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雲超以美國華僑來參觀上海為借口,花言巧語地騙了紀悅做他的向導。
他們路過一家花店,紀悅看到夏曉芊生前最愛的香水百合,不禁停下來了腳步,想到斯人已去,不禁傷感。
“怎麽,喜歡這花?”浪雲超明知故問,他微笑著說道,“我送給你吧!算作今天你當我向導的報酬?”
紀悅絲毫沒有察覺,隻是有些傷感地說道:“這花是我一個朋友最喜歡的。”
“哦?那看來這個朋友在你心裏很重要嘍?”
“是的,她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我欠了最多的人。”
“怎麽了?”浪雲超追問道,隨即又以微笑掩飾了眼神裏的焦灼,“對不起,我這麽問你是唐突了,不過我對你真的有一見如故的感覺,所以才會這麽冒昧地問你這個問題。”
“沒什麽,”紀悅不以為意地笑笑,她看著浪雲超,仿佛在他臉上能看到過去曉芊的影子,都是帶點任意恣睢,驕傲得如同漂亮的鳳凰的人兒。
“不知道為什麽,我總覺得你有點像我那個朋友。”紀悅看著他,有點失神,其實也正是這個原因讓她沒有拒絕浪雲超的邀請,她看得出來,送還錢包是引子,和她相處才是真正的目的,她本來打算和他隨意走走,然後跟他說出自己真實的年齡嚇嚇這個小孩子,可是到現在卻有些不舍了。
三十五歲的紀悅縱然風華不如當年,卻也顯得比其真實年紀年輕很多,以至於很多初見的人隻當她是三十不到的女子,隻是這幾年她的心越來越封閉,對於父母苦心安排給自己的相親對象總是先揶揄笑著接受對方的讚美,然後出其不意地說出自己的真實年紀和一長串的戀愛曆史,對方立刻被她嚇跑,這樣一來二往,她的婚事便又拖了三年。
“你那個朋友是個男孩子?”
“不是,”紀悅搖搖頭。
“嗬嗬,女孩子?那怎麽會和我像呢?難道那女孩子生的非常健壯,肌肉發達?”
紀悅淡淡一笑,“不是的,她是非常美麗飄逸的那種女孩子。”
“那我就不懂了,她哪裏和我像了?”
紀悅看了他一眼,說到五官他們的確是不怎麽相像,連她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會把浪雲超和夏曉芊聯係在一起,她以手扶住額頭,笑著歎息道:“也許是錯覺吧。”
“我倒是對你那位朋友非常感興趣,能跟我說說她的事麽?”
也不知是為何,紀悅突然非常想把深藏了這麽多年的話說出來,於是她淡淡地說:“我這個朋友身上有很多的故事,如果你想聽,那可能要找個地方慢慢說了。”
浪雲超微笑道:“沒關係,我有的是時間,恩,就去旁邊那家老上海咖啡館吧。”
紀悅跟著他走道咖啡館二樓,二人各點了杯咖啡。
紀悅攪動著咖啡,卻一直默默不語。
“沒關係的 ,你沒聽說過嗎?陌生人就是最好的秘密傾吐者,你就當我是個垃圾桶,把所有的話都說出來之後 ,OK,我就自動地shut up,你看怎麽樣?”
紀悅微微一笑,卻淡淡地回答:“我朋友的故事不是垃圾,不過我還是會告訴你的。”於是她就把夏曉芊的故事,從大學開始慢慢說起,一直說到她自殺為止,一個下午的時光慢慢過去,而他們兩個卻渾然不覺。
“原來……是這樣麽?”浪雲超的表情非常複雜,一雙眸子裏折射出不定的光芒。
紀悅苦笑道:“這就是我那個朋友的故事,你說我是不是該為她感到愧疚,可惜她卻已經死了,讓我連彌補的機會也沒有?”
“可是我覺得該愧疚的不是你,而是那個男人。”浪雲超的手插在褲袋裏,卻已緊緊攥起。
“你是說故事裏的男主角嗎?”紀悅淡淡一笑,“我倒覺得他是最無辜的,在這場女人的戰爭裏他無奈地被推來慫去,走到哪一步都非他所願。”
浪雲超的臉色微變,卻兀自保持著笑容,“是嗎?你——還喜歡那個男主角嗎?”
“說不清,”紀悅微笑著搖搖頭,“我和他之間,似乎永遠比愛少那麽幾步。”她看著浪雲超,深深地呼出一口氣,“這大概就是我三年來一直壓抑著的秘密,沒想到卻會對你這個陌生人說出來。”
浪雲超的臉色已經恢複如常,他微微一笑,“我早說過,陌生人永遠都是秘密的最好傾聽者。”
“天色不早了,我想我們也該告別了。”紀悅站起身道。
“恩,是啊,天色不早了,我們該告別了。”浪雲超望向窗外,淡淡地說道。
紀悅微微一笑,在他兀自還發呆的階段,於是悄然站起身,靜靜地從樓梯上走了下去,待浪雲超回過神來,對麵的桌幾上隻有一杯已經冷掉的拿鐵咖啡。
浪雲超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想著紀悅說過的話,他心裏湧起太多的念頭,卻一時無法全盤抓住,於是隻能自言自語道:“倪軒轅,你真的會是最無辜的那個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