沾滿鮮血的長劍埋於黃沙之下,魔法的光芒和黑暗同時褪去,沒有英雄與懦夫,戰爭帶給人類的隻有死亡和無助的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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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法大戰後,迪亞斯要塞附近荒涼如廢棄的墳場,到處丟棄著血跡斑斑的兵刃和鎧甲,還有殘留在地麵上的數不清的斷肢,濃重的血腥味在極短的時間裏引來了數不清的白頂烏鴉和禿鷲。
灰色廢墟似乎戰場上盤旋著黑壓壓的鴉群,饒人燥煩的噪聲像是渴血的鳴叫,更像是夜幕下的哀歌。
巫妖擊敗元素城主後,近五萬名藍蠍騎士重新回到了迪亞斯要塞,西亞克雖然慘敗而歸,但仍不可小窺,阿倫根沒有下達撤退命令之前他們仍然要據守要塞。巫妖履行了自己的諾言,他答應阿倫根幫助達拉斯城邦渡過兩次危機,現在魔導士已死,元素城大敗而歸,他也到了離開的時候。
離開之前,巫妖將靈魂收集者留在了西塞羅身邊,用來幫助喚醒兩個幼小的靈魂。
元素城受到重創,巫妖帶著喪屍王銷聲匿跡,霍肯大陸如同逃出強盜臂彎的孩童,再一次回到了人類的掌控之中。
“西塞羅大人,我代表達拉斯城邦感謝你。”李威斯看著生靈塗炭的戰場,麵色微變,他完全可以相像到魔法大戰的慘烈和生命在受到魔法攻擊時的脆弱和渺小。
“那是我應該做的事情。”西塞羅正經地回答了一句,忽然扭過頭不停眨著眼說:“我損失了五百名地精騎士,阿倫根殿下應該會補償我吧?”
“噢....我想,應該會的。”李威斯不由一怔,他還以為西塞羅和王公貴族了打了這麽長時間的交道,會像騎士一樣把鎧甲拍得啪啪做響,扯著嗓子喊什麽為了榮譽,為了弱小的生命,可是西塞羅還是對金幣念念不忘。
“當然,你做不了殿下的主。”西塞羅召喚著遠處的獅鷲,和李威斯擁抱了下說:“我要回一趟巴士底,希望在我趕到克洛索部落的時候,能看到藍蠍騎士和凱曼大人的軍隊並肩作戰。”
“我也希望,不過一切要聽阿倫根殿下調遣。”李威斯還對西塞羅那副嘴臉耿耿於懷,他不明白遊走在三大王國中的強者居然會像農民一樣,隻對口袋保持著旺盛的興趣。
西塞羅和狄賽爾,寂滅,霜瀑龍西維佳一起回到了巴士底,他反複叮囑獅鷲王,不要直接降落在山穀裏,要降落在山穀的入口,他要想歸家的旅人那樣一步步走入巴士底山穀。
“戰爭女神啊,這才是我的家!”西塞羅從飛行睡袋裏跳到地上,深吸了一口屬於巴士底的新鮮空氣。
一片翠綠的巴士底藏在遠處白雪皚皚的雪山腳下,像是倔強的植物幼苗從冰山中伸出稚嫩的葉子,仔細望去城頭飄揚的獸皮大旗,金光閃閃的野蠻徽章,散發著湛藍色光波的戰爭女神雕像......山穀裏傳出熙熙攘攘的鼎沸人聲,還有站在城頭瞭望的獸人武士,雖然最近他每隔一段時間都會回巴士底,但每次回返思念之情卻愈加深重,像是得了不可醫治的重病。
“歡迎你回來,想家的孩子。”狄賽爾走到西塞羅身邊,笑著用胳膊肘捅了捅他的大肚子。
是啊,不僅西塞羅,狄賽爾,上萬名獸人武士,就連寂滅和西維佳也把巴士底當成了自己的故鄉。
什麽是故鄉?所有的生物未必對出生的地方念念不忘,但是對生活棲息,傾注了所有情感的地方才會稱作故鄉。
城頭上盡職的長頸鹿武士早就看到了西塞羅等人,用力敲響了警報銅鑼,搖晃著長脖子大喊“西塞羅大人回來了,西塞羅大人回來了!”
歡快的聲音像是一道曲折回環的閃電,迅速在山穀裏回蕩,喧鬧的街頭忽然變得一片寂靜,接著人群歡呼著衝向山穀出口,衝出了城門。
元素城加盟西亞克帝國的消息早就在巴士底傳遍了,西塞羅無法了解,當他率領著地精騎士和元素戰士拚死搏殺的時候,有多少獸人虔誠地跪倒在夕陽中,跪在戰爭女神的腳下為他祈禱。
年輕人的腳步總是快一些,一個十幾歲的男孩拎著鐵劍衝到西塞羅懷裏“呦嗬!西塞羅大人,您又打了一個大勝仗吧?”
西塞羅笑著掛著他的鼻子,小家夥身上穿著皮質鎧甲,看樣子剛從訓練場上跑出來,他拉著長音,誇張地說:“沒錯,又打了一個大勝仗!”
元素城受到重創後很有可能一蹶不振,這對巴士底的獸人來講確實是天大的好消息。
歡呼的人群將西塞羅圍攏,默默跟隨著他,含笑聽他述說。也許是心境的成熟,也許是肩頭巨大的壓力,最近西塞羅的話越來越少,很少像以前那樣,孩童般撒歡,回到巴士底以後他又變成了那個快樂,肆無忌憚的西塞羅,臉上總是掛著招牌式的微笑,就連眼睛裏都蓄滿了對親人般的熱烈。
西塞羅沒有講述驚心動魄的戰場,鮮血淋漓的生死離別,他覺得那些壓抑心靈的悲痛交給他獨自承受就夠了,他在為了獸人的生存忙碌奔波,目的就是要還巴士底一個快樂世界,他不願在這快樂裏加上不應有的殘忍。所以西塞羅避開那些渴求的目光,大聲談論著西亞克和達拉斯風俗逸聞,獸人們仍然聽得津津有味,對他們來說,艱苦的生活,戰爭,苦難,這一切都可以去麵對,隻要西塞羅笑容可掬地留在他們身邊。
在巴士底獸人看來,西塞羅是誠實,中肯,值得尊敬的人,他從來沒有信誓旦旦地許下什麽諾言,而是一直在用自己的行動來證明自己的決心,事實上,他做到了,巴士底能夠取得今天的成就全都依仗野蠻大手支起的保護傘。誰也記不清從什麽時候,憨態可掬的野蠻人西塞羅在獸人的心目中占據了不可替代的位置,領袖,神靈,這些名詞根本無法詮釋獸人心中對西塞羅的親密和愛戴。
“知道該死的貴族和魔法師為什麽製造香水嗎?”西塞羅環視著眾人,攤開雙手說:“因為他們不洗澡,這些愚蠢的家夥認為洗澡會讓男人脫陽,女人早衰,據說就連國王一輩子隻洗三次澡,噢,出生,加冕,結婚。”
眾人哄堂大笑,幾個森林小妖咯咯地笑著,其中一個大聲說:“貴族們是想用香水遮蓋身上的臭味是嗎?製造魔法香水可不容易,他們是不是隻在和情人約會的時候用?西塞羅大人有沒有找貴族少婦做情人?”
“可愛的姑娘們,你們的問題太多了。”西塞羅苦著臉說:“向戰爭女神發誓!我的心中隻有維德尼娜,我的貞潔屬於她!”
人群再次哄笑“西塞羅大人的貞潔!”
這時人群中傳來一聲歡叫“看,維德尼娜小姐來了!”
果然,維德尼娜,黑貓夫人和泰貝莎從遠處興衝衝地跑了過來,一群春光燦爛的蝴蝶小妖呼扇著翅膀在她們頭頂盤旋。
維德尼娜穿著普通農婦的亞麻布衣服,袖子高高挽起,臉上還抹著一道泥痕,看樣子剛從果園趕過來。
“噢,我的小美人,你瘦了。”西塞羅一把抱住維德尼娜,用手抹掉她臉上泥痕,重重地在她臉上親了一口。
維德尼娜連話也來不及說一句,臉蛋就在笑聲中漲紅了,她上下打量著西塞羅,眼睛一紅,憐惜地捶著西塞羅的胸脯“你更瘦,你不是答應過我,會好好照顧自己嗎?”
情緒高漲的人群忽然安靜下來,人們的臉上都露出了不忍的表情,即便西塞羅對戰爭隻字不提,他們也能夠想像遊走在幾大王國之間,和元素城為敵是多麽的危險,就像在火焰上,在刀尖上跳舞,稍有不慎就會被死亡掠走。
“是啊,西塞羅大人,您瘦了。”拄著拐杖的老婆婆顫顫巍巍地搖著頭,滿頭的銀發似乎也在唏噓。
“這麽說我應該多吃一點。”西塞羅哈哈一笑,抱起維德尼娜抗在自己的肩上,瘋了一樣朝獸人街跑去,邊跑邊大聲喊“男孩子追上我,我會送他一把黑精金匕首,女孩子追上我,我就把她嫁給最出色的勇士!”
人群沸騰起來,跟在西塞羅身後蜂擁而去,這時越來越多的人得知了西塞羅回來的消息,一扇扇臨街的窗戶被打開,露出一雙雙尋覓的目光,一個個擁抱在街邊等待,如同綻放的鮮花。
“西塞羅大人回來了!西塞羅大人回來了!”激揚的聲音像是巨石投入大海,在巴士底激起漫天的波浪。
狂奔了一陣,西塞羅忽然停下腳步,抱著維德尼娜從懷裏掏出兩隻充斥著紅色煙霧的水晶瓶,他小心翼翼地放在維德尼娜的手掌心,輕輕吐了一口氣說:“親愛的,猜猜,這是什麽?”
維德尼娜睜大了眼睛看著西塞羅,普通的人類女子當然無法了解魔法器皿裏的秘密,但是當水晶瓶放在她手心得刹那,她感覺到了心髒跳的像要飛了一樣,無法比喻的親近感迎麵而來。
“這是,我們的孩子。”西塞羅盡力壓著聲音,嘴唇卻在顫抖。
“他們的靈魂!”維德尼娜緊緊握住了水晶瓶,大滴的淚水從腮邊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