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途

《人途》薄發篇第10章（2.28）3.2

**著上身，身著一條花花綠綠的沙灘褲，腳下蹬著一隻紅色一隻綠色、一隻大一隻小、一隻新一隻舊的拖鞋，方文歪歪斜斜的靠在一株同樣歪歪斜斜的小樹上，靜靜的凝聽著十幾米外一棟五層小樓中傳來的稚子誦讀聲。



“天地玄黃，宇宙洪荒。。。”



“人之初，性本善。。。”



“欲窮千裏目，更上一層樓。。。”



“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



這是土著人那巨大的地下洞穴的一角，大概有五平方公裏大小，這裏綠樹成蔭，一幢幢整整齊齊的五層小樓有如軍人軍陣般排列在樹蔭籠罩中。數萬名年齡在三歲到六歲之間的孩童，正在這裏接受最基本的啟蒙教育。孩童們是那些被‘擄掠’的地球移民的後代，而教室呢，則是移民中一些被注明是危險分子的‘思想犯’。這些危險分子啊，在地球本星時，就秘密的接觸過龍門傳播的傳統文化。



在第六殖民星移民管理處的檔案上，這些危險的家夥全都在來到第六殖民星後一周或者一月內被土著人襲擊殺死。他們從執政府的戶籍管理電腦上消失，卻連同他們的家人一起被送來了這處洞穴。在這裏，他們接受了龍文等人的培訓後，將大有用武之地。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方文滿足的哼哼了幾聲。



他很牛氣烘烘的朝天空比劃了一個中指，大聲怪笑道：“想當年，老子考試向來要靠作弊才能過關。但是現在，方大少我不大不小也是幾百萬人的校長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一想到那些小家夥一見到自己就恭敬的鞠躬稱呼自己為‘校長’的場麵，方文就笑得牙齒都呲裂了開。



三年了，方文和龍尊威德又將兩千多萬地球移民送來了地下洞穴，其中大部分是十四歲以下的青少年和孩童。在這裏，他們將接受中華傳統古文明的熏陶，並且接受係統的、完善的科學教育。三年來，方文在一旁靜靜的觀察著他們的成長。他們現在還很脆弱，還沒有什麽大的能力。但是十年、二十年後，他們中的一部分人，注定要煥發出萬丈的光芒。



方文從來不懷疑人類的創造力。執政府的教育體係硬生生的扼殺了這種創造力，他們隻需要合格的熟練工，但是在這裏，在第六殖民星最危險的一號山脈下麵，方文他們正在努力的將這種創造力重新引導出來。



最為重要的就是，在地球本星已經近乎滅絕的中華古文明，在這裏得到了恢複。尤其在方文親自製定的變態校規要求下，這種恢複的速度以令人震驚的速率增長著。在沒有達到校規要求時就沒有飯吃的壓力下，那些剛剛接受了一年啟蒙教育的孩童，都能流利的背誦出唐詩三百首以及一些經典的典籍篇章。



方文很得意洋洋的將這種現象稱之為：“方大少我不是一個好學生，但是我骨子裏有做一個好校長、好師長的潛質啊！”



這種無恥的自誇被龍尊威德嗤之以鼻，但是方文自得其樂、樂在其中，幾乎是每過幾天的功夫，他都要偷偷摸摸的來地下洞穴一次，接受那數以萬計的學生崇拜、崇敬、發自內心的熱愛目光。“嘖嘖，想當年，方大少我考試作弊之時，何曾想過有今天今日啊？”



悅耳的鍾聲響起，一節課結束了，大群大群的孩子衝出了教學樓，來到了一棟棟教學樓之間的操場上。



踢毽子、跳皮筋、丟沙包，乃至拔河、摔跤，甚至是射箭、劍術、拳術，尤甚有數百年齡稍大的孩子拉來了幾匹小馬在那裏練習起了騎術。這些傳統而古老的遊戲和競技，讓方文看得一陣的眼熱，心裏也酸溜溜的不知道是什麽味道。



“很好，我喜歡這裏。”方文聳了聳肩膀，吊兒郎當的站了起來，左看看，右看看，他準備去參加一群大概五歲大小的孩子的拔河運動。他‘桀桀’怪笑著，身上鼓起了一塊塊流線型的肌肉，兩眼裏直冒綠光的朝孩子們大步走了過去。



就在方文準備大顯身手將這群小屁孩子教訓一頓，讓他們知道什麽叫做‘神力無敵’的時候，他手腕上的個人電腦上突然彈跳出了一道光幕，嘴裏叼著一根大雪茄，兩眼圈發黑的子儀•沃克吾德在光幕中大叫道：“頭兒，不好了，麻煩到了！您快回來！”



麻煩？什麽麻煩到了？方文雙眉倒豎，大吼了一聲：“南宮煞，回去！”



正在一株大樹下和一名須發蒼白的老人下象棋的南宮煞猛的站起，順勢一把攪亂了棋盤，朝著自己的幾個兒子孫子喝了一聲，大步追上了正一邊狂奔一邊穿衣、穿鞋的方文。那老人看著亂糟糟的棋盤，拈須‘嗬嗬’大笑，隔著老遠的叫嚷道：“南宮兄弟，你欠老頭兒十壇好酒了！”



身體騰空朝前滑行，在空中將軍靴整理妥當的方文歪著腦袋看了南宮煞一眼，長歎道：“南宮老爺子，你的棋藝這麽臭，何必去找蹂躪呢？”



南宮煞老臉一紅，沒吭聲。方文幸災樂禍的笑了一聲，卻一時不防，差點沒一頭撞在了一顆大樹上。



第六殖民星S－6－1基地指揮大樓最高層，方文那巨大、豪奢的辦公室內，瑪蒂娜雙手捧著熱騰騰的茶杯，靜靜的坐在沙發上，有如一株寂寞的水仙靜靜的開放，她身周數米內的空氣，都帶上了一股馨香、寧靜的味道。她那對美麗的幽紅色眸子偶爾轉動一下，用那冰冷如刀的目光輕輕的瞥過麵前那坐立不安的女子――她的姑姑依莎蓓麗。



一點兒變化都沒有的依莎蓓麗憤憤然的看著瑪蒂娜手中的茶杯，咬牙切齒的哼哼了數十聲，發現瑪蒂娜依然是一點兒反應都沒有，她終於無奈的大叫起來：“瑪蒂娜，你最最最最親愛的依莎蓓麗姑姑來看你了，你怎麽一杯茶都舍不得？你的那個方文如今獨占了一顆殖民星，你不會這麽摳門吧？幾樣點心，一杯熱茶，這是最起碼的禮節吧？我也就不說什麽大餐之類的了。”



瑪蒂娜有種神奇的天賦，就算是一鍋子滾水，她也能輕描淡寫的將那滾水變成冰水。她靜靜的望著依莎蓓麗，淡淡的說道：“半顆殖民星，另外一塊大陸不歸方文管轄。”



依莎蓓麗張了張嘴，差點沒被瑪蒂娜冰彈一樣的話憋得暈了過去。她氣極敗壞的叫道：“就算是半顆殖民星吧，他也足夠有錢了！難道一杯茶。。。”



瑪蒂娜輕飄飄的抬起右手，沒有絲毫煙火氣的用那細白粉嫩的手指朝辦公室的角落點了一下：“熱水，茶葉，自己動手。”



“咯咯～～～”依莎蓓麗的喉嚨裏發出了母雞下蛋一般的聲響，她雙手抓狂的在胸口一陣抽搐，終於無力的吐出了一口粗氣：“好，很好，我自己動手。”依莎蓓麗的眼角劇烈的跳動著，她氣呼呼的跳了起來，大步的走到了辦公室角落那兒的占地大概有百多平米的酒吧區。看著酒吧裏琳琅滿目的美酒和各種昂貴的天然飲料，依莎蓓麗的嘴角抽了抽，低聲罵道：“這小子，太會享受了。。。半顆殖民星啊！”



念叨著在酒吧裏找了一陣子，依莎蓓麗找到幾盒香氣撲鼻的極品茶葉，但是她就是沒能找到一個茶杯。甚至，她連酒杯都沒找到一個。



“瑪蒂娜，杯子？”依莎蓓麗雙手各抓著一盒茶葉，氣鼓鼓的轉過了身體，氣惱的看著瑪蒂娜。



“嗯。”瑪蒂娜輕輕的哼了一聲，眨巴了一下眼睛，她慢條斯理的淺淺的抿了一口清香沁人心脾的茶水，這才淡淡的說道：“方文喝酒從來不用杯子，他很少喝茶，偶爾他喝茶的時候也是用我的茶杯。所以，這裏隻有我的一個茶杯。”



依莎蓓麗渾身僵硬的站在那裏，她呆呆的看著瑪蒂娜，過了許久她才發出一聲歇斯底裏的嚎叫聲：“瑪蒂娜～～～你叫我自己動手！”



“嗯！”又是輕輕一哼，瑪蒂娜很無辜的看著依莎蓓麗，輕聲說道：“那裏有一個大碗，你～～～可以湊合一下。”



“大碗！”依莎蓓麗隻覺得渾身的肌肉都在抽搐。她有一種一頭暈倒在地的衝動。這個瑪蒂娜，她以前雖然冰冷了一點，但是還是很乖巧的一個孩子，怎麽和方文成親後，就變得這麽的。。。古怪了？“都是跟著方文那王八蛋學壞了！我饒不了他！”依莎蓓麗咬牙切齒的按照瑪蒂娜的指點拉開了一個酒櫃，從裏麵找出了一個容量極大的，一次大概能裝下三升液體的特製大海碗。



抱著一種讓方文也心疼心疼的心態，依莎蓓麗怪笑著將一盒茶葉倒進了海碗裏，然後衝入了滾燙的熱水，得意洋洋的端著那個大海碗坐回了瑪蒂娜的對麵。她將大海碗放在麵前的茶幾上，等得茶水稍微涼了一點，端起海碗‘咕咚、咕咚’的喝了幾大口。



心滿意足的擦了一下嘴角，依莎蓓麗‘嗬嗬嗬嗬’的大笑起來：“瑪蒂娜，我最最親愛的寶貝啊，到了你這裏，喝口茶都不容易哩！”



瑪蒂娜靜靜的看著依莎蓓麗，沒吭聲。



依莎蓓麗笑了好一陣子，這才覺得有點奇怪的屈指彈了彈那海碗。依莎蓓麗皺眉道：“瑪蒂娜，你們在那裏放這麽大一個碗做什麽？嗯，難道方文用這個東西吃東西麽？不對啊，這麽大的一個碗，他用這東西幹什麽？”



沉重的腳步聲響起，那腳步聲特沉悶，震得辦公室內的陳設物事都有點晃悠。



一個人用極大的力氣推開了辦公室的門，龍尊威德橫著膀子從門框裏擠了進來。一臉賊笑兮兮的方文緊跟在龍尊威德身後，有如鬼影子一樣飄進了辦公室。



依莎蓓麗的瞳孔突然縮成了一個針尖般大。她駭然看了一眼方文，心中倒抽了一口涼氣。剛才她清楚的聽到了龍尊威德的腳步聲，她更是聽到了龍尊威德和方文身後的十個人整齊劃一的步伐聲。但是她硬是沒聽到方文的一點兒動靜。甚至如今方文走進了辦公室，正在走向這邊，他的腳步落在地上，依然沒發出絲毫的聲音。甚至，依莎蓓麗略微閉了一下眼睛，她就根本無法感知方文的存在。



一滴冷汗從依莎蓓麗的鬢角慢慢的順著發絲滑進了衣服裏，冰涼冰涼的，讓她身上起了一大片雞皮疙瘩。



方文這個小鬼頭，他什麽時候變得如此的厲害？作為科學院的S級院士，依莎蓓麗見過無數的各個部門、各個單位的高手，但是從來沒有人像方文這樣，給人一種他並不存在的感覺。不。。。不是不存在，依莎蓓麗覺得，似乎方文已經嵌入了他身周的環境裏，他已經，融了進去。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依莎蓓麗想要說點什麽，耳邊卻突然傳來龍尊威德的大吼聲：“娘們，你拿我的酒杯喝茶作甚？”



龍尊威德一對大眼睜得老大，滿是橫肉的一張大臉蛋惡狠狠的湊到了依莎蓓麗的麵前。他隨手搶過了依莎蓓麗放在茶幾上的大海碗，大步的衝到了窗邊，將滿滿的一碗茶水連同裏麵的茶葉倒了出去。很快，依稀聽到下麵傳來了某人的詛咒聲，龍尊威德探出頭去，用最暴虐的語言大聲咒罵了一句，然後重重的關上了窗子。



氣極敗壞的龍尊威德用製服的袖子狠狠的擦了一下大海碗，憤怒的狠狠的瞪了一下依莎蓓麗。他怒聲道：“老子這個酒碗用了好幾年，每一寸都浸滿了酒香。你他媽的用茶葉氣差點沒衝散了老子辛辛苦苦存下來的酒香！”龍尊威德用力的捏緊了拳頭，身體內傳來了巨大的骨節聲響，一股熾熱的、狂暴的、充滿了毀滅氣息的氣流突然在辦公室內滾動開，吹得方文辦公桌上的大堆公文‘嘩啦啦’一下飛了起來。



有如被毒蛇盯住的蛤蟆，依莎蓓麗的身體突然僵硬住了。龍尊威德釋放出的大日神罡特有的殺意，霸道的控製了依莎蓓麗的意識。依莎蓓麗體內的水分化為滾滾汗水不斷的流出體外，她僵硬著，甚至連尖叫聲都無法發出。但是，就是在這種情況下，依莎蓓麗的腦海中依然本能的回蕩著一個瘋狂的聲音：“天哪，我居然用這個臭男人喝酒的碗！我居然用了一個臭男人的東西！天呢！讓我死了吧！”



方文微笑著和瑪蒂娜擁抱了一下，變戲法一般掏出了一束幽藍色帶著銀色斑點的花朵。瑪蒂娜飛快的搶過了花束，踮起腳尖輕輕的在方文臉頰上親了一口，隨後微微的皺了下眉頭，看著僵硬在那裏汗如雨下的依莎蓓麗低聲說道：“你要殺了她？”



“不，這是一個有關於紅臉和黑臉的故事。”方文怪異的笑了笑，輕輕的拍了拍瑪蒂娜的腦袋。銀色的短發紮在掌心的感覺很是不錯，方文微笑著將一臉迷糊的瑪蒂娜推出了辦公室，吩咐瑪蒂娜帶人去視察一下羅罡負責的打擊軍團最近的狀況，隨後就猛的關上了辦公室的大門。



“操！麻煩？什麽叫做麻煩？子儀這個家夥！”方文隨手從腰帶裏抽出兩根雪茄，丟了一支雪茄給龍尊威德，隨後大馬金刀的坐在了依莎蓓麗的麵前，用力的彈了彈麵前的茶幾。



龍尊威德猛的收斂了殺意，好似沒事人一樣隨手將那大海碗往方文的辦公桌上一放，點著了雪茄愜意的噴雲吐霧，一條大腿不斷的抖動著，歪斜著眼睛看著依莎蓓麗。



“嗯哼！”方文用力的咳嗽了一聲，將呆滯狀態的依莎蓓麗驚醒過來。他笑吟吟的端起瑪蒂娜的茶杯，將杯子裏略微有點涼的茶水一口吞得幹幹淨淨，甚至就連那幾片茶葉都咀嚼碎了吞了下去。



“方文！”依莎蓓麗不敢看向‘可怕’的龍尊威德，而是張牙舞爪的朝方文尖叫起來。



“親愛的依莎蓓麗姑姑！”方文誇張的伸開了雙臂，作出要擁抱依莎蓓麗的樣子，隨後，他猛的收起了手臂，微笑道：“哦，算了，這個，我怕瑪蒂娜會吃醋。你知道，她最近脾氣有點壞，我可不想她拎著長劍滿基地的追殺我。嗯，嗯，您來這裏，有什麽事？我能幫點什麽？”



依莎蓓麗氣極敗壞的盯著方文看了好一陣子，眼前這個小子笑嘻嘻的看似很和藹，但是依莎蓓麗本能的覺得，這小子比那釋放出可怕殺意的家夥還要可惡一萬倍！一定是這個家夥指使那個家夥故意這麽做的，依莎蓓麗幽紅色的眸子幾乎燃燒起來，她沉沉的喘著粗氣。



但是，正事要緊。依莎蓓麗覺得，自己不應該和方文一般計較。



深呼吸了幾下，鎮定了一下精神，依莎蓓麗冷冷的說出了一番話來。



方文猛的跳了起來，尖叫道：“什麽？當我傻子不成？我不去！”



一掌將麵前的茶幾拍成粉碎，方文大吼道：“沒得商量，我不會去！”



龍尊威德很配合的擺出了一副走狗打手的嘴臉，他一手扯碎了上衣，袒露著肌肉虯結的身體，大步的走到依莎蓓麗的身後，擺出了一副隨時可以將依莎蓓麗從窗子口丟下去的架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