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望宮闕

第四折 剪不斷理還亂

　　元瑛一連三天沒有回家。

　　跟天昊和天佑在一起，在花園中遊玩嬉戲。腳下金燦燦的菊花，鋪了遍地的黃金。

　　天佑說，今年的菊花是開的太早，可以一直開到冬天。

　　元瑛隻喜歡和年長的天昊在一起，對於小她一歲的天佑，有那麽一點點的排斥。

　　已是而立之年的天昊，也變的像孩子一樣活潑。蒙上眼睛在菊花叢中追逐兩個小淘氣，每每抱住的必定是元瑛。

　　後宮中從來沒有人像這麽放縱。活了60多歲，曆事三朝的徐公公也說，當今皇上跟二皇子這麽大的時候，身邊佳麗如雲，可也沒有像這樣。看來太子也是童心未泯。

　　而吟秋的心情似乎也好了許多，不再似從前的落寞，靜坐在花亭裏觀看，臉上不時流轉著迷人笑意。

　　娘娘看起來盡情不錯，人也年輕了不少呢。貼身的宮女菊祥不失時機的讚美。

　　你這丫頭嘴就是甜。吟秋臉上迷人的唇線又向上彎去，彎出傾城傾國的形容。

　　而她心裏明白如鏡，縱使她依然美麗，依然可以一笑傾城，也不能夠令天昊回頭。

　　吟秋隻能夠遠遠的看著天昊的幸福快樂。

　　元瑛會喜歡了天昊，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他和她長的太相像，而天昊喜歡她是來自她夢一般的水色的眼。

　　吟秋什麽也不說，隻是默默地看，親自下廚做了精致可口的點心，沏上一壺碧色的溢香的茶，叫他們一起來分享。

　　娘娘做的點心真的不錯，和我娘在家做的一樣。元瑛認真的讚美。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你可以一直留下來，你相信我會待你好的。天昊認真的向她說。

　　元瑛兩頰飛紅，豔麗如春三月的桃花。

　　是呀，瑛兒，我哥說到就一定做到，我們兄弟都會待你好，隻要你能夠留下來。

　　天佑年紀還小，不明白哥哥的意圖。但是他的母親一定明白。

　　我想，哀家該去和皇上講一下了，元姑娘，哀家的兩個皇兒對你的意思你該明白，你可以考慮一下。

　　元瑛沒有回答，起身徑自走去，走進遍地金黃。

　　淡藍的背影在黃金的花海裏，牽著魂係著夢。

　　吟秋蒼白的目光看著天昊，天昊沒有看她，隻是望向花間那一抹淡藍。

　　我不可以辜負她，她無論如何不能與花下的那些冤魂為伍。

　　天昊這樣想著，牽著元瑛的手繼續在花間漫遊，連綿成片的菊花即使陽光一般的燦爛，仍不夠腐爛的氣息。

　　那是什麽地方？元瑛指著寂寞清冷被長春藤纏繞的宮室問。

　　長門宮，就是司馬相如的《長門賦》寫的那個長門宮。

　　天昊一邊回答，一邊將手環在纖細的腰肢上。

　　那裏好陰森呢，住著什麽人呢？

　　所有不討皇帝喜歡的女人都要住到那裏去，永遠也出不來，一直到死，都不會有人記得。所以這宮裏囚禁了許多的冤魂，我從小就看到她們，她們都在唱，為我唱用鮮血寫的歌。

　　你真的聽到了嗎？是不是很可怕。元瑛張著驚恐的眸子。

　　我相信她們都是無辜的，因為我的親生母親也在裏麵，我從來沒有見過她。

　　天昊說著，凝重的眸子裏滿是濃情。

　　瑛兒，如果你相信我，我會要你做我的女人，你要做我的太子妃，然後做皇後。而我的皇後，絕不會像我的母親。

　　天昊將元瑛柔軟的身體攬進懷裏，元瑛沒有抗拒。

　　你，你說的都是真的？

　　如果我辜負了你，那就讓我弟弟或是其他人造反把我推翻，然後把我也囚禁到長門宮裏去。這樣我也會成為那裏的冤魂，我們即使死了，魂魄也會相依相隨。

　　天昊小心翼翼的低首，吻上小巧嬌媚的紅唇。

　　元瑛的雙手，緊緊環繞在天昊身上。

　　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元瑛喃喃低語。

　　腳下遍地的黃金，此刻也軟弱無力。

　　元文定的女兒還真是不錯，天昊和天佑對她可都情有獨鍾啊。

　　很久不曾臨幸長樂宮的戾宗，近幾日一直陪在心愛的皇後身邊。

　　吟秋嬌娜不勝，盈盈下拜，姣好的麵容依舊是秋風中搖曳的菊花。

　　元瑛的確是個好姑娘，皇上無論把她指婚給誰都不會虧待她，但是這麽好的姑娘隻有一個，卻也是傷腦筋的事。

　　戾宗溫柔的看著她，伸手將她拉進懷中。

　　朕今天見過元文定了，他提的還是他兒子在陵州的軍餉的事，朕就不相信戶部調不下軍餉來。元文定他這個兵部尚書到底是怎麽當的？梓童你說這煩不煩，真沒想到這個老囉嗦會調教出如此蕙質蘭心的女兒。他還問他女兒在宮中如何？好像怕朕會糟蹋了他女兒似的。

　　天下父母心都是一樣的，皇上不必計較。吟秋在他懷裏柔柔的說。有機會的話，臣妾想要去元家拜訪一番，見一見元夫人，順便提一下親事。天佑已經16歲了，我想是可以為他完婚了。

　　朕也有此意，不過元超後日便回來了，從陵州快馬趕回，最快也要7天，所以朕還得準備好怎麽打發他。這些武臣現在一個個都像是瘋了，變著法的和朕講條件。還是元文定這老匹夫牽的頭。他們父子合謀算計朕，朕要叫他們吃不了兜著走。

　　戾宗的手仍舊放在漆黑的夜一般的發間，吟秋的心有些顫抖。

　　皇上以仁政服天下，對於這些心有不滿的大臣，還是恩威並施為好。臣妾本不當過問朝政的，但臣妾前日聽說，戶部現在虧空很大，上一年塞北的蝗災江南的大旱，戶部已經發不出銀兩了。

　　傻瓜，連戶部都發不出銀兩，朕又有什麽錢來打發那個元超，這小子，以為打了幾場勝仗就了不起，想敲朕的竹杠，哼。

　　皇上在宮中的內禁，不是還有數百萬兩嗎？臣妾聽徐公公說，皇上即位前便開始積蓄，這個數目想必不小。拿一些出來安撫邊關將士，也未嚐不可。

　　哼，婦人之見。戾宗眼中的柔情轉化成了陰冷，梓童你還是不知道，宮禁中的國帑，乃是朕半生積蓄。下月是你的生日，菊花台完工在即，屆時朕還要大宴群臣，這筆錢已經耗去大半了，還能勻出來喂這些不知足的家夥嗎？

　　吟秋沉默了下去，她知道自己的位置，所有的君主都不喜歡後宮婦寺幹政，她自然也無權議論朝政。可是她相信天昊，天昊告訴她，陵州將士因為近一年沒有發軍餉，差點要綁架他鬧兵變。還是元超及時出麵，他才得以脫身回來。元瑛說，我哥哥對待下屬一向都很好的，從小他就沒欺負過下人。

　　未來的暴風驟雨，隱隱中已可以預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