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軒轅失魂落魄地回到醫院,坐在小凡睡過的病床前,把頭貼在被子上,一滴眼淚,緩緩地滑落。
他聽到了腳步聲,回過頭,看到了紀悅。
就如同半年前一樣,他抱著她的腰,在她懷裏猶如個孩子般軟弱地哭泣。
而紀悅,也是那樣深深地歎了口氣,把手放在倪軒轅頭上,輕輕撫摩著。
“當”的一聲,是走到病房門口的周灝,他的手提電腦摔到了地上。
房中的二人猝然地分開,紀悅看著周灝,叫他的名字。
但周灝卻轉身就跑。
“周灝!”紀悅不放心地看了倪軒轅一眼,然後立刻追著周灝而去。
倪軒轅默默地坐著,然後走到嬰孩房前,默默地看著自己的孩子,他明白,不論自己怎麽傷感,怎麽脆弱,他都必須振作起來,因為他還有要保護的人,還有他必須要盡的責任。
倪軒轅開車回了家。
“哥,你回來了?”打開門的是倪劍。
倪軒轅點點頭,忽然間他覺得詫異,抬起頭看著倪劍,“阿劍你……?”
倪劍淡淡一笑,“我去複診了,醫生說我雖然還有失憶狀況存在,但是一些基本自理能力已經漸漸在恢複了。”
不知道這算不算絕境中唯一能拯救他的消息,倪軒轅眼睛裏有熱淚,“真的嗎?”
倪劍點點頭,說道:“哥,你還沒吃飯吧,我準備了午飯。”
倪軒轅坐下,看著幾個簡單的菜肴,內心百感交集,竟一時放不下筷子,他忍不住扭頭問倪劍,“為什麽你的病三年多了都不見好,可是現在卻能好了呢?”
“因為這段時間的治療比較積極有效,而且文莉又是不分日夜地照顧我——最重要的是,哥,雨凡撞車的那一刹那刺激了我的神經,讓我回想到了四年前的我受的那次傷,醫生說是因為我在強烈的刺激下,反而刺激了病情的康複。哥,這幾天我想著過去的事……所以沒有去醫院陪你,這段時間,你還好吧?”倪劍望著大哥,看著他憔悴的臉龐和沒有清理的胡渣,知道他的狀況很不好,卻不知道如何安慰。
倪軒轅搖搖頭,苦笑道:“哥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你管好自己的事就好,你病剛好,現在也不能太操勞,要不這樣,哥帶你去報個班什麽的,以後你謀生也好有一技之長,好不好?”
“哥,我已經20歲了,之前因為我的事應該給你帶來了很重的負擔吧?”倪劍微笑著搖頭,“哥,我該獨立了。”
倪軒轅笑了一下,卻沒有說話。
“哥,你記不記得小時候姑姑說過你總是心事很重的樣子?”倪劍忽然說道。
“哦?”倪軒轅倒有點想不起來了,回憶了一下,不禁淡淡一笑,“小時候你就是比我能討人喜歡的孩子,爺爺奶奶、外公外婆、還有姑姑他們都比較喜歡你,不是嗎?”
“那是因為哥,你從小就很嚴肅,不像我這麽頭腦簡單,四肢發達啊。”
“劍,哥始終覺得我欠了你的……”倪軒轅望著倪劍,歎了口氣。
“哥,你不要這樣說,從小到大你的成績都是數一數二的,不像我,從小成績就一塌糊塗,還到處打架惹是生非,當時家裏那麽困難,爸媽當然會先給你錢讓你讀大學,至於我,反正也不是讀書的料,哥,即使當時讓我去讀高中了,還是白花了爸媽的錢,所以你不用覺得欠了我的。這些都是命。”
倪軒轅望著弟弟,他的再次“蘇醒”卻仿佛變了一個人,以前那個火暴的倪劍似乎已經變得成熟了,他的眼睛裏明顯得寫著滄桑,性子似乎也平和了下來。
“阿劍,你什麽時候也會說‘認命’這句話呢?”
倪劍微笑著搖了搖頭,“人,總會長大的,有時候,我們再怎麽堅持,也戰勝不了命運的。”
倪軒轅拍拍他的肩,“劍,你以前不是這麽悲觀的人呢?對了,文莉呢?這幾天都沒見到她。”
倪劍眸子一黯,卻淡淡地說道:“她已經搬回她哥那裏了。”
“恩?怎麽了?”倪軒轅心道倪劍的記憶已經恢複,二人終於苦盡甘來才是,怎麽會鬧矛盾呢?
“因為我已經忘記了她是誰。”倪劍的表情忽然變得說不出的冷酷。
“恩?”倪軒轅又是楞了一下,抓住他的胳膊道,“你是說你忘記了文莉?這怎麽會?她可是這段時間一直照顧著你的人啊!”
“我隻記得在16歲以前我在老家的日子,之後的我全都遺忘了。”倪劍顯然不想多提,對倪軒轅說道,“哥,你先吃飯吧。”
倪軒轅迷惑地看著弟弟,但是他也知道倪劍的性子強,他不想說自己決計沒有辦法逼他說出來,於是隻好先吃著飯。
倪劍便到一邊去收衣服。
“哥,我來收拾吧。”倪軒轅一吃完飯,倪劍就搶上來道。
倪軒轅依舊是那樣迷惑地看著他,以前的倪劍是少不更事,還有點懶惰,那些家事他是碰都不會碰的,現在他倒勤快的很,他的變化幾乎讓倪軒轅迷惑這到底是不是他的弟弟了。
“哥,你去休息吧。”
倪軒轅站起身,看著彎腰在那裏擦桌子的倪劍,問道:“劍,你究竟怎麽了?”
倪劍悶聲道:“哥,你已經有了那麽多煩心的事,就別來管我了,我自己會處理。”
倪軒轅的確是身心俱疲,而他看著表情冷靜的倪劍,意識到他真得成長到能處理自己事的地步了,自己也許是該放手了,於是慢慢地走回臥室,躺在上麵,什麽都不去想,什麽也無發再想,曉芊死了,小凡走了,也許一切都是報應吧,報應他為了上位而不惜一切的急功近利,也許他真該思考,自己接下來的人生該如何度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