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四化當然不會過去,推卜博過去。卜博知道那座位是自己的,不過也要推擋一番,要不就顯得有些當仁不讓了。
卜博和王四化推讓的過程中,馬小樂一旁默不作聲,這個時候他說不了話。
最終卜博在主賓的位置上坐下,王四化在次賓落座。此外還有幾個人,馬小樂這邊的有金柱、竇萌妮,王四化也帶了兩個人,一個是黨辦主任,另一個是編辦主任。
馬小樂帶金柱來,是有意讓他見見場麵,畢竟也是金馬公司的掌門人了,檔次要慢慢提高些,要由粗放型向精約型轉變,順便也在某些場合中混個臉熟。至於竇萌妮,馬小樂帶來是以防萬一的,因為他不知道王四化的酒量和酒風,萬一要拚起來,就讓竇萌妮把他直接放倒。
慣例,兩杯酒,然後介紹。
馬小樂介紹金柱的時候,說是他的好朋友,實力雄厚的創業者。金柱聽了臉上一陣抽搐,他還不習慣馬小樂這麽“褒揚”他。要不是馬小樂一頓眼神壓他,估計他是坐不住的。
介紹過後,又共飲一杯,算是認識酒,接下來就是分頭行動捉對敬酒。
馬小樂先敬王四化,雖然他坐得不是主賓位置,但請的是他,第一杯酒當然非他莫屬。王四化帶來的黨辦主任有眼色,馬上起身敬卜博。
一切都井然有序,人人暢快。
這場酒喝得並不凶猛,畢竟是第一次,還有些放不開。而且王四化心裏有數,今天喝酒並不是唯一目的,後麵還會有話。
酒宴結束得比較早,形式過場都這樣。馬小樂囑咐金柱把竇萌妮送回去,之後就和卜博、王四化去喝茶。
“王社長,稍過一會我得回去,家裏有點事。”卜博呡了口茶道,“你和馬局長接著聊。”
“行,有事你先忙去。”王四化道,“我跟馬局長再坐一會。”
一杯茶喝完,卜博走了。馬小樂和王四化起身要送,被卜博攔住,握手作別。
“王社長,今天耽誤你時間了。”馬小樂坐下來後,笑嗬嗬說道:“不過也值得,加深感情嘛。”
“就是嘛。”王四化慨歎道,“從現在起,咱們可就真是朋友了,有些話但說無妨。”
“王社長,你這話我愛聽,還真有事想請你費費心。”馬小樂道,“不打彎子,直說了。”
“說嘛!”王四化爽快地說道,“打彎子就談不下去了。”
“嗯,好。”馬小樂點點頭,“現在市裏想搞個事情,針對拆遷補償的標準,想提高提高。”
馬小樂這話很明顯,市裏的事情輪得到他說?分明就是方瑜的意思。
王四化不可能不明白,聽後馬上點點頭,“需要媒體配合一下是吧。”
“不愧是王社長呐,到底是專家,一下就明白。”馬小樂舉起茶杯,敬了一下,“能不能搞個策劃,對拆遷補償的事做一番全民大討論?”
“當然不成問題。”王四化很認真地說道,“不過具體的方向你得說說,不能偏了。”
“從惠民立場出發,就如何提高拆遷標準進行討論。”馬小樂道,“上麵的意思是,凡事屬於純商業運作的拆遷,都提高,提高的標準不參照市場價,而是以拆遷後新建樓房的銷售價格為參數。”
王四化聽了,端著茶杯眨巴了幾下眼,像是在用力吃透馬小樂的話意。
“王社長,是不是不太明白?”馬小樂向王四化投去詢問的目光。
“明白,應該是明白了。”王四化道,“舉個例子說,某老城區拆遷改造,改造後的樓盤每平方賣到五千元,那麽補償的標準就依五千元來計算,而不是現行的三千多元市場均價?”
“正解!”馬小樂把手中的茶杯加力放下,頭稍稍向前一探,“王社長,真不愧是一社之長,佩服佩服!”
王四化嗬嗬一笑,“馬局長,都說了別客套。你就放心吧,而且我可以有把握的告訴你,效果會很好!”
這話不是吹牛,提高拆遷補償標準,那是順應民心的事,王四化搞媒體宣傳多年,這個前瞻還是有的。
輿論造勢,什麽時候都異常強大。
很多事情都是這樣,以頂頭上司為馬首是瞻,最高領導的指令倒是次要。由王四化親自策劃安排的相關報道,力度之大可想而知,底下的記者、編輯都不遺餘力,從稿件采訪到版麵安排,十分到位。
報道出來沒幾天,宣傳部來人了,找王四化談話,直接表明態度,有關拆遷補償標準的係列報道不合時。
“搞新聞一定要有政治頭腦!”宣傳部新聞出版管理處劉處長盡管麵色平和,但語氣相當重,“這個係列報道,將直接導致拆遷難度加大,這對全市的開發建設很不利!”
“劉處長,你說得不錯。”王四化望著眼前比自己小好幾歲的家夥,很不是滋味,估計也就是受梁本國的指意,才敢這麽含蓄地教訓他,不過事情都是看表麵,王四化心裏有氣但臉上卻微笑著,“這事我盡快著手解決。”
“不是盡快,是馬上。”劉處長臉色有點板,“梁書記親自打電話到部裏,大發雷霆,我們也是無奈啊。”
“理解,梁書記的命令都下來了,那肯定是要相當重視的。”王四化道,“劉處長,這事我會處理妥當。”
“盡快,一定要盡快啊。”劉處長離開的時候,再三叮囑。
王四化將劉處長送出報社,看著他滿臉心事地鑽進轎車不禁感慨起來,不容易,哪個位置上能混下來都不容易。
轉身回樓進辦公室,王四化琢磨該如何把事情辦妥,戛然而止,停下連續報道當然不行,卜博和馬小樂那邊的安排當然不能收手,但繼續大張旗鼓地搞下去也不合適,畢竟劉處長來過,怎麽說報社也是宣傳部直屬的,不聽話不行。
“先撐幾天,再頂一次。”王四化點了支煙自語道,“頂一次後再跟馬小樂聯係。”
這種情況馬小樂有預見,他知道宣傳部肯定會有人插手,不過他不能主動跟王四化說,有些困難是需要扛一扛的。他也知道,王四化不會輕易跟他反映,就像他不會輕易向方瑜匯報一樣。事事匯報或反饋,很多時候是不成熟的表現,起碼是沉不住氣,擔不住事情。
女人,往往是沉不住氣的。拆遷補償標準的報道出來後,湯靜虹就急慌慌地找到了梁本國。
“本國,怎能這麽搞!”湯靜虹拿著報紙放到梁本國麵前,“這擺明了是要跟我們作對嘛。”
“這事我已經知道了,正讓人解決。”梁本國嗬嗬一笑,“怎麽,這點事就沉不住了?沒事的,小事一樁。”
“不能什麽事都不上心,仔細想想問題大得很。”湯靜虹道,“拆遷補償標準提高,我們首當其衝!依我看,這事背後肯定有人操控。”
“應該有,用手指頭想也知道是誰。”梁本國道,“不過這也太幼稚了,拆遷補償標準說提高就提高?如果真是那樣,全市那麽多房產開發商的意見可就大了去,這個群體可不是吃素的,就拿你的光大公司來說,能不好好折騰一番?市裏有這個承受力?”
“我有不祥的預感。”湯靜虹道,“本國,不是我說你,都幾次了,你和方瑜的交鋒哪次是處於上風的?”
“靜紅,事情不能看表麵,更不能看一麵。”梁本國臉色有些不悅,“以退為進,這是一種策略,有時候爭得頭破血流不如退守一步更好地保全自己。”
“這種以退為進,代價是巨額的利潤損失。”湯靜虹沒好氣地說道,“我讓你算算,就這最近一年來,公司是不是損失了好幾百萬?”
“不要老盯著錢錢錢,那跟商人有什麽區別?”梁本國道,“經商的最終目的,是要撈取一定的政治資本,我不是沒跟你說過,怎麽一點都記不得?”
湯靜虹沉默了,臉色很難看。梁本國是對她說過幾次,公司開得再大,錢賺得再多有什麽用?得向政治圈子靠攏。
梁本國向湯靜虹承諾過,到時給她弄個政協委員或人大代表,不但風光,而且更是一筆財富!湯靜虹開始很欣賞這種想法,而且也以行動來回應,幾次吃虧都認了。但現在,她有點動搖,不認為撈取政治資本有什麽風光的地方,更不認為那是一筆財富。商人就是商人,就是以賺錢為目的,等錢堆得跟小山一樣,那才是風光,那才是實打實的財富!
“靜紅,不要緊張嘛。”梁本國看到湯靜虹麵色不悅,上前安慰道,“再說,我不是已經安排人去解決了嗎,不要一見風吹草動就坐不住,沒事的。”
“但願沒事。”湯靜虹故意走向窗口,卸掉梁本國搭在她肩上濕熱的手。
現在,湯靜虹她已經有些排斥梁本國了,肉乎乎的身子,綿軟無力,包括身體上的每一個器官都這樣。剛開始的時候,因為市委副書記的光環還頗具吸引力,她曾一度迷戀,再加上有巨額利潤的誘惑,自願投懷送抱。但現在,她覺得很沒勁,枯樹老秋,哪怕樹種再名貴,也隻能是一聲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