬倒也奈何他不得。
羅成是武安福的心腹大患,也是征服天下道路上的最後一顆絆腳石,這年的冬季,長孫氏誕下了一個男孩,武安福也在風雪欲來的初冬,回到了洛陽。
洛陽皇宮之中,長孫氏在臥榻之上,除了產後的虛弱之外,更多的是恐懼。武安福懷中抱著李世民的兒子,臉上的慈祥微笑看在長孫氏的眼中卻是說不出的害怕。
“這孩子和世民兄還真是像啊,嫂子你說是不是?”武安福掐了掐孩子的小臉蛋,眉開眼笑道。
“是啊,是啊。”長孫氏心不在焉的答道,總覺得武安福也許會“一不小心”的鬆開手,把孩子摔在地上。
“既然像他爸爸,將來必定是個聰明仁慧的人。”武安福道。
一旁的張紫嫣和蘇凝雲笑著看著武安福懷中的孩子,兩人竊竊私語起來,武安福覺得奇怪,問道:“你們兩個在說什麽?有什麽事情瞞著我嗎?”
蘇凝雲臉一沉道:“皇上,你最近沒去陪紫嫣妹妹吧,難道沒覺得有什麽不對勁嗎?”
“有什麽不對勁?”武安福有點納悶。自從張稱金陣亡之後,張紫嫣傷心欲絕,不過日子久了,也想的開了,何況張稱金早就娶了房妻子,留下了一個兒子,倒也沒有叫張家絕後,讓張紫嫣有些安慰。此刻看到張紫嫣紅著一張俏臉坐在一旁,武安福第一個就以為她又傷感起兄弟的死來,心中頓時覺得十分的過意不去。
“紫嫣,我近日忙著伐北平,冷落了你。”武安福把孩子還給一直提心吊膽的長孫氏,走過去輕輕按著張紫嫣的肩膀道。
張紫嫣似乎不舒服似的晃了兩下,低聲道:“別聽蘇姐姐瞎說,我沒什麽。”
蘇凝雲一邊抿嘴偷笑,武安福更加的摸不著頭腦:“你們到底搞什麽鬼啊?”
蘇凝雲終於忍不住了,笑道:“皇上,你也要當爹了哦。”
武安福吃驚的長大嘴巴,再去看張紫嫣,見她羞澀的低下頭去,不禁心花怒放,大笑道:“我也要當爹了,也要當爹了,哈哈,好,好,好。”
一旁長孫氏費力的從床上爬起來,恭敬的道:“恭喜皇上。”
武安福回身走到她身旁,又把孩子抱起來,笑道:“小子,你倒給我帶來了喜氣,我便給你起個名字謝謝你吧。”
長孫氏心裏一喜,若是武安福賜名,說明孩子的性命便保住了。
武安福想了想道:“如今天下安定,四海大治。你就叫李治吧。”
長孫氏喜極而泣,道:“民婦替孩子謝謝皇上了。”
武安福心情很好,也不多說,在孩子臉蛋上親了一口,笑道:“將來我若得個姑娘,便許配給你兒子,咱們做個親家吧。”
他卻不知道,這話在多年以後,竟然成就了事實。不過此刻,他沉浸在張紫嫣懷孕的喜悅裏,渾然想不起來某些已經模糊的記憶。
轉年的春天,去歲的冰雪逐漸融化,大周帝國步入了新年頭之後,一切都欣欣向榮,各地被戰爭所苦的流民在連年的征戰結束之後漸漸的返回了家鄉。關中從去年的大戰之中恢複了過來,而早就處在武安福統治下的江南和巴蜀更加的富庶。春日氣候適宜,顯見這一年又是個風調雨順的年頭,張紫嫣的肚子也漸漸大了起來,再有三個月,孩子就要出世了。而武安福也做出了一個決定---征北平。
這年三月,草長鶯飛的時候,大周五萬人馬在武安福的禦駕親征下,向著北平開拔而去。三月末,大軍來到北平城外。當年羅藝在位時控製下的北平諸地,此刻隻剩下了北平府孤孤單單的一城數縣。
看著自己生活了數年的地方,武安福長長的出了一口氣:“父親,叔父,孩兒回來給你們報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