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悅打開車門,坐到駕駛位置,係上安全帶時回頭望了一眼倪軒轅,這個28歲的男子沉睡時卻有著孩子般的恬靜,他的疼痛和苦楚都如同8年前初見時觸動了她的心。
8年前,她被學生會的人請回去做創業演講,那個時候她還不願把自己束縛在醫院這樣單調的環境裏,跑去注冊了個小化妝品公司,在會場他看到了正在布置的倪軒轅,盡管他麵目英俊,談吐儒雅,但這都沒有給閱人無數的她留下深刻的印象,真正引起他注意的是他那雙發白的球鞋,她冷淡而倨傲地說道:“同學,你不知道西褲不能配球鞋嗎?”
倪軒轅當場窘紅了臉,“學姐,我待會就去換。”那時的他還是個羞澀而內向的新生,他臉色通紅,呐呐地不知道該多說什麽。
“悅姐,他不是故意的啦!”一個身材嬌小,漂亮可愛的女生跳了出來適時打圓場,“隻是我剛拿他的鞋借其他人了,現在還給他讓他換上就可以啦。”
倪軒轅十分感激地望著那個女孩,那個女孩就是夏曉芊,爾後她們也成為了好朋友。
對於倪軒轅她絕對不是一見鍾情,彼時高傲而美麗的她根本不會看到這個土裏土氣的小男孩,甚至曉芊和他交往,她也覺得他根本配不上曉芊。
可世事就是那麽奇怪,8年來她看著他一點點蛻變,一點點洗掉身上的土氣和羞澀,變得成熟而自信,當她從曉芊那裏了解到他的家庭和背負的責任,她嘴上不說,可心裏的鄙夷卻漸漸變成了欣賞和敬佩。
4年前,曉芊和他鬧分手,她看著他哭泣得像個孩子,她第一次對於男人有了母性的心疼,她默默看著他,卻沒有上前安慰他,隻是他傷心的樣子卻深深刻在她心頭。那時她還有個快要結婚的男朋友,然而就在那一刻她決定與他分手,她說不上是什麽原因,隻是突然間不再想和他過一輩子。
那一年後,曉芊又離開了孫小堯,回到了倪軒轅身邊,她選擇了祝福,可內心卻有絲弦劃過的疼痛,她明白自己已經愛上了這個男孩,可她必須壓抑自己的感情,白色大褂壓抑了她的熱情,她在醫院冷漠地走過,無視那些對她或嫉妒或好奇或居心叵測的目光,默默守著內心的淨土。
一晃又是兩年,在她的愛居然淡漠如塵時,曉芊找到她,說她要出國了,她問她:“紀姐,我這麽做對嗎?”
“人生是你自己的,你不該為任何人耽擱。”她這麽平靜地說著,可內心卻慌亂,她不了解自己這麽說有多少是出自於自己的私心呢?
曉芊走了,帶給倪軒轅的依舊是傷害。
自責和蠢蠢欲動的渴望——兩種截然相反的感情在她內心煎熬,最終她依舊選擇了沉默,以冷漠來維護自己的感情。
半年後,當她看到季雨凡,那一刻令她恐懼的情緒又再次湧現,嫉妒、不安、憎恨,盡管她依舊用冷漠和淡淡的笑掩飾,可她已經無法再保持冷靜。
她看著倪軒轅一點點愛上那個女孩,她覺得不甘心卻又無奈——那個女孩未必比她漂亮,更缺乏風情和智慧,可她卻是那樣年輕啊,18歲的青春年華映照自己的青春不再——在手術台上她甚至產生過見死不救的想法,可醫生的職業道德和良心不允許她這麽做,而那小女孩的固執更讓她震撼!
“如果她真那麽愛他,就讓他們在一起吧。”這一次,她一樣決定放手,可命運就是這麽奇怪,每次當她準備離開時,命運女神又會把選擇權遞交到她手上,當季慧嫻帶走季雨凡時,她猶豫著要不要打電話給倪軒轅,但她最終還是沒有那樣做。
她回望了一眼倪軒轅,目色溫柔卻痛苦:軒轅,我一直以為自己是個勇敢而正直的人,可是在對你的問題上,我卻是如此狹隘而軟弱啊!
她載他到他住的小區,停下車,將他扶出汽車,倪軒轅並未如她想象得軟成一團泥,他似帶著最後的理智,尚能支配自己的行動,在她攙扶下走回了房間.
紀悅把他放在沙發上,轉身去廚房準備了醒酒湯,然後回到他身邊,把湯水一口口地喂他喝了下去.
沙發上的男子,漸漸恢複了清醒,他看著紀悅,神色十分複雜。
紀悅何其敏感,一下感覺到了他目光的不同,將勺子放下,靜靜地望著他,“你沒醉,你都聽見了?”
“我的確醉得不想動,可是神智偏偏有幾分清醒。”
紀悅登時尷尬地說不出話來。
半晌,倪軒轅說道:“紀悅,不值得。我不是個值得你等那麽多年的人。”
“我再給你燒點醒酒湯吧,以後你喝醉了也用得著。”紀悅表情依舊很平靜,她有些機械地站起身,默默地走向廚房,彎腰打開冰箱的門,拿出剛才用過的食材,再打開煤氣,生火,所有動作都完成得一絲不苟,她容色冰冷,一如她在醫院,隻是她那雙漂亮的眸子,卻滌蕩著空蕩蕩的悲哀。
“紀悅……”倪軒轅慢慢扶著牆走到廚房,“我以為在你眼裏,我隻是個一無是處的鄉下小子,你從來都沒有瞧得起我……”
“這不怪你,”紀悅把食材放到鍋裏,蓋上鍋蓋,淡淡地說道,“隻是我的個性就這樣,越喜歡一樣東西就越會刻意貶低和排斥,也許我本就不該說出來的。”她走出廚房,看也不看他一眼,“記得自己關火,我先走了。”
倪軒轅默默杵在那裏,內疚地不知道該說什麽,紀悅卻走得瀟灑,冷風吹起她黑色的長發,破裂如同黑色的錦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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