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有點昏暗,一片片雲好似那羊毛,很勻稱的平鋪在天空,幾隻大風箏隨風飄擺,還有人在那風箏上掛上了風哨,風過處,那尖銳悠長的哨聲傳遍了長安。風掃過,聲音蕩漾過,一簇簇桂花就從那樹上落下,摔在了行人的肩頭。這些淡金黃細小的桂花瓣兒散發出細細的甜香,給那些或者粗糙或者精細的布料染上幾點粉嫩嫩的花粉點,隨後好似伴隨著一聲輕輕的呻吟,那花瓣滑落在地,被人踏成了粉碎。零落成泥,隻有那雋永的幽香依然在空氣中傳蕩。風過桂子樹,樹葉發出‘颯颯’的輕響。
刑天倻身著一件淡藍色長衫,背著手順著一條幽靜的大道朝前緩步前行。一點點桂花落在他身上,讓他有一種錯覺,好似他的身體每一條肌肉都被那花香浸透了,每個毛孔都在散發出細細的香氣。這條街道兩邊都是紅色的用椒粉混合了紅泥塗抹的圍牆,兩排將近一百棵很高大的老桂樹從那圍牆後探出頭來,一根根枝椏在街道上方勾肩搭背。風從刑天倻身後吹了過來,樹枝搖動,更多的桂花好似下雨一樣飄然而下,打得刑天倻的臉都有點癢酥酥的疼痛。街道上已經鋪上了一層巴掌厚的‘金沙’,讓人不忍踏足。
這條歸屬私人擁有的大街,屬於大唐朝柴家,街道的盡頭隻有一扇朱漆大門,門上敲著純金打造的碗口大門釘,門廊裏站著二十幾個神氣活現身披軟甲的家丁護衛,白玉台階下,一左一右兩尊高有丈八的石獅子麵容猙獰凶悍,四隻大張的眼珠狠狠的瞪著正緩步走來好似逛街一樣無比悠閑的刑天倻。距離那大門還有十幾丈路,一名護衛已經走下台階,頤指氣使的朝刑天倻大聲喝罵道:“哪裏來的鳥人敢來我柴家門口亂張?還不滾出去?這裏也是你這種下賤貨色能來的地方麽?”
有點柔弱的眸子裏一片水色晃過,刑天倻有點有氣無力的拱手朝那幾個護衛說道:“唔,還請給你家公子柴風說一聲,就說請他告訴他身邊的貴客太子爺,說是捕風營長史刑天倻求見。”他有點陰柔的笑了起來,輕笑道:“給柴風說,若是不見我也好,以後若是有什麽事情不待見的,就不要怪我了。”刑天倻的身體變得有點模糊,那些護衛都認為是自己的錯覺,一個大活人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麵前,則會變得好似透過混濁的河水看河底的石子一樣,那樣的不清楚?但是,捕風營的惡名是在長安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幾個護衛不敢怠慢,急忙派出一人走了進去。刑天倻背著雙手,站在那大門口看著那極多的桂花‘簌簌’而下,悠然長吸了一口氣,隨後輕輕的歎息了一聲。
等了不到一盞茶的時間,剛才進去的那護衛快步走了出來,臉上帶著一點兒惡毒的笑容,朝刑天倻喝道:“咱家公子叫你進去。嘿嘿!”
絲毫不以為意的點點頭,刑天倻背著雙手大步進了柴府,跟隨那護衛直往後院行去。柴家在長安城的這一處府邸占地極大,修繕得極其華麗堂皇,很多地方那些不起眼的擺設物事都是宮中的禦用之物,由此可見他們柴家的風光和權柄。畢竟是和李家有親戚關係,受到的優待是其他的臣子所不能及的,刑天倻就看到了一些不應該出現在這裏的擺設堂而皇之的被展示了出來,比如說那些花園門口、小橋兩側的按照製式隻能是禁宮內使用的雕像、香爐等等,他隻能是聳聳肩膀。
一片極其茂密的菊花海洋中,兩名勁裝劍手正手持青銅古劍在那裏放手廝殺。一名劍手有如鷂鷹般不斷的跳上天空,一道道青光‘嗤嗤’灑下,劍勢快捷到了極點;另外一劍手則有如猛虎踞地,長劍隻在自己身體前三尺處遮攔,一蓬青色的光影好似銅牆鐵壁般守在他麵前,絲毫不為那迅猛快捷的劍勢所動。兩人長劍相接,一連串‘叮叮叮叮’的金鐵交鳴聲傳出了老遠,一道道冰寒的劍氣讓方圓數丈的菊花黯然枯萎,一片片菊花瓣在風中哆嗦著撒了下來,立刻又被那劍風激蕩而起,化為幾道碗口粗細的蛟龍直衝起來七八丈高。
太子李瑛正坐在用紫色錦緞圍成的一個帷幕中,笑盈盈的鼓掌叫好。他不無得意的指著那兩名正在賣弄劍技的劍手,大聲笑道:“兩名先天級的劍手,劍上能夠催發先天罡氣的絕世高手!除了天下三大宗師,長安城裏沒有人能禁得起他們聯手一擊。嗬嗬嗬,柴風啊,你看本王麾下人才濟濟,兵強馬壯,比起其他幾位卻是如何?”李瑛扭過頭來,看了刑天倻一眼,隨後冷漠的轉過頭去,冷酷的說道:“隻有那些不知道好歹的養不熟的野狗,才會舍棄本王,跑去給那些注定要短命的人去辦事。”
柴風滿臉是笑的抓著一個酒壺,正往身邊一名侍女嘴中倒酒。等得那酒液從侍女的嘴裏溢了出來,他才低頭湊在那侍女的小嘴上,輕輕的將她嘴中的美酒吸幹。聽得李瑛這樣的自吹自擂,柴風不由得笑道:“太子說得極是,其他幾位王爺不管是從哪裏看,都不如太子您的。就以您的眼光,您的胸襟,您的氣度來說,您能吸引天下豪傑投靠,其他的王爺,差得遠啦。您這樣的英明之主,原本就應該得到天下人的投效啊。”柴風丟下酒壺,拚命的比劃著兩個大拇指,大聲拍著李瑛的馬屁。
刑天倻走到了那高有三尺的帷幕邊,靜靜的看著李瑛和柴風。李瑛陰沉著臉蛋喝了一碗酒,突然將那酒碗朝刑天倻劈頭蓋臉的砸了過來:“你這下流胚子,你還敢來見本王?嗯?你不是投靠了江魚那無賴麽?你來本王這裏幹什麽?是不是江魚出了什麽事情,你想要來求本王饒恕你啊?哈哈哈,你給本王跪下,磕三個響頭,求本王饒了你,本王勉強開恩,讓你來繼續給本王賣命!”
酒碗被刑天倻一指頭彈飛出去丈許遠,兩名正在拚鬥的劍手突然停下手上劍勢,快步的走了過來,用那挑釁的眼神上下打量著刑天倻。剛才站在原地防守的,身體雄壯好似一頭公牛的劍手眯著眼睛看了一陣刑天倻那細弱的身軀、白皙的皮膚、以及水潤得快要滴出水來的一對明眸,不由得不屑的搖搖頭,冷笑了幾聲。李瑛將這劍手的反應看在眼裏,心中更是篤定的叫罵道:“刑天倻!跪下,抱著本王的大腿,哭嚎罷!本王知道你來幹什麽,是不是江魚這幾天被人刺殺嚇破了膽子?你發現勢頭不對勁了,想要來重新做本王的狗啊?”
旁邊正在侍女身上亂扣亂抓的柴風陰笑著抬起頭來,獰笑道:“告訴江魚那雜種,等他死了,公子我要去把張冰雲那賤人弄回來,每天幹她一百次。嘻嘻,公子我自己沒辦法幹了,公子讓別人幹,每天幹她一百次,一次都不會少。”說到激動處,柴風脖子上青筋爆起來老高,他突然從身上摸出一包藥粉倒進嘴裏,用烈酒衝下了肚子。過得一會兒,柴風的眼珠子都變成了一片血紅色,他氣喘如牛的撲向了那侍女,當著李瑛、刑天倻以及四周近百人的麵,和那侍女赤身裸體的交合起來。喘息聲、呻吟聲、那侍女故意做作的求饒聲,讓這花園中的氣氛一時間變得無比的怪異。兩名劍手掃了一眼柴風白皙的正在上下拚命聳動的P股,身上氣息突然一亂。
刑天倻暗笑,這就是先天級的高手麽?李瑛怕是被人給坑了。先天級的高手養氣的功夫起碼也有了一定的水準,怎會看到這種小兒科的場麵就氣血紊亂呢?搖搖頭,刑天倻鄙視的看了柴風一眼,朝李瑛拱手道:“王爺錯了,我家將軍已經奉旨出京公幹去啦。數日前我家將軍的確在長安街頭被人刺殺,那刺殺將軍的人擁有鬼神般的力量。”刑天倻故意的加重了‘鬼神’二字的讀音,果然李瑛的氣息一下子變得極粗極重,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刑天倻,就等他說出下麵的話來。暗中譏笑了幾聲,刑天倻歎息道:“可惜啊,那位刺客眼看著要殺死我家將軍的時候,突然走火入‘魔’,突然跑到終南山去爆成了一團肉醬,就這樣死掉啦。功虧一簣啊,實在是可惜。”
李瑛的臉色一陣發紫發青,他咬牙切齒的看著刑天倻,喃喃自語道:“是啊,功虧一簣啊,走火入‘魔’?操!在本王麵前,他們這等神氣做什麽?”他不無惱怒的咬咬牙齒,卻沒有注意到刑天倻再一次加重讀音的‘魔’字。人家都已經明白了李瑛到底是和那些人達成了交易,李瑛自己還在犯糊塗哩。他有點惱怒的對刑天倻叫道:“既然江魚那混帳東西出京公幹去了,你跑來這裏做什麽?滾,給本王滾!若是再讓本王見到你,本王就一定打斷你的狗腿。”李瑛跳起來,飛起一腳就往刑天倻臉上踹來。
不得不說,李隆基的幾個兒子都有一身好本事,尤其李瑛這一腳快、狠、準,勁道也是極其不弱的,已經有了一流高手的水準。可是刑天倻隻是腳下一滑,好似水中的魚兒一般輕盈的滑來了兩步,就輕巧的避開了這一腿。剛剛飲用了大量烈酒,吃了一些見不得天光的古怪藥物,又在柴風的幾個侍女身上發泄過一通的李瑛一腳踹空,落地時腳下一軟,差點沒摔了一個狗吃屎。幸好旁邊兩個劍手雖然有點名不副實,卻也的確是高手水準,兩人搶過去扶住了李瑛,他這才站穩了身體。
搖搖頭,看著眉心隱隱有一道黑氣若隱若現的李瑛,刑天倻歎道:“王爺,看在當年主仆一場的情分上,天倻在此問您一句,若是以後一切事情就此罷休,我家將軍不再針對王爺你下那些暗手,您能放過以前的仇怨麽?”
旁邊正在劇烈起伏的柴風突然‘嗷嗷’的叫了一聲,身體劇烈顫抖了幾下,猛的委頓在了那侍女的身上。過了一會兒,他緩緩的拔起身體,指著刑天倻罵道:“放屁,就此罷休?江魚把四海樓贏得關門,知道四海樓最大的東家是誰麽?。。。呃,除了太子,本公子在裏麵有五十萬貫錢的本金!可全被江魚那雜碎給坑光啦!還有大江東去閣,他昨天才在大江東去閣鬧了一頓,打傷幾百個護衛,打傷幾十個客人,老子賠了多少錢?生意受了多大的影響?坦白的告訴你,老子柴風和他江魚不死不休!”
柴風搖晃著身體站起來,指著刑天倻罵道:“你回去告訴江魚那廝,老子和他沒完!老子要把張冰雲那賤貨變成一個婊子!告訴江魚,他身邊的那兩個女人,公孫大家老子要狠狠的**她,那個叫做白霞子的騷娘們,嘻嘻!”柴風和李瑛交換了一個淫褻的眼神,他賭咒發誓的叫道:“那白霞子,老子要和太子爺一起玩她,玩膩了就送給手下的兄弟們玩,等兄弟們玩膩了,就放在朱雀大街上,他奶奶的一個銅錢讓人玩一次!嘻嘻,總能把老子在四海樓損失的幾十萬貫錢給玩回來!”
這話說得不入流,極其離譜了。李瑛在那裏嘻嘻而笑,附和道:“柴公子說的就是本王的意思,回去給江魚說,本王和他沒完!上次他大哥不是要父皇廢掉本王麽?還差點成功了!這結仇啦,這是死仇呀,不死不休的仇恨!我李瑛和他李林甫、江魚沒完,等本王一旦坐上皇位,本王就要他們抄家滅族,闔族都死!”李瑛臉上的肌肉一陣扭曲,惡狠狠的握住了拳頭朝刑天倻大叫起來。
無奈的攤開雙手,刑天倻有點黯然的歎息道:“這樣說來,那就是沒得談了?”他袖子裏一個魚漂被他的指甲劃破,一縷極淡的幽香輕輕的飛出,連同刑天倻自己在內,在場的所有人都吸了一口乃至幾口那香氣。刑天倻的身體微微一抖,急促的歎息道:“既然這樣,那,王爺請保重。我家將軍如今外出公辦,還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等他回來了,自然和王爺有個計較。”
“放屁!”堂堂太子突然罵出了粗口,他叫道:“和本王計較?他憑什麽啊?他憑什麽和本王計較?他奶奶的,他不就是抱住了壽王的大腿,想要讓壽王取代本王的位置麽?他娘的,有本事你叫江魚來和本王單打獨鬥,本王一定斬下他的狗頭!”剛才服下的一些古怪藥物,讓李瑛的腦袋越來越糊塗,他指著刑天倻罵道:“滾,看在以前的一點兒情麵上,本王今天不為難你!給本王滾!”作勢虛踢了刑天倻一腳,李瑛有點含糊的說道:“若非你如今當官了,本王就親手殺了你。。。呃,捕風營的長史,很大的官麽?本王殺了你,會怎樣?”
搖擺了一陣身體,李瑛倒在地上,‘呼呼’的睡了過去。柴風體內的藥性再次發作,他怪叫了一聲,急忙朝那地上還在喘息的侍女又撲了下去,一時間淫言穢語再次冒了出來,那兩個劍手的眼珠子,又緊緊的盯住了柴風瘋狂起伏的臀部,情不自禁的吞了一口口水。
搖搖頭,刑天倻大步出了柴府,剛出門,就好似後麵有鬼追他的一般急速的跑開。拐過柴府門口這條大街盡頭的街角,刑天倻就急促的叫起來:“白大姐,您救命哩,快,快,天狐香的解藥。。。我,我,我眼前已經有幻像啦。快,快,解藥啊。”
一身宮廷貴婦打扮的白霞子從路邊一架馬車裏探出頭來,很是不屑的瞥了刑天倻一眼,怒道:“看你這小樣子,我這次準備的天狐香是受我心神控製的,若是不引發它,一輩子都不會發作,你眼前怎會就有幻象了?好不爭氣,若是被主人看到了,還不老大的棍子打你?唔,若非害怕被人看出我的本體,才不會讓你這膽弱的小子去辦這事。”
一手將刑天倻拉進了馬車,白霞子拎著刑天倻的耳朵嗬斥道:“快說,事情辦得怎樣了?那太子的身邊,可還有古怪麽?”正襟危坐在白霞子身邊的楊洄朝刑天倻難看的笑了幾聲,一張臉蛋還青腫著說話有點漏風的楊洄,都不好意思開口打招呼了。
刑天倻認真的點點頭,沉聲說道:“我的修為不夠,還看不出太子本身是否有什麽變化,但是他身邊有幾個很厲害的人物隱藏著,這是可以肯定的。那氣息,就和將軍給我們描述過的魔氣給人的感覺一模一樣。唔,太子莫不是也在修煉什麽古怪的法門?他的眉心那一縷黑氣,很是厲害啊。”刑天倻扭頭看向了窗外,眉頭皺得緊緊的。
楊洄說話帶著點‘噝噝’聲,他抽著臉蛋上的肉說道:“這樣豈不是最好了?太子修煉邪法,勾結妖人,我們設計害他那是為國鏟除妖孽,這事情做起來,可一點兒都不覺得不忍哩。唔,白姑娘,就按照李大人說的辦法做?”他偷偷瞥了一眼白霞子,心裏尋思道:“天狐香?聽起來好古怪的東西,真能控製太子的神智麽?這豈不是和妖法一樣的東西?哎喲,這白霞子不會是狐狸精罷?她P股後麵,有沒有尾巴?”一時間楊洄色心大動,偷偷的瞥了瞥白霞子的臀部,正想不要命的用手去摸一摸看看白霞子是否有尾巴,他突然想起白霞子身後的江魚,頓時一桶冰水直潑心底,將他的一點旖旎想法直接打消了去。
白霞子眉頭一揚,冷笑道:“這是自然。主人離開長安時叫我們捕風營一應行動都聽李大人的吩咐,這件事情上,咱們自然也是傾力配合才是。”她歪著頭朝楊洄嘲笑道:“駙馬大人,這次若是成事,讓壽王爺成了太子,你的功勞可不小啊?您的丈母惠妃娘娘一定會心疼死你,以後公主也會給你幾分好臉色罷?再也不會把你打成這樣了。”說罷,白霞子極其不厚到的‘嗬嗬’放聲大笑。
楊洄一張臉氣成了鐵青色,他心中那個惱怒啊,帶了江魚去捉奸,江魚抓了安祿山、史思明轉身就走,楊洄一個人麵對暴怒的鹹宜公主還有明機和尚以及另外兩個奸夫,結果是他這個正牌的駙馬被暴打了一頓,打得他幾天都不敢出門見人。若非這次是李林甫派人把他給強行帶了出來,他還要等臉蛋都消腫了才會拋頭露麵哩。
刑天倻跑去給李瑛送天狐香的時候,皇宮大內正鬧成了一團糟。勤政樓裏,李隆基正和二十幾個重臣商議國事,一個是賑災,一個是吐蕃似乎又在往邊關調動兵馬,還有就是扶桑的國王送來了國書,用極其幽怨的語氣抱怨說上次吉備真備來大唐求法,結果道人在路上被人殺了個精光,和尚在海上莫明其妙的全失蹤了,他問是不是自己冒犯了大唐皇帝的天威,故而李隆基故意給他使壞啊?
賑災隻要花錢花糧就是,最多派一個監督的官員,嚴防地方官貪墨就是;吐蕃調兵遣將的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反正和他們一時是親家一時是冤家,打打和和的也不知道多少年啦,他們敢過來,調兵去打就是。倒是扶桑國王的這封國書,讓李隆基傷透了腦筋。他總不能回信說是因為大唐的佛道兩家的競爭,結果一幫道人被殺光、一群和尚莫明其妙被大風浪衝回了揚州還被塞進了大牢蹲了大半年罷?這種匪夷所思的事情,他能給藩屬國的國王這樣明說麽?若是這樣說了,豈不是顯得他李隆基太無能,連一幫和尚道士都鎮不住?
將扶桑國書在手上抖了抖,李隆基吹著胡須看著勤政樓裏站著的大臣們,大聲說道:“諸位卿家,這事情,你們看怎麽回複啊?嘿,事情不大,但是若是應付不好,可是會傷了我們大唐的麵子。屬國來我大唐求法,這是好事,大好事,可是若是我大唐耗費幾年的功夫還沒辦法把一個法師送過去,嘿嘿,嘿嘿。”李隆基陰笑了幾聲,盯著這些重臣,指望著他們能出個好主意。
他自己也心裏清楚,若是不采取一些巧妙點的手段,還真有可能耗費個幾十年都沒辦法送一個法師去扶桑諸島:你道人渡海,和尚掀起風浪;和尚渡海,道人掀起颶風。嗬嗬嗬,若是弄不好惹出了兩派修士的無名之火,幹脆在扶桑附近的海麵上來一個全武行,那也就不要傳法了,你先想辦法怎樣才能不讓扶桑島沉入海底罷。頭疼啊,頭疼,李隆基左手托著下巴,眼珠子左一閃右一閃的看著這些大臣。他心裏思忖道:你們一個個要麽是佛門的供奉,要麽是道門的弟子,家裏還都設置了佛龕、道壇,嘿嘿,看你們能想出什麽主意來。
更讓李隆基頭疼的事情出現了。一身盛裝打扮,麵沉似水的武惠妃帶著一幫太監、宮女堂而皇之的闖進了勤政樓。李隆基驚訝了一下,急忙站起來叫道:“愛妃,你怎生來這裏了?這裏是朕和大臣商議國事的地方,你一婦道人家來這裏作甚?”李隆基心裏一個‘咯噔’,武惠妃臉上的臉色可是難看得很啊,自己莫非得罪了她?想到這裏,李隆基把自己這幾天做過的一些事情都想了想,突然心往下麵狠狠的一沉,尋思道:“完蛋,惠妃她知道了那件事情,一定是來和朕撕脫的。啊呀,哪位愛卿救駕?”
做賊心虛的李隆基將求助的眼神熱情的投向了下麵的二十幾個重臣,可是一幹重臣都是茫然看著他,誰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啊?李林甫同樣是滿臉茫然的看著李隆基,隻是若是李隆基此時能夠稍微鎮定一點,就會看到李隆基那對美麗的丹鳳眼已經不知道什麽時候變成了陰殘奸詐陰狠毒辣的三角眼,三角眼的正中那小小的瞳孔正射出了讓人膽戰心驚的毒光。
武惠妃悠然一歎,突然露出了極其悲淒的表情,她力都不理李隆基伸出來的手,而是大聲的哭泣起來:“皇上,臣妾知曉私闖勤政樓是大罪,婦人家原本就不應該幹政,可是臣妾來這裏卻不是幹涉國事的,臣妾隻是來商議家事。”她抽泣著,突然伸手緊緊的抓住了李隆基的手腕,大聲哭泣道:“皇上,臣妾可有好一陣子沒見到您了,若是不來勤政樓找您,不知道要什麽時候才能見到您哩。臣妾莫非犯下了什麽過錯?若是臣妾有錯,還請陛下將臣妾打入冷宮,把臣妾的幾個孩兒的封號都剝奪了就是,何必都不和臣妾見麵呢?”
重臣們的耳朵同時提了起來,皇帝的八卦,雖然不敢亂傳,但是能有聽到的機會,那是一定要聽的。
李隆基滿臉狼狽的拍打著武惠妃的肩膀安慰道:“愛妃說得哪裏話?朕這是最近政務繁忙,故而沒有閑暇去找愛妃罷了。你看,這幾日朕夜夜在勤政樓忙到子夜時分,忙完了政務就直接在這裏睡下,哪裏還往宮裏去?”下麵張九齡驚訝的抬起頭來,身為丞相他可是清楚,最近雖然說大事小事有幾件,但是沒有什麽是值得讓李隆基忙到半夜三更的啊?他送上來的各種奏折,莫非還有什麽事是張九齡不知道的麽?看看李隆基,再看看武惠妃,張九齡眨巴著眼睛,怎麽今天這一幕戲,很有點自己的原配夫人吃醋時找自己擾鬧的場麵?
武惠妃哭哭啼啼的看著李隆基,追問道:“當真?皇上在勤政樓處置政事?”
李隆基一咬牙,大聲說道:“朕乃天子,豈能欺瞞愛妃?朕就是在勤政樓處置政事。”好嘛,下麵的重臣們都聽出來了,李隆基的這句話說得叫做一個心虛啊,還不是一般的心虛,而是虛得一點兒中氣都沒有,虛得李隆基差點都要直接坦白的心虛了。幾個臣子交換了一下眼神,同時恭敬的把頭低下了三寸,然後把耳朵拚命的提高了三分。
武惠妃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盯著李隆基,繼續追問道:“果然?”
李隆基認真的點點頭,一臉誠實的說道:“果然!”
武惠妃歎息了一聲:“確實?”
李隆基微笑著,摟住了武惠妃的肩膀,深情的說道:“確實。。。朕發誓!”說道‘發誓’二字,李隆基的後心都是一陣冷汗,他的眼珠不為人知的轉了一圈,偷偷的朝天花板的方向瞥了一眼。發誓後是一定要應誓的,這是李隆基絕對相信的。所以,他有點得意自己沒有說出誓詞的詳細內容,他在心裏笑道:若是朕欺騙了愛妃,就罰朕今晚多吃一張胡餅就是。
溫柔可愛美麗端莊的貴妃突然變成了暴怒的母老虎,武惠妃伸出十根手指,死死的扣住了李隆基腰間的軟肉拚命的一擰一扯,她大聲怒道:“皇上~~~!您,您,您,您身為天子居然,居然能作出這樣的事情來!您在勤政樓處置政務?那後宮‘凝華宮’的那個胡人女子是怎麽回事?這幾天您都跑去她那裏處置政事了不成?看不出來呀,皇上,您連金屋藏嬌的勾當都做得這麽精細呀!臣妾硬是好幾天一點兒風聲都沒聽到,若非臣妾掛記著皇上了,這事情還不知道要瞞臣妾多久哩!”
好似一道霹靂轟在自己腦門上,李隆基驚訝的看著武惠妃,隨後猛的扭頭怒視高力士。高力士極其無辜的一攤雙手,眨巴了一下眼睛,示意不是自己把李隆基給出賣了的。李隆基那惱怒的目光頓時朝身邊的那些近衛太監橫了一眼,尋思道:“等今日過了這一關,馬上更換身邊所有的太監!氣,氣煞朕了,居然敢出賣朕?這些混帳東西,都該把他們的大腦袋也砍下來。”
武惠妃此時卻是充分發揮了一名受到丈夫欺騙的妻子的本色,抓著李隆基就是一陣的嬌嗔吵鬧,弄得李隆基狼狽不堪,弄得下麵臣子們一個個麵沉似水心裏卻是笑開了花,提起耳朵聽得津津有味。李隆基被武惠妃揭開了自己最近幾天最私秘的最見不得人的勾當,一時間心亂如麻,哪裏還能應付武惠妃的打鬧?尤其要命的就是,武惠妃一聲令下,幾個小太監和宮女,將一名身量高大的金發女子領了進來,看她的模樣,不正是最近幾天李隆基最為歡寵的胡女凱瑟琳麽?
凱瑟琳驚訝的看著抓著李隆基撕扯的武惠妃,嬌滴滴的給李隆基行了一禮,笑問道:“我最最親愛的皇帝大人,您這是怎麽了?這個女人是怎麽回事呢?她怎麽敢抓住您來廝打?你這女人好野蠻,怎敢打皇帝大人?”凱瑟琳大步朝武惠妃走了過去,看樣子是要和武惠妃來一場打鬥,將‘可憐’的、‘最最親愛的’皇帝大人從這個‘粗俗’、‘野蠻’、‘無禮’的女子手上搶救出來。
武惠妃哪裏肯示弱,她衝上去就要和凱瑟琳較量一個高下,這下可嚇壞了一旁站著的高力士,他猛撲過去,大聲叫道:“來人啊,來人啊,護住貴妃娘娘。哎呀,你,你好大的膽子。”也不知道高力士是在罵誰,但是很明顯的,他臉上多出了二十幾條指甲印,看那痕跡,一個女人是沒辦法在那麽短的時間內撓出來的。一身好武功的高力士伸開手不敢發力,隻是死死的攔在了武惠妃和凱瑟琳之間,於是他的臉就成為了武惠妃和凱瑟琳交戰的戰場,被撕扯得那個叫做一個血肉模糊,叫做一個肉末四濺啊。
李林甫在一旁倒抽了一口涼氣,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臉蛋,情不自禁的倒退了一步。旁邊王鉷等人同時倒退,嘴唇都有點發白了。張九齡剛要提起中氣怒斥兩名女子如此膽大妄為擾亂勤政樓的近乎叛逆的行徑,但是他一看交戰雙方中有一個武惠妃,再看那比自己還高了一個多頭的金發碧眼的胡人女子,他心裏也冒出了一團火氣,怒氣衝衝的朝李隆基冷哼了一聲,昂著脖子退後了幾步,示意這事情他是不會管啦。站在上麵指手畫腳的命令宮女和太監們分開武惠妃、凱瑟琳的李隆基看到張九齡這等模樣,臉色一暗,差點沒哭出來。
突然,凱瑟琳仗著自己比高力士還高了一個頭,手臂更是極長,突然揮掌朝武惠妃抽了一記。眾人都看到,凱瑟琳的手臂就好像沒有骨頭的蛇一樣扭曲著繞開了高力士的阻擋,帶著一道風聲朝武惠妃抽了過去。武惠妃沒能躲過這一掌,被凱瑟琳一掌重重的扇在了臉上。‘啪’,無比清脆的耳光聲嚇得李隆基以下所有人都哆嗦了一下,凱瑟琳卻是得意洋洋的站在那裏,指著武惠妃大聲訓斥道:“野蠻的女人,不許你欺負我最最親愛的皇帝大人!皇帝大人是多好的一個人,你為什麽要傷害他?”
武惠妃頭上的兩道金鳳釵被扇落在地上。她猛地回頭朝李隆基冷笑了幾聲,突然一低頭就衝了出去。李隆基一跺腳,大聲叫道:“愛妃,愛妃,你回來,你回來,可千萬不能做傻事啊!”李隆基忙不迭的追了出去,二十幾個重臣帶著看到了頂級八卦的極其興奮的雀躍的無法按捺的歡快心情,也是一哄而散,勤政樓裏就留下了呆呆的凱瑟琳還有一張臉被抓得好似漁網的高力士。
高力士摸了摸自己臉上密密麻麻的痕跡,苦笑道:“哎喲,還是公公我運氣好,這幾日剛好能把內力運到臉上來,否則,公公我這張臉,今天可不就是廢掉了麽?凱瑟琳娘娘,您今兒個,可是闖大禍啦!”高力士愁眉苦臉的歎息了一聲,指使著小太監把凱瑟琳送回‘凝華宮’,同時他開始琢磨著自己要怎麽樣才能擺脫今日的麻煩,武惠妃是不能得罪的,皇帝也是不能得罪的,那,要怎樣才能擺脫這麻煩呢?凱瑟琳雖然是江魚弄進宮來的,但是高力士敢打賭他所有的身家,若是想要把這個黑鍋扣在江魚的頭上,不要看他高力士最得李隆基的重新,他也得被暴怒的江魚給拆成零碎不可。所以,這替罪羊,還得找人來頂啊!
“誒喲,怎麽忘了這麽現成的人物?凱瑟琳的那個老板叫做什麽的?莫罕?”高力士奸笑了幾聲,點頭道:“就是你啦,你來頂缸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