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嘯怎麽也想不通愛沙尼亞要把黑客攻擊行為定義成軍事行為的做法,這豈不是說,愛沙尼亞此次不是遭到了網絡攻擊,而是遭遇了軍事入侵?這也有點讓人太難以接受了,劉嘯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威爾。
威爾卻笑了笑,道:“其實要把網絡攻擊定義為軍事行為,這已經不是什麽新聞了,北約很早的時候就曾討論過這個議題,但一直都沒有一個具體的結論,因為他們很難製定出一個相關的標準。”
說完,威爾看劉嘯似乎對這些不懂,就解釋道:“比如說,當年的海灣戰爭中,伊拉克從法國購買了一套很先進的防空係統,結果這套係統打印機上的芯片,被美方特工偷換,美軍後來在發動空襲前,利用無線電波激活了芯片上的病毒,致使伊拉克防空係統瞬間癱瘓,從而保障了美軍空襲的順利進行,並一舉摧毀了伊拉克的空中力量,這就是網絡戰,是一次軍事行為。同樣,後來的科索沃戰爭中,南政府和北約不約而同都使用了同樣的手段,發動網絡攻擊,釋放病毒,導致對方的指揮係統癱瘓,這也是網絡戰,是軍事行為。這兩次網絡攻擊行為,在定性上根本不存在什麽問題,因為作戰雙方當時是處在一個戰爭的狀態,在戰爭狀態下所使用的手段,他就是軍事行為。但現在的問題是,網絡攻擊來自暗處,取證相當困難,再說了,也不是所有的遭受網絡攻擊的國家,都有一個戰爭對手,所以……,嗬嗬!”
劉嘯這下明白了,其實這些事自己早知道,隻是以前一直把它當作一個故事來看,現在讓威爾這麽一說,細想一下,還真是這麽回事,不是所有網絡攻擊的性質,他都一樣,但想把網絡攻擊定性為軍事行動,也不是那麽容易的事。估計愛沙尼亞政府的這個提議,最後也隻能不了了之了。
看來自己是有點杞人憂天了,劉嘯笑著,“我明白了,看來我以後得多多關注這方麵的事才行,威爾先生在方麵似乎就很內行!”,其實,劉嘯隻是不願意事情再鬧大,如果真的上升到軍事行動上,遭殃的就不止是愛沙尼亞了。
“沒什麽,如果劉先生也經常和政府官員打交道,就得把自己的思維也扭轉過來!”威爾笑著,一臉無奈。
劉嘯歎口氣,笑道:“愛沙尼亞這次如此急躁,看來損失真的是很大!”
“是啊!信息化越發達的地方,在遭受網絡攻擊的時候,損失就會越大!”威爾點頭,“愛沙尼亞在這方麵,以前一直是吃啞巴虧,現在估計是不想再做啞巴了,所以才會主動提出這個提議!不過這也是沒辦法,這次攻擊造成的損失實在是太大了,到現在為止,愛沙尼亞境內的秩序還處於混亂之中,人心不安,到處都是報怨和流言,如果愛沙尼亞政府不表現得強勢一些,一方麵無法對國內民眾交代,另一方麵也不能保障今後不再發生類似事件!”
劉嘯皺著眉,歎道:“雖然我的職業是做網絡安全,但我還確實是低估了網絡攻擊的威力,看來回去以後,我有必要讓軟盟重新開一個研究課題,希望能夠藉此找出更好的解決方案來,而不是一發生網絡攻擊,就先開始琢磨是不是把它定性為軍事行為,這種思路持續下去,恐怕對誰都不是一件好事!”
威爾點了點頭,“這當然是最好不過了。”威爾說完看了看表,“吃飯時間到了,咱們先吃飯去吧,我想如果事情進展順利的話,劉先生應該很快就能回國了!”
劉嘯笑著,“那也是再好不過的事了!”
愛沙尼亞政府向北約發出倡議後,北約的軍事官員就在第一時間趕赴愛沙尼亞,雖然這位軍事官員表示,網絡攻擊很難定性,要想切實指證俄羅斯發動了對愛沙尼亞的網絡戰基本是不可能的。但此舉還是惹得全球震動,各路媒體紛紛趕赴愛沙尼亞的首都塔林市,第一時間了解事件的進展,以及來龍去脈。
俄羅斯方麵隨即也對愛沙尼亞的行動表明了態度,俄方的發言人表示,當今世界各國的網絡係統,或多或少,都曾遭遇過類似的網絡攻擊,他警告愛沙尼亞政府在指責俄羅斯發動攻擊的時候,最好能做到消息準確,證據確鑿!最後,他還表示,俄方也在積極搜尋自己之前所遭受攻擊與愛沙尼亞政府有關的證據。
這兩個政府就算是飆上了,誰也不願意在嘴上吃虧,愛沙尼亞指責俄羅斯,俄羅斯隨即就反過來指責愛沙尼亞,雙方鬧得不亦樂乎。
最要命的是,雙方每飆一次,他們網絡所遭受的攻擊力度就會大一些,但後來的攻擊行為,顯然沒有一開始那麽整齊劃一了,看來,是一些不同立場的民間黑客知道此事後,也加入了混戰之中。
劉嘯吃完飯,就一直在房間裏上網,關注著事情的進展,可惜愛沙尼亞的網絡質量糟糕到了極點,除了看政府公示網站,其他媒體的網站根本打不開,想看國外的媒體,那更是想也別想。
第二天一大早,劉嘯接到了Hillar的電話,說讓劉嘯過去一趟,有事情要談。劉嘯放下電話,匆匆一收拾,出門奔愛沙尼亞的計算機響應中心去了。
還是上次Hillar的那個辦公室,劉嘯敲門進去,看Hillar完全沒有了上次在這裏見他時的氣度風采,臉上就寫著兩個字,疲倦。
“劉先生請坐吧!” Hillar看見劉嘯,就放下手頭的事,過來陪劉嘯坐在了沙發上。
“Hillar先生叫我過來,不知道有什麽事?”劉嘯問到。
“我們已經統計出了需要訂購你們產品的具體書目,一共是需要1800多套,我已經把這個數字報給了政府采購處,估計很快就能審批通過。” Hillar看著劉嘯,“我想知道,如果我們下了訂單,你們多久能把產品移交到我們手上?”
劉嘯大喜,這下軟盟可賺發了,他給愛沙尼亞的報價是一套三萬美金,這麽算下來,軟盟一下就能收到五千多萬美金,熊老板投的錢,可以說是一下就收回來了,“訂單到公司,一個工作日應該就可以做出來,移交到你們手上,也不會超過四十八小時!”,劉嘯說話的語調,都難掩他內心的興奮。
“那就好!” Hillar點了點頭,“你們產品這次幫了我的大忙,我們全靠那套防火牆,才算是勉強挽回了一些顏麵。”
“Hillar先生過獎了,主要還是你們計算機響應中心處理得當!”劉嘯客氣著,隨即想起一事,道:“我還要感謝Hillar上次的提醒,如果沒有你的提醒,我現在肯定是惹上了大麻煩,現在看看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我自己都覺得當時好玄。”
Hillar 擺了擺手,“你是我們的客人,是到這裏作客的,我不會讓你卷入這件事情的。”
劉嘯連連稱謝,道:“這樣吧,我再額外贈送你們1800套專業版的反入侵反間諜係統,算是我對你的一點謝意!”
“哦?”Hillar疲倦的眼神透出一絲光亮,“這個係統,是不是就是黑帽子大會上展示的那個?”
“黑帽子大會上展示的是一個初級版本,這個專業版在性能上還要強於那個版本,和我們的防火牆配合使用,絕對可以大大提高你們網絡的安全性。”劉嘯笑著。
Hillar 來了精神,道:“本來我還想推辭幾句,現在看來我隻能謝謝劉先生了,因為你們的那套係統,我非常感興趣!”
劉嘯笑道:“我這次來帶了一套,回頭我給你送過來,如果檢測後沒有問題的話,我就讓公司隨那1800套防火牆程序一起移交給你們!”
“太感謝你了!” Hillar看著劉嘯,“這次事件後,總統要求我們對全國的關鍵網絡進行加固,有了你們的產品,一切就好辦多了!”
劉嘯“哦”了一聲,道:“現在事情發展到什麽地步了?對方還在持續攻擊?”
Hillar 歎了口氣,“對方的攻擊一直都沒停止,不過力度有所減緩,我估計是他們租用的僵屍網絡開始部分到期了。但整體的攻擊力度並沒有縮減,一些民間的黑客組織開始參與了進來,你也知道,俄羅斯的黑客非常厲害,數量也相當驚人!”
“那你準備怎麽辦?”劉嘯看著Hillar,對俄羅斯的黑客,劉嘯也很頭疼,“這麽硬撐下去也不是個辦法!”
Hillar 搖了搖頭,“不會硬撐的,該鬧的都已經鬧了,愛沙尼亞網絡的使命也完成了,再過兩個小時,我們會再次切斷愛沙尼亞和外界的網絡鏈接,進行全麵的網絡修複和改造!”
“呃?”劉嘯非常意外,Hillar的話讓他有些想不通,什麽叫做該鬧的,還有,愛沙尼亞網絡的使命又是什麽,難道這裏麵還有玄機不成,難道愛沙尼亞冒著遭受更大損失的危險開通網絡,還有什麽別的目的?Hillar這話裏有話啊。
“嗬嗬,看得出,劉先生是個純粹的商人。” Hillar笑著,“即便是你也是從事網絡安全的,但你對於這個圈子裏的一些事情的走向,卻並不是很清楚!”
“什麽事情?”劉嘯納悶。
“嗬嗬!”Hillar笑著,“這個世界上各國政府的網站,有哪一個沒有遭遇過網絡攻擊呢?剛開始的時候,網絡的功能十分有限,遭遇一次攻擊,損失不會很大,但現在網絡已經延伸到世界的每一個角落,網絡已經成為了名副其實的中樞神經,他支撐著一個國家的正常運轉。在這個世界上,還有比癱瘓對方中樞神經更直接有效的殺傷手段嗎?”
Hillar說的這些劉嘯全都知道,可他還是不明白Hillar的意思。
“拿愛沙尼亞來說,愛沙尼亞近三年來,每年遭受的黑客攻擊的次數都在六萬次以上,因為愛沙尼亞是個小國,損失不會太大,但每年政府也要為了抵禦黑客的攻擊花費八十多億美金,這對愛沙尼亞來說,是個不小的數目。美國國防係統每年遭受黑客攻擊也有兩萬多次,平均每次抵禦,他們都要花費150萬左右的美金,每年要為此支付300多億美金!其他的國家的情況,基本也都差不多。”
“不是吧!這麽多!”劉嘯一聽,心裏不住後悔,自己定價三萬美金,看來真是失策了,做完愛沙尼亞這單後,馬上提價,估計要三十萬都不會有人嫌多。
Hillar還以為劉嘯是驚訝是這個數目,於是笑道:“不管是哪個政府,如果長期要你支付這麽大一筆費用,給誰誰也受不了!”
劉嘯終於是有點回過味來了,“你的意思是說,這次愛沙尼亞是故意把事情弄大,為的就是要北約把網絡攻擊劃入軍事行為範疇內?”
“想要把網絡攻擊劃入軍事行為範疇的,又何止是愛沙尼亞?” Hillar臉上露出不一絲不可捉摸的笑意,“難道美國不想?俄羅斯不想?”
Hillar 說完站了起來,道:“黑客攻擊政府的網絡,一般隻有三種可能,第一,某個人或組織的自我挑戰的行為,現在這種情況越來越少了,一方麵是政府的安全防護水平提高,一方麵政府加強了這方麵的立法,黑客們都忙著去賺錢了,沒人會幹這冒險的事了;第二,為了某利益集團而進行的有目標的間諜行為,這種行為偷偷摸摸,凡是成功了的,都是你沒有發現的;第三,就是帶有報複或者震懾性質的、有政治目的網絡攻擊行為了。如果把網絡攻擊行為劃入軍事行動的範疇,那麽有人在進行第二種和第三種攻擊時,就會仔細掂量一下後果。按照最保守的估計,這看似簡單的一紙定性,至少能讓目前針對政府網絡的攻擊行為,減少六成。”
劉嘯恍然大悟,他終於明白了Hillar說的意思,或許這次的網絡攻擊一開始隻是個湊巧,是個偶然事件,是誰也沒有預料到的。但從愛沙尼亞關閉網絡後又重新開啟的那一刻起,它就不是一個偶然事件了,促使愛沙尼亞政府改變決定的背後,有著多方利益的推動,或許更準確地說,是大家都受不了,需要這麽一件事來幫助大家解脫。
“一個小時後,政府關於這件事,會召開一個新聞發布會,北約的軍事長官也會出席,發布會結束後,愛沙尼亞的網絡就會再次關閉,那時候我就可以鬆口氣了!” Hillar 笑著在辦公室裏踱著步子,“不過,話說回來,這些事不是你我所要關心的,你是商人,隻要你的產品安全性高,就會有市場,而我,隻要保證愛沙尼亞的網絡正常運轉就可以了!嗬嗬。”
劉嘯連連點頭,他也不願意摻合這些事,不過Hillar說到這話,倒是提醒了他,“Hillar先生,我想我們今後還有可以再合作的機會。”
“哦?”Hillar看著劉嘯,“你說說看。”
“這次愛沙尼亞之行,讓我冒出一個新的想法,我準備在軟盟開設一個新的研究課題,主要是想建立一套用來預防和抵禦這種突發式網絡襲擊的安全體係,並為我們的客戶提供多套應急和緩衝的方案,最大限度地減少客戶的損失。”劉嘯笑著,“軟盟是個小企業,剛起步,在方麵缺少資料和經驗,我想我們之間應該有合作的可能!”
“這倒是個好思路!” Hillar捏了捏下巴,“如果你們真的能把這個課題搞成功,倒是替不少人解決了麻煩,我會考慮的。” Hillar說完笑了起來,“劉先生可真會做生意,別人需要什麽,你們就做什麽。”
“沒辦法!”劉嘯無奈地聳肩,“誰叫我是個商人呢!”
“好,這件事我先考慮一下,一有結果,我就給你答複!” Hillar很痛快地應了下來。
“行,那我就不打擾Hillar先生了!”劉嘯起身告辭,“以後有機會,我會再向Hillar討教,和你談話,讓我非常長見識。”
Hillar笑著搖頭,把劉嘯送出了辦公室。
一個小時後,愛沙尼亞的新聞發布會召開,全世界最有影響力的媒體齊聚在一起,他們都非常想知道愛沙尼亞政府、以及北約組織對於此次事件的最後定性。不少媒體啟動了衛星來現場直播這場新聞發布會,因為這事實在是太重大了。
愛沙尼亞政府發言人首先通報了事情的經過,他沒有定性,隻是按照時間先後順序,把事情的經過敘述了一遍,雖然這隻是一篇官方聲明,但也聽得大家是驚心動魄,兩個國家一來一往地對掐,已經夠讓大家震驚了,再加上一些中間的曲折變故,現場的記者,便全都有一種聽書的感覺。
最後,愛沙尼亞政府發言人表示:“此次攻擊是因搬遷蘇軍紀念碑而起,愛沙尼亞政府有理由相信,此事和俄羅斯有關,而且,也有一些證據顯示,此次攻擊愛沙尼亞網絡的人,是受到了不明資金的支持,事發之前,一些俄文的黑客聊天室,曾有人提到過‘攻擊愛沙尼亞網絡’之類的話。”
記者們隨即追問,但愛沙尼亞政府方麵,並沒有向媒體出示相關的證據。
記者們放過愛沙尼亞政府發言人,開始向北約軍事官員發問:“北約是否認定此次攻擊是俄羅斯發動的,會不會采取反擊的措施?”
北約的軍事官員非常老練,道:“應該說,此次的事件是迄今為第一場真正意義上的網絡戰爭,至於發動戰爭的是誰,目前還很難說,誰都有可能,但不一定就是俄羅斯,或許隻是一個人,或者是一個黑客組織,這需要我們進一步的調查和核實。”
“那就是說,北約已經認定此次事件是一次軍事行為了嗎?”記者繼續追問。
“目前國際上還沒有一個明確的關於網絡戰的界定標準,北約之前也沒有將網絡攻擊劃入軍事行為範疇,但這次發生在愛沙尼亞的事件卻讓我們看到,網絡戰已經成為一種新式的攻擊手段,這種手段會對我們的安全造成實實在在的危害!為了人民的安全利益,我會建議北約啟動這方麵的工作,爭取出台一套明確劃分網絡戰的標準!”
Hillar也參加了新聞發布會,當他被記者問及對此事的看法時,Hillar說了一句非常經典的話,後來成為了所有人回答的標準,“我隻是個安全人,對於計算機,我知道得很多,但對於更大的問題,我卻不清楚,但有人喜歡拿這些事情做文章!”
Hillar的話,貌似是說自己什麽也不清楚,其實卻是警告那些媒體人不要隨意搬弄是非。
“那就問個安全方麵的問題!”記者堆裏有人喊道,“據我們了解,愛沙尼亞在此次網絡攻擊中,包括政府、媒體、銀行、通信、以及大公司在內的所有網絡全部癱瘓,但唯獨一個政府的次級公示網站卻沒有出現任何問題,是這個次級網站的安全標準比總統網站還要高呢,還是對手故意手下留情呢,請問你對此事作何解釋?”
記者的話,通常不會挑明,但他的意思所有人都明白了,這位記者,他懷疑此次事件,是攻守雙方聯合起來作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