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籃曲之深藍傳說

第二十章 絕望

十萬人是個什麽概念？跟一萬人差不多，因為一樣的一眼望不到邊。

暮夜時分，法協的十萬法師已經排好了聚魔陣列，齊整整的十萬方陣，光那氣勢，就讓人忍不住的熱血沸騰。

做為提亞唯一的一名水係魔導師，又是法協的當家首領，領法者的位置深藍當之無愧。

不過第一次操縱十萬規模的聚魔陣列，為了穩妥起見，十三位來援的魔導師也都跟著深藍，一塊兒上了高台，準備隨時出手幫忙。

土係法師們搭起的石台，高度有近五十米，以深藍的步速，也走了十多分鍾。

在這段時間裏，整個法師陣列沒有發出一點聲音，隻以心跳，合著深藍落步的拍子，成為這天地間唯一的韻律。

完全無意間，隻通過邁步上階這一過程，深藍就把整個法師陣列調整到同一個頻率上。從踏上第一階，到落步台頂，波狀散開的精神力場，被整個陣列順利接受，漣漪般擴展發散出去，形成統一的精神空間，把整個的法師陣列聯係在一起。

能熬過漫長的晉級之路，最終爬到職業頂端的，強大都是毋庸置疑的，而且見識也必然非凡，自然看得懂深藍和法協的這一番表演，於是向顧駭然。

法師的職業性格本就驕傲，魔導師尤甚。所以，哪怕法協幾經示好，屢次邀約，十三個老家夥中，也隻有兩個肯買賬的。這次能來，還是憑的魔法工會的麵子，讓深藍多少有些不爽，也不得不歎服曆史和沉的優勢，讓後來者真的很難比較。

好在一切都過去了，如今法協和魔法工會已經聯合起來，新舊搭配，優勢互補，實力暴增，擁有了正麵對峙中南部聯盟的實力。

而今，這實力就擺放在自己的眼前，就是那望眼看不到邊的法師陣列。心，為之澎湃。

石台上狂風凜冽，吹得衣袍獵獵作響，及背的長發被拉直成束。深吸氣，閉目凝神，張開的雙臂緩緩上移。

風，霎時而止，代之而起的，是呼嘯天地的元素浪潮。初時，尚能分得出風潮浪穀，但很快就隻剩下無盡的喧囂了。

深藍一直以為自己對魔力，對元素波蕩，對精神衝擊的承載很強，之前做為萬人規模的法師陣列的領法者，也是輕鬆寫意。可這一次的衝擊強度卻遠遠超出預料之外，以深藍的承載能力，也是扛之不住。

在元素浪潮掀起的那一瞬間，可以清晰的感覺到高台附近的空間，猛然間縮了一下，肉眼可見的一圈氣浪以深藍為中心，向四外擴散開來，留下圈兒裏深藍那一臉的蒼白。

緊隨於後的十三位魔導師剛還在震撼，紛紛驚訝於深藍帶領下的法協的強大，同時檢討自己對於聚魔陣的輕視，沒想到才一轉眼，就出現了意外。

在登台之前，就已經商議好了的，由深藍領法，由十三位經驗豐富的魔導師負責照應，畢竟這也是法協第一次動用六位數的法師陣列，謹慎一些總是對的。

沒想到還是出了意外，而且年紀一大把的魔導師們腿腳太慢，跟不上深藍的步子。有些激動和緊張的深藍又沒留意到這一點，剛登上台頂就掀起了元素風暴。

如果隻是這樣，也還來得及挽救，可深藍與整個法師陣列建立起統一的精神力場中，偏偏把十三個魔導師給漏在外麵了。

這樣一來，就是想要幫手，也很難插得進去。因為就算他們十三個魔導師再怎麽厲害，也沒可能強行衝破十萬法師的精神力場。

結果，尷尬了，空自有心，卻隻能看著深藍咬牙苦撐，看著一絲豔紅到刺眼的血跡，沿著嘴角緩緩劃下。

情勢萬分緊張，一旦深藍支撐不住，強烈的反噬，先就會讓十萬法師重傷，而過於濃聚的元素，也必將轟然爆開，方圓數十裏都會被夷為平地。

深藍當然清楚這一點，所以哪怕是耳朵裏轟鳴一片，體內魔力橫衝直撞，精神力場中風暴肆虐，也要強迫自己支撐下去。

所圖者大，所負者重，不敢放棄，更不能放棄。但，不過片刻，深藍就知道，自己已經到了極限。

雖然從外表看來，不過是臉色白了點兒，嘴角多了一痕血跡，可自家事兒自家清楚。如果不是靠著精神力場的支撐，深藍這會兒早就失去意識了，因為他的身體早在第一波魔力激蕩中崩潰掉了，不是濃重的元素擠壓推護著，這會兒怕是已經迸裂炸開了。

最先發現這一點是火舞，一直緊張著深藍的她，忽然發現深藍的眼睛，在頭發揚起的那一瞬間突然失去了色彩，變成一片死灰。隨即額上的神淚也裂開了一顆，變成清淡得幾乎看不清的淡綠色微塵，悄然散去。

急抬手捂住嘴巴，咽回一聲驚呼，惶急焦慮隻能壓在心底，因為知道那於事無補。

老魔導師們並不知道深藍的狀況，還在各自試探著用的精神力去衝擊，想要介入聚魔陣列的精神力場中去。豈不知，這樣一來，卻等於是在火上澆油，讓本就勉於支撐的深藍，陷入到更加危險的境地。

一陣強過一陣的衝擊，讓深藍時刻遊走在崩潰的邊緣，身體早已失去知覺，全靠精神力強行束攏著狂亂的魔力，由著它在體內肆虐橫行，隻求不散出體外。

深藍弄不清楚自己這會兒還算不算是活著，就像火舞看到的，第一波的衝擊就已經破壞了他的身體，高舉的雙手硬硬的僵在半空，明亮的眼神隨即散去，隻剩下一片灰白。

而之所以沒有立刻爆體而亡，全靠著那一顆自動炸裂的神淚的支持，一閃即逝的微塵硬是靠著法則的力量，勉強護住了深藍的身體沒有被瞬間湧入的魔力衝爆。

就在那將爆未爆，在強大的破壞力量與輪回法則直接較量的瞬間，深藍很清楚的感覺到自己詭異的飄離。

隻是一刹那的恍惚，世界就全變了樣，身體還在，還保持著先前的姿勢杵在那裏，但意識卻完全感覺到身體的存在。就像是另一個世界的虛幻投影，可望而不可及。

顧不得驚訝，新的衝擊帶來精神力場的狂亂，讓深藍再一次被拖拽進去。

深藍的精神力不可謂不強，但在十萬基數麵前隻能蒼白無力，就像一葉扁舟，於驚濤駭浪間穿梭。間或的一道電閃雷鳴，是後麵那些有心幫忙卻隻能添亂的魔導師們的試探衝擊。

雖然感覺不到也指揮不了，但深藍知道，自己的身體的存在與否至關重要。不敢相信，也無法想象，但事實如此，十萬人的魔力激蕩，居然能用一個身體束縛住，可見神淚的強大之處。

但深藍一共也隻有兩顆神淚，片刻前碎掉了一顆，護住了即將崩潰的身體，可也隻是拖延了一下，問題並沒有得到解決，危急依舊。

如果想不出解決的辦法，很快第一顆神淚的力量就會被耗盡，然後不得不搭上最後一顆，再拖延個一時半刻，而要是仍然解決不了，結果就得搭上深藍的小命兒。

深藍不能死，因為後果太過嚴重。如果他死了，這高台第一個就會爆掉，十三位魔導師不知能活下幾個，反噬加上元素風暴也足以搞定周圍四位數以上的法師，而這還都是眼下的，可見的。再看遠點兒，這兒的一敗，就等於是輸了對聯盟軍的一戰，而且是完敗。

所以深藍無論如何都要支撐下去，拚命的回想著魔力、精神力、元素，三者之間的關係，以期能找到至少緩解片刻的辦法。

心思電轉，應該是很快的了，但片刻終究隻是片刻，辦法還沒想出來，第一顆神淚爭取來的時間就已經到了。

正勉強著試圖用纖細的精神力，去撥弄浩瀚魔力大潮的深藍，很清楚的“看到”自己身體碎裂成灰。

精神力場中可以如實的反應現實世界發生的一切，但永遠都是寂靜無聲的。所以深藍隻能欣賞這無聲的一幕，看著發梢指尖的碎裂，想象著應該是砰然的聲響。

很意外的沒有一丁點兒血跡，很幹淨很幹淨，悄悄地碎裂著，似乎很慢，但隻一霎間，整支胳膊就都不見了。

大滴大滴的淚水沿著臉頰滑落，咬在口中的食指也阻不住嗚咽，火舞真的很想逃開，但卻隻能強逼著自己看下去。因為這很可能是深藍最後的時間了，額上那顆神淚還在，卻沒發揮作用，很明顯是抵不過極至的破壞力量，就是說……不會再有複活了。

再怎麽遲鈍，也知道事情不對了，就算是邊邊角角的碎裂，但釋放出來的魔力也是足夠的駭人。十三位老魔導師距離最近，第一時間察覺到了。完全是下意識的反應，直接進行引導束縛，沒讓它爆開去。

不得不承認，這十三個老家夥很強大，隨著深藍身體的迸裂，已經有近三成的魔力被釋放出來，可居然都被接住了，一絲一毫都沒散出去，依舊圈攏在高台上那十米空間中。

但，這也不過隻是暫緩之策，深藍那兒還在繼續釋放著魔力，十三位魔導師沒有聚魔陣支持，接住現在這些已經很不容易了，再多了，怕是也要步上深藍的後塵。

絕望！

完全失去對一切的把握，剩下的，隻有絕望。

曾經以為聚魔陣是神技，以為靠著數量就能夠彌補力量等級上的差距，甚至奢望過以此去與神戰！結果……無情的現實用最殘酷的方式宣告了深藍的失敗，奢望也好希望也罷，到頭來都像那正在迸裂著的身體一樣，隻剩下飛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