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大家中秋節快樂,萬事如意,身體健康,合家歡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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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是朋友啊。”武安福感到有些不對,如果陳月香誤會了自己對她有什麽意思那可就糟糕了。雖然她樣貌也不錯,歌聲更是好聽,可自己的確未曾有過什麽幻想。今天的這些話一是擔心她的安全,二是怕她的出現擾亂了紅拂劫持楊勇的大計。
“原來如此啊。”陳月香一聲輕歎不說話了,眼中光彩一閃而過,默然又吃起菜來。
武安福本還勸說兩句,又怕越勸越亂,就不敢再亂說。正在發愁,忽然聽到廳堂中間傳來“丁冬”的曲調。武安福張望過去,就見一個老頭拿著根筷子,正在敲擊桌上的碗。武安福雖然於音樂旋律並不在行,卻也發現這老頭不是一般人。不過是兩根筷子一個碗,在他手下好象成了千百件樂器一樣,那“丁冬”節拍如流水一樣撲麵而來,悅耳之極。武安福不由的歎道: “這是哪位高人,簡直是化腐朽為神奇。”
武安福剛說完,就見陳月香站起身來走到老頭身前,癡癡看著老頭的演奏。老頭似乎根本不知道全酒館的人都在看著他,閉著眼睛敲擊著碗,神態瀟灑自若,每一擊都好象敲在人心裏,讓人通體舒服。
武安福正自停著,猛的看到李靖衝自己做了個手勢,左右手各伸出四個手指來。武安福心想:八?什麽意思?再一回想,吃了一驚,難道眼前這個老頭,就是京城八奇中的人物嗎?看他這一筷一碗就能演奏這樣美妙的樂曲,看來就是八奇中的萬寶常了。
老頭又敲了幾下,忽然停住,口中念叨著:“不好不好。這音太窄。”說完大聲喊道:“店家,給我拿八個碗來,大小不同的最好。不同的窯燒出來的就更好了。”
夥計應了聲去拿碗去了,店裏眾人都饒有興趣的看著他,不知道他要做什麽。
“老先生你好。”陳月香本來一直站在一邊,這時道。
老頭抬頭看了一眼道:“你這個丫頭有什麽事嗎?”
“先生的音樂出神入化,小女子一時著迷,這才不由自主的走過來細聽。”陳月香道。
“哦,你是彈琵琶的吧。”老頭道。
“先生如何知道?”陳月香驚道。武安福在後麵聽的清楚,也嚇了一跳,這老頭是怎麽看出來的?
“你的手指頭上有繭,從位置來看該是彈琵琶留下的。”老頭笑道。
“先生真是明察秋毫,不知道可否把大名見賜?”陳月香道。
“嗬嗬,老夫名叫萬寶常,一個樂工而已,稱不上什麽大名。”老頭一笑說出了名字。武安福一聽果然是他,在一旁暗自捏了把冷汗。李靖說過萬寶常是大隋第一的樂師,曾經負責修訂音調製造樂器,不誇張的說他簡直是掌管了天下人的耳朵。這回的歌會他是評委之一,如果陳月香跟他結識,到時候恐怕會對紅拂不利,想到這武安福連忙起身走到萬寶常身邊拜道: “學生高飛,這是我的朋友陳月香姑娘,今日得見萬大師,真乃三生有幸。”
萬寶常看看武安福一笑道:“公子既然知道我的名字,那就請坐吧,姑娘,你也請坐。”
武安福和陳月香一起坐下。萬寶常道:“高公子如何知道老夫的名字?”
“學生曾聽得朋友說過這京城之內八奇的名號,大師名列其中,學生怎能不知呢。”武安福道。
“嗬嗬,那都是江湖上朋友的傳聞罷了。他們都是些能人,我不過是個窮困潦倒的老頭子,怎麽跟那些人相提並論。”萬寶常嘴上這麽說,卻掩飾不了臉上的得意。
陳月香道:“大師的名字小女子也聽到過,當今天下的樂手無不以能得到大師的指教為榮。”
“看你的樣子,是要參加幾天以後的歌會吧?”萬寶常道。
“正是,小女子聽說大師是評委之一。”陳月香道。
“知道就好,老夫可不想被人說什麽營私舞弊的閑話。”萬寶常笑道。
武安福忙道:“既然這樣,我們就不打擾大師的雅興了。香姑娘,我們回去吧。”說著就要拉她回去。陳月香沒有動道:“大師,小女子並不是想要結識,謀求方便,隻是剛才聽到大師的妙手演奏,很想再聽一曲。曲罷我自然退下。”
萬寶常點頭道:“也好,就讓你聽一曲。店家,碗呢?”
“來了。”一個夥計捧著大小不一顏色不一樣式不一的八個碗走過來,放在桌上。萬寶常一個個拿起來看看,用手指輕輕扣擊,側耳細聽之後把碗在桌子上擺成兩排。左右手抄起筷子道:“聽好了。”說完兩手一舞,筷子雨點般的敲在碗沿上,小小的酒館裏立刻充滿了悅耳的樂音。
平平無奇的八個空碗,在筷子的敲擊下,竟然成了最奇妙的樂器,每個碗被敲擊的聲音都不相同,有的清脆,有的厚重,又有的回音縈縈。所有的這些聲音被萬寶常編排在一起,好象泉水流淌,又好象林海風聲,讓人疑心自己並不是在一個小小的昏暗酒館,而是處在某座仙山之中,身邊環繞著的是白雲鬆海,頭上是仙鶴神鳥,腳下有小溪潺潺。
萬寶常演奏到興致高處,手腕一揚,筷子飛起,手在空中一抓,筷子掉轉了個方向,換成筷子粗厚的一頭來演奏。聲音頓時雄渾起來,風格一轉,樂曲之中殺伐之聲撲麵而來,激烈的戰鼓,慘烈的撕殺,四麵八方好象全是血肉橫飛機關陷阱,讓人大氣都不敢出一口。到了最後,樂曲更是激昂淒厲,一曲終了,滿座寂然。
良久,有人輕輕的鼓了下掌,隨即掌聲雷動,武安福也使勁的拍著手,讚歎萬寶常的這絕技。李靖勞勁明這樣的顧客跟著鼓掌,連酒館的掌櫃夥計也都聽了入了迷,簡直都要把手拍爛了。
萬寶常扔下手中的筷子,站起身道:“這位姑娘,隻要你記得,所謂金,石,絲,竹,匏,土,草,木這八音乃是形,而音樂最重要的乃是神,修煉到了形神兼備的境界,你才能明白了音樂的真髓。”說完從懷裏掏出幾個錢放在桌子道長聲吟道:“雅致澹泊無人解,哀怒浮散亡國音。”竟就出門走了。
陳月香看著萬寶常出門去,久久不做聲,武安福看她好象在沉思萬寶常最後的話,也不敢打擾她。過了好一會,陳月香道:“公子,我要回去彈琴了。”
武安福猶豫了下道:“我送你回去吧。”
陳月香沒有拒絕。兩人一路無話回到驛站。走到門口武安福道:“香姑娘,希望你再好好考慮,我敬佩你的豪情,卻擔心你的安危。”
陳月香一笑道:“公子請不必擔心,我自有計較。”
武安福不好多說,何況還要等候候君集的消息,便告辭了。剛要出跨院的的時候,就聽到陳月香琵琶聲從房裏飄出。那曲子裏少了些柔媚,多了些金石之音,豪邁之氣。武安福一跺腳心說看來她的主意是改不了了,還要再想個兩全其美的辦法才行。
回到酒館和李靖勞勁明一起坐了,兩人很識相,似乎剛才武安福和陳月香在一起的事情沒有發生過一樣。
“剛才那個萬寶常果然出神入化,竟然能用簡單的幾個碗和筷子就奏出那樣的音樂,我們大隋真是人才濟濟啊。”武安福倒上杯酒,找了個話題道。
“他的音樂的確天下無雙,卻也坎坷崎嶇,一直窮困潦倒的。”李靖道。
“為什麽呢?”武安福奇怪道,萬寶常這樣的才華理應為天下人敬仰,何況音樂一直是必不可少的禮儀,很多人因為擅長音樂而當了大官,怎麽萬寶常這麽淒慘。
“大人不知道,萬寶常天生一副直腸子,說話從不忌諱,他才華太過出眾,得罪了不少的人。一直得不到重用,這才落到今天這樣的田地。”李靖還沒回答。勞勁明先道。
“哎,可惜有才華的人就這麽埋沒了。”武安福歎道。
“這官場之中哪有那麽簡單,萬寶常的性格就算得到重用,遲早也會得罪哪個大官,惹來禍患的。”勞勁明又道。
武安福想了想也是,官場如同一個錯綜複雜的棋局,一個棋子如果太有自己的思想,肯定是吃不開的。太有才華的人就如同有思想的棋子,不是被棄用,就是第一個被吃掉。
“看來你對萬寶常也很有了解啊。”武安福問勞勁明。
“是呀,家父和他都被江湖列入八奇的名單,自然對他也有所耳聞。有幾次家裏舉行宴會,請他去指揮樂工演奏,許以重利,卻被拒絕,因此我對他的性格也略知一二。”勞勁明道。
“看來他還很有風骨呢。”武安福道。
“是呀,他有時候連飯都吃不上,卻從來不肯為了錢去演奏取悅別人。我對他也很是佩服。”李靖道。
武安福感慨的想著萬寶常剛才的演奏,心想倘若人人都這麽有骨氣的話,國家又怎麽會瓦解。忘記了是誰說過假如文官不愛財,武將不怕死,國家一定興旺。不要說文官武將,就算是從小人物的遭遇裏,也能看到一個國家的縮影。大隋看來日子不多了。萬寶常這樣有才華有風骨的人被排斥以致如此困頓,氣數是真的盡了。
“這樣的人才,埋沒了也有點可惜啊。不過聽說這次的歌會他是評委之一呢。”武安福道。
“正是,其他的評委還有沛國公鄭譯,以及樂府的官員何妥,盧賁,蘇道,肖吉,王會言,安馬駒,曾妙達,王長通,敦金樂等人。加上越王和晉王,一共十三人之多。”勞勁明道。
“原來咱們大隋的樂官還有這麽多的能人。”武安福道。
“其實真正大家都敬仰的也不過是萬寶常一人罷了,民間百姓都稱他為樂神。”李靖道。
武安福點點頭,上輩子有話說的好: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他們才不管你身居什麽樣的高位,家世什麽淵源,他們隻尊重真正好的東西。這樣想來,萬寶常不算被埋沒。
正在感慨,有人掀開門簾走進來,身材瘦削,正是候君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