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一個小時裏,夏雲超度過了他這一生中最焦灼的時光,他覺得有什麽地方出錯了,而且這個錯誤一定很大,大得足以讓他致命,而且永世不得翻身。
他坐在電腦前猶豫了很久,終於撥通了季慧嫻的電話,在一聲聲的忙音之後,他終於聽到了季慧嫻的聲音。
“董事長,您同意了倪經理的建議,不執行這次的計劃了嗎?”他焦急地等待著季慧嫻的答案,時間竟似過了一個世紀那麽長。
“是的。”當他聽到這兩個字時,他幾乎暈厥過去,所有的計劃,所有的努力,卻被她這輕描淡寫的兩個字化為烏有,他忍住吐血的衝動,靜靜地問道:“為什麽?”
“因為軒轅說的對,那樣的人渣的確該懲治,但是我們不應該陪著他玉石俱焚,”季慧嫻頓了頓,說道,“他不配。”
“可是……可是……您為什麽不事先通知我?”夏雲超知道自己這個問題問得非常愚蠢,季慧嫻已經擺明了不再信任他,他以為自己用三年的時間已經贏得了她超越其他人的信任,卻到現在才明白,一切都比不了她女兒的一句話,自己錯就錯在太早對季雨凡露出自己真實的麵目,如果自己懂得再粉飾太平一下,也許一切不會有這麽糟糕。
果然,季慧嫻冷笑了一聲道:“這你還問我麽?”
“可是,這次就這樣放過鄭其然,您不覺得可惜嗎?”夏雲超還在作者垂死的努力。
“你放心,我們有新的證據可以指證鄭其然,我不會就這樣輕易放過他,讓他太太平平地退休的。”季慧嫻的口吻裏,有著陰森的寒意,但是卻讓夏雲超放了心,至少鄭其然還是沒辦法逃脫的,他的仇,也至少報了一半的。
“那麽董事長,再見了。”夏雲超掛了電話,他閉上眼躺在椅子上,一瞬間覺得四周非常安靜,如同小時候,他一直喜歡在莫名的海域裏潛水,四周就是這樣安靜,他閉上眼,什麽也不管,什麽也不顧,哪怕四周可能徘徊著的是可怖的鯊魚,那種感覺真好,他真的想在這種感覺中一直沉淪,沉淪……
“午休時間結束了,夏雲超,你還想繼續和我賭下去嗎?”
他的思緒被倪軒轅的話語打斷,他睜開眼,關上了電腦,“不必了。”
倪軒轅微微揚起嘴角,“我在等待你的決定。”
“就算總公司沒有采取這一招來對付鄭其然,但是我們之間的權錢交易是真,你給我的授權是真,倪軒轅,你還是必須為此付出代價!”夏雲超如同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狠狠地說道。
但倪軒轅還是帶著那樣懶洋洋的笑意,“哦?是嗎?夏雲超,你不妨看看那份授權書,看看到底有沒有什麽問題。”
夏雲超的信心已經全部被他摧毀,聽他這麽一說,他立刻翻看了協議書,第一條沒有問題,第二條也沒有,第三條……當看到最後兩條時,夏雲超已經黑了臉,“你什麽時候把協議書換掉的?”
倪軒轅牽起嘴角,輕蔑地一笑,精眸裏卻一點笑意也無。
“你連同雨凡誑我?”夏雲超反應過來,狠狠地把那協議書摔到地上,心裏最後一絲歉疚也無,陷入了瘋了一般的境地。
“不,”倪軒轅搖搖頭,“雨凡她從頭到尾都不知情,你應該記得她帶你回我辦公室去重新拿回這份協議吧?”
“在那時你就已經掉包了?”夏雲超反應過來,“其實根本一開始你就猜到了雨凡的用意,所以你不動聲色地利用了她,將計就計,反而讓我掉入了自己設的陷阱?”
倪軒轅淡淡笑著,隻是笑容裏染上了一絲苦意,“其實隻要你有時間去仔細看這份協議,你都不會掉進我的陷阱,你隻是傷害了紀悅,導致你精神上的緊張和惶恐,所以你隻是疲於奔命,急著完成整個計劃,卻不能停下來,仔細審閱計劃本身存在的漏洞。”
夏雲超的眸子在那瞬間失神,但是他還是在最後關頭保持了平靜的笑意,“是的,如果不是紀悅的意外,我未必會輸給你,倪軒轅。好了,現在我做那麽多隻是為人作嫁,你可以把我和鄭其然順利地送入大牢,雖然他沒有操縱基金公司接盤,可是你已經有了我們這次交易的證據,還有你之前掌握的一切。”
夏雲超伸了個懶腰,揶揄笑道:“真好啊,倪軒轅,你保持著雙手的幹淨,卻把你的敵人全都送進了大牢。你在情場是不是也是這樣?分明是個負心薄幸之徒,卻總有著一張無辜的臉,讓我姐、雨凡,還有紀悅,都對你前赴後繼?”
“不要再說了!”倪軒轅沉聲道。
“為什麽不再說?倪軒轅,我輸就輸在我不會跟你一樣做個偽君子!”
倪軒轅看著他,眸子微微一黯,他淡淡地說道:“夏雲超,你知道嗎?我真的很想放過你,隻是我知道對於你,對你的寬容就是最大的放縱。”
夏雲超冷笑著看著他,“大不了你整死我,就很像你整死我姐姐一樣。”
倪軒轅看著他,微微笑著搖了搖頭。
辦公室的門打開,商業犯罪調查科的人進入,出示了證件後對夏雲超道:“夏先生,請您回去協助我們調查。”
夏雲超聳聳肩,“樂意奉陪。”他走過倪軒轅的身邊,對他冷冷一笑,“你放心,我不會跟我姐一樣在牢裏自殺,你給我記住,有我活著的一天,就是倪軒轅你的噩夢。”
倪軒轅微笑著看他被帶出去,隨著門“哐當”一聲關上,他的笑意也緩緩從臉頰上淡去,取而代之的是說不出的苦澀,他伸出手,微微轉身、旋轉、再旋轉,一個人在辦公室裏跳起了舞步優美的華爾茲,精致的燕尾服在射進辦公室的陽光下折射出別樣的光彩,梳在腦後的頭發一絲不亂。
他終於贏得了這場戰爭,可是他的心裏卻無絲毫的喜悅,就猶如這支舞,即使再華美,也隻能讓他一個人跳起,無人鼓掌,無人欣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