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痛苦對我們漫長的生命來說,有些時候是一種享受。”
包裹著黑霧的手指緊緊鎖住了不斷狂嘯的腐龍魂,康斯坦丁已經完全沉浸在扭曲的快樂之中,執掌妥芮朵家族的數千年來,幾乎所有黑暗麵的事情都經過手。但像今天這樣,用契約與腐龍魂去束縛一位擁有星之王座實力的君王,然後讓他成為妥芮朵家族的狗,還是第一次體會到的快感。
不住扭曲的腐龍魂那尖銳的咆哮聲不住折磨著陳燁的神經,就算是有了身影的保證和必死的念頭,胖子還是不由自主的望著那越來越靠近自己的靈體。
康斯坦丁的聲音越來越沙啞,低沉的就像是千年枯骨在風中發出了撞擊聲,老管家的捏著腐龍魂的五根手指竟然漸漸開裂,在那被生生扯開的表皮和肌理間,露出了還沾著血腥的骨爪。
伴著森森的磷火,三層透明的黑色法陣出現在康斯坦丁掌中,就像是撕開了地獄的入口,投射出無數翻動的鬼影。那密密麻麻的靈魂,就像是一片泛濫的黑潮般,不住翻滾蠕動。
“你不是血族!!!不對,你是睿魔爾人!!”
看著老頭這怪異的手指,陳燁立刻知道了對方的身份,歐洲三塔氏族之一的妥芮朵雖然擁有藍公子的雅稱,但屈伏其下為之效命的三個氏族,卻是13氏族中最醜陋怪異的種族,睿魔爾族(Tremere)、棘秘魑族(Tzimisce)和諾費勒族(Nosferatu)。
作為黑暗中的貴族,血族上層的領導者規定後代必須隻能初擁人類這個種族,並不僅僅是因為人類是與血族最相近的生物。盡管狼人、虎人等大多數異民種族都可以被血族初擁,在漫長的曆史中,曾經有過數次高階貴族在初擁了其他異民之後,但會有極少的機率發生令人不快的結果。
那些新生的血族後代不是變成了沒有理智的畸形肉體,就是變成了狂暴卻擁有強悍力量的怪物。而睿魔爾族卻是從來不計較這些,隻初擁擁有強大魔法能力的人類或是異民,甚至在背地中處死那些變異的怪物。
眼前的康斯坦丁那怪異手指的表現,正是一個睿魔爾族異民法師才能擁有!!!
“我原來是Defiler族的黑魔法師,現在則是妥芮朵家族的管家,睿魔爾最精通各種契約與詛咒的長老!!!嘿嘿。”
伴著陰森的笑容,康斯坦丁將分成無數細叉的手指猛然按在了陳燁的額頭上,那骨質的爪子立刻穿透他的肌膚與頭骨,詭異的融合在了一起。
呼嘯慘叫的腐龍魂立刻被那漆黑的三層法陣所包容,無數亡魂在尖叫聲中就像潮水般衝入了胖子的額頭,陳燁的靈魂就像是被恐懼怨毒寂寞的海洋所吞噬般,那種痛楚的折磨甚至遠遠超過了如同鋸齒切割頭腦般的痛苦。
陳燁就像是進到了自己的靈魂深處,站在那幽深的水麵之上,看著一條張牙舞爪,長達數十米的腐爛巨龍直撲向自己。充滿腥臭氣息的巨嘴滴出了粘液,腐爛皮膚中露出紫色肌肉的銳利龍爪緊緊抓住了他的脖子,擒住胖子的腐龍就像是要將千年來所承受的折磨全部發泄而出。
肉體已經被毀滅的它正好尋找到了精神存在的胖子,而在精神領域它可以完全使用出原本曾經擁有的力量。
麵對著這種幾乎要毀滅陳燁存在的衝擊,胖子本能的驅使著隱藏在血脈之中的所有力量,純銀色的光芒夾雜著黑色的火焰,立刻在平靜的水麵上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旋渦。不住旋轉的中心,就像是隨時會噴發出巨大的力量。
“我對你的恩惠,可以放心的接受。”
冰冷如寒玉撞擊的聲音再次在胖子低語著,一個漆黑的身影出現在了旋渦之上,如同火焰般垂下的裙擺緊貼著水麵,銀色的瞳孔中閃動著異樣的神采。突然出現的“玉夜”展開了繡著銀蓮的長袖,如同一隻漆黑的怪鳥般,轉眼間便掠到了腐龍的身後。
白玉般的五指深深刺入了腐龍的頭骨之中,“玉夜”嘴角上竟然露出了冰雪般的笑容,就像是綻放出花瓣的雪蓮般,洋溢著無法直視的風華。
腐龍的慘叫聲就像是天地間的驚雷,竭盡全力的它竟然絲毫不能抗拒那纖細的五指,曾經以無數異民為食,由妥芮朵20位高級貴族聯手才製服的它,現在竟然屈辱的臣服在了透來冰冷氣息的手掌之下。
慘叫連連的巨龍甚至連像樣的抵抗都做不到,冰冷的手指就像是五根萬年寒玉般,緊緊釘入了它的腦內。就像是被埋入了萬丈的冰海之淵,腐龍拚盡最後的力氣發出了低沉的悲鳴後,整個靈魂都消失在了寒冷中。
輕輕扯開了骨龍的頭蓋骨,看著它在手掌中慢慢化為白霧,“玉夜”揮去了手上沾染的碎屑。從她身上散發而出的寒氣,瞬間將陳燁的整個心靈全部凍結,隻留下了白色的冰雪。
望著那隻晶瑩如玉的手掌,就像純淨的不沾絲毫凡塵土,陳燁站在這個隻剩蒼茫一片的世界之中,突然想起了似曾相識的一幕。
“我,見過你!!!”
胖子此時腦中隻剩下了令他顫栗不止的夢境,不知為什麽,那隻冰冷的骨手,已經和此時那隻寒玉般的手掌融合在了一起。
吞噬萬物的寒意與氣息再次凜冽四散,蒼白的凍土中裂開了一道巨大的口子,就像是整個地麵被人撕成了兩半。一座古樸寬廣的巨大宮殿,從深淵中慢慢浮出,飄浮於鳳凰形的晶體之上。
女子露出了笑意,轉眼間那開始透明的銀色瞳孔便抹去了陳燁的自我,等到他再次從虛無中醒來時,已經站在一處足夠容納萬人的白色大殿之中。
近乎透明大塊玉石鋪滿了地麵,到處是古典優雅的精致花紋。數千麵巨幅的白色旌旗懸掛在大殿的兩邊,在精美的銀色蓮花花邊中,繡著一隻拖著長長尾翎展開雙翼的黑色鳳凰,就像是一個抽象的黑色十字。
無數身披血色長袍的重甲武士,戴著惡魔狀的甲麵,侍立於數百米高的廊柱之下。在他們的身後,甚至站著一群數十米高的巨形惡魔,穿著漆黑的盔甲,那赤色的火色不住的盔甲縫隙中向外奔騰著。
無數閃爍著光芒的雪花狀水晶飄浮在空中,就像是無數縮小的太陽,照亮了大殿的每一個角落。上萬隻閃動著血焰的眼睛同時望向了站在殿下的胖子,那毀滅了無數靈魂才能具有的殺戮與殘忍,同時投向了他的身上。
麵對著令人無法呼吸的威勢,陳燁死命控製著那開始顫抖的膝蓋,阻止自己跪在地上。在這個時候,如果一旦屈服,他將永遠沒有未來與自由。狠狠咬碎了舌頭,強烈的疼痛幫助胖子勉強站住身體,將充滿抵抗與倔強的眼神,投向了大殿的盡頭。
那裏有著一座如同金字塔般陡峭的近百米高台,在兩座巨型黑玉鳳凰雕像之中,身穿華麗宮裝的“玉夜”正斜靠在鑲嵌著無數寶石的黑色玉座之上,用玉手托著自己的香腮。她就像是統治生靈的女神般,用一對沒有任何表情的銀色眸子,俯視著腳下的陳燁。
站著兩排身穿白袍的武士,就像護衛著自己最為崇敬的女王般,侍立於她的身後。每名武士都穿著純白的長袍,戴著飛龍頭骨般的麵具,唯一的區別,就是左肩或是右肩上繡著一隻銀色的翅膀。
“我見過你,怪不得我一直覺的見過你!!!”
大量的鮮血順著嘴角直流而下,胖子竟然露出了猙獰的笑容,高傲抬起了自己的頭,有結踉蹌的走向那高高在上的玉座。殷紅的鮮血沾滿了他的胸前,絲毫不覺痛楚的胖子,隻是惡狠狠的盯著玉座上的女子。
“是你給了我無數的噩夢!!!是你在靈魂深處一直折磨著我!!!你到底是誰!有種的立刻報出你的名字。”
“黑暗之凰,鳳梧宮梧泉殿玉座之主。”
女子麵上的神情沒有絲毫的波動,蒼白到幾乎透明的嘴唇中,發出了珠落玉盤般的聲音。
“吾之禦名為,龍若琳。”
麵前的胖子近乎癱軟在了椅上,康斯坦丁滿意的收回了手指,原本深深貫入陳燁額內的骨爪,慢慢扯開了早已經融合為一體的血肉。暗黑色的血液順著胖子的麵頰緩緩流下,就像是在他麵上繪出了幾條淚痕。
經由法陣送入陳燁腐龍魂應該已經發生作用,妥芮朵老管家的眼角處,不由露出了一絲無法寒冷的笑意。
就算使用腐魂契約可以隨便支配陳燁的生死,但以他的個性,說不定就會撞個魚死網破。為了避免這種不良的效果,賽特早已經命令康斯坦丁這位充當管家的亡靈法師,在腐魂契約上動了小小的手腳,附上了一個隱秘卻又陰毒的暗示。等於胖子蘇醒之時,屬於他的過去回憶中,已經有一小部份被吃了個幹幹淨淨。
這一切太容易了,對他這個已經擁有第13階實力的亡靈法師來說,最擅長的就是精神與靈魂法術,哪怕是陳燁擁有再高一級的實力,都無法感受到隱藏在靈魂深處的小小變動。
看著胖子的麵色漸漸陰暗下去,呈現出了一種不自然的鐵灰色,康斯坦丁才站起了身子,走向了大門之外。這個礙眼的禍根終於被清除,接下來隻需要再對那位“星彩”公主進行一下小小的個性,讓她哪怕如同一個下賤的**使用肉體與美色,也要籠絡住這個忘記與妥芮朵一切仇恨的家夥。
理順了身上那件漆黑外袍上的皺褶,老管家撤去了布置在室內的結界,擰開了房門的銅把手。隨著房門的開啟,一陣冷風突然夾帶著無數冰冷的水珠,直撲到了他的臉上,不由讓康斯坦丁打了一個冷戰。
不知何時,外麵已經下起了傾盆大雨,粗大的雨滴在天地之間連成了一片細密的水幕。透過廊柱望去,走廊外所有的景物都已經變成了模糊的影子,周圍一切的聲音都已經被抹去,隻剩下了雨聲。
伴著驚天動地的霹靂聲,一根粗大的閃電,如同擎天的白虹般從天而降,照亮了大宅內建築的輪廓,在黑暗中留下了斑斑的殘像。前院中的雕像與假山,竟然透著絲絲的鬼氣,將異樣的寒冷悄悄送入人的心底。
在大門的兩邊,站在兩名麵無表情的護衛,就像是兩座紋絲不動的石像。一個人合抱粗細的廊柱邊,站在一襲黑色製服長裙的西瑪。
不知在門外站了多久,飄入的雨滴已經將她的秀發全部打濕,一縷縷的垂在額前。那濕露露的衣服緊緊貼在身上,露出了蘊含著力量的健美曲線,還有修長的雙腿。女騎士用青色的瞳孔,惡狠狠的鎖住了康斯坦丁的雙眼,那銳利的眼神就像是刀鋒在從他頸邊掃過,就像是一匹饑餓的獨狼,隨時準備咬斷獵物的喉管。
看著那閃動著熟悉綠芒的眸子,康斯坦丁竟然心底一寒,明明自己的實力還在這個女狼人之上,為什麽會有這種害怕的感覺。
看著快步走入門內的女子,康斯坦丁強忍住立刻開始廝殺的衝動,快步走向了大宅的另一邊。放置在星彩身上的魔法標記散發著清晰的波動,可以讓他輕易找到。與一位君王簽訂契約的喜悅早已經消失,現在的老管家隻想快點對她做完靈魂上的修改,然後快點離開這座鬼氣森森的大宅。
早知道這樣,還是應該多帶一些護衛……
心裏有著一種說不清楚的恐懼,明明從情報上來看,除了已經消失不見的玉夜,陳燁身邊已經沒有任何實力在10階以上的手下。自己明明擁有13階的實力,除了瓦修之外不需要懼怕任何人,卻依舊是一層層的發寒。
不顧從外直撲而入的雨滴,康斯坦丁快步行走滿是水痕的回廊中,那黑色的大理石地板在浸滿雨水之後,就像是一麵麵黑色的鏡子,不自然的折射著周圍扭曲的景物。
按道理來說,生活在黑暗中的異民從來不會害怕黑暗,但今天這種壓抑與恐懼的情結卻是如此的明顯。看著腳下那個詭異斑駁的倒影,一種強烈的不祥預感死死壓在心頭,老管家不由加快了腳步,手裏緊緊捏著一個手訣。
“康斯坦丁。”
隨著低沉渾厚的聲音在前方的拐角處響起,一個渾身漆黑的身影慢慢走出,擋在了康斯坦丁的麵前。穿著一身黑色的勁裝,腳下踩著長統的皮靴,瓦修嘴角上依舊掛著幾絲懶散的笑容,手裏卻提著一柄黑鞘的長刀。
“啊。”
緩緩拿掉了沾滿雨水的眼鏡,康斯坦丁望著麵前這個不素之客,賽特一直提醒自己注意的正是這個男子,甚至連他都捉摸不到這個神秘的黑騎士。
“你在害怕什麽?”
蒼白的麵頰上沾著幾顆水珠,刮去胡須的瓦修用手指輕輕撫著刀顎,看著麵前的老管家。
“我在害怕什麽?!”
心底的恐懼轉化為了怒氣,一直被環境與氣氛所壓製的康斯坦丁不由狂嘯一聲,眼前這個隻為殺戮而生的雇傭騎士很早前便為妥芮朵家族所使用過,自己應該相當清楚他的身手。
“我需要害怕什麽?!!!”
“我並不是來找你麻煩的,你大可安心。原本是因為害怕那個煩人的家夥,才故意躲在這邊,卻沒想到看見了一個將死之人。”
懶散的將長刀扛在肩上,瓦修露出挽惜的神情,就這樣全無防備的從康斯坦丁身邊走過。在兩人交差而過時,黑騎士發出了低沉的笑聲。
“你真正害怕的東西,很快就會來。”
“什麽?”
轉過頭去,瓦修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黑暗的走廊之中,康斯坦丁看著自己的手掌,那幹瘦的五指正在不斷顫抖著。突然,在他耳邊想起了輕微的水聲,就像是誰踩著走廊中的水跡,正在緩緩向這邊靠近。
順著聲音的方向,老管家不斷在紅外、遠視和普通視野中來回的切換,盡管那聲音越靠越近,卻根本看不見半點的身影。毛骨悚然的老管家雙手間做出了一連串的手勢,隨著閃動著磷火的法印,老管家已經施放完了靈魂視野的法術。
施放完法術的康斯坦丁,轉而使用整個靈魂探索著周圍的一切,視覺、聽覺、原本的五感瞬間被放大了無數倍,整個世界在他的麵前,顯的緩慢而又恍惚。就連一滴雨水落在地麵上,然後飛濺出了多少的水花,都逃不過老管家的靈魂視野。
但腳步聲卻是越來越近,康斯坦丁甚至分辨的出那鞋跟敲擊在大理石麵上的脆響,而他的雙眼中卻沒有看見任何東西。聽著那腳步聲似乎走到了自己身前,康斯坦丁不由自主的向後退了一步,卻撞上了一個冰冷的東西。
“害怕就意味著死亡。”
一隻冰冷幹枯的手指輕輕捏住了老管家的脖子,康斯坦丁在極度的恐懼中猛然轉身,在他眼前赫然沒有任何東西。突然間,老管家瞪圓了雙眼,每一滴隨著狂風卷入走廊的雨珠中,竟然都有著一對赤紅的雙眼。
一瞬間,上千對紅色的眸子充滿了康斯坦丁整個靈魂,狂嘯一聲的康斯坦丁頓時捏碎了雙手的戒指,發動了所有能夠發動的法術。
黑色的磷火如同飛蝗般在走廊中舞動,甚至連大理石都被燒灼出了無數痕跡,康斯坦丁詠唱著法術,不斷攻擊那每一顆有著紅眼的雨珠。一層層又一層的白色骨手浮出地麵,就像是一片蒼白的灌木般,牢牢守護在他身邊。
在這片混亂的法術狂潮中,一片細小的光點卻像是羽毛般隨著夜風飛舞,悄無聲息的落在了康斯坦丁的身後。
黑暗中閃過了一道微弱的銀光,還在不斷施放著法術的康斯坦丁,卻像是折斷了提線的木偶般倒在了地上,濃稠的血液漸漸混入了大理石地麵上的水痕中。
在那攤鮮紅的積水中,倒映出了一個幹瘦的身影。手握著一柄奇形短刃的黑翎,正在那個倒影中,用腥紅的雙眼看著地上的康斯坦丁。
“嘖嘖,這可是兩位主子的命令。”
慢慢的,老頭的身影就像是不斷改變著折射角度般,重新出現在了這個世界。
望著地上開始漸漸化為石像的屍體,黑翎陰笑轉頭望向了遠方,那漆黑一片的雲層中,開始閃動著異樣的紅光,就像是一條惡蛟在來回翻卷。
“動亂的火焰,終於開始燃燒了,嘖嘖。”
手指擺動間,那柄短刃已經消失在了黑翎的袖子中,老頭踩著那漸漸稀薄的血泊,緩緩閉上了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