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金

第十二章 天壤之別（二）

在韓瑜的指點下，林寶駒終於找到了傳說中的“專車”。



那是一個很破舊的小巴車，大概能乘坐二十來人。裏麵已經坐了好幾個學生，看來情形跟林寶駒差不多，都是舍不得錢打車的。



車上的司機，是一個胖子，正拚命地抽著煙，似乎顯得很不耐煩。



九月的江城，氣溫並不低，車上的座位也曬得滾燙。林寶駒耐著性子等了一陣，終於又上來了幾個新生，勉強湊足了一車人。



這時候，林寶駒試探性地對司機說道：“師傅，車已經滿了，可以出發了吧？”



“你急個毛啊！”司機凶巴巴地吼道，“我這車至少還能擠上二十個人。”



司機這一吼，讓林寶駒對南方大學的好感頓時減少了一半，心想：“怎麽大學的專車司機，素質還這麽的低下呢？”



那司機一看林寶駒臉色不好，又吼了一聲：“有能耐你就打車去學校啊……也不想想看，現在油價多高，多跑一趟還不多花幾十塊錢！沒錢，就不要想享受！”



那司機這麽一吼，不僅林寶駒啞住了，連整個“專車”內的學生臉色都變得不好看了。這些同學大都是貧困人家的孩子，對於錢這個字，本來就比較敏感的，聽了這胖司機的話，誰的心裏都不好受。



車內一下子安靜了下來，胖司機又繼續吸了幾根煙，等車上的通道都站滿了人，這才踩動了油門。



林寶駒旁邊位置上坐的是一個女生，看起來似乎比他家還要窮困，身上的粗布衣服居然還是舊的。林寶駒原本以為自己家就夠窮了，學費湊了兩個月才湊足，但是上大學好歹也弄了一套幾十元買來的運動服。而車上的其他人，雖然談不上什麽時裝，但是好歹也都是穿的新衣服。



由此可想而知，那女生的家中的經濟狀況一定很差很差。



並且，那女生看起來很靦腆，一直低著頭，似乎並不想和人交談。



林寶駒暗歎一聲，將頭轉向了窗外。



看著窗外繁華而陌生的城市，林寶駒原有的激情已經逐漸消褪，有一種感覺讓他不安——似乎這個城市正在排斥他們這一群窮人。



小巴車搖搖晃晃了半個多小時，終於到了南方大學的校門口。



“好雄偉的校門！”林寶駒忍不住發出了一聲驚歎，這個校門全是用巨石堆砌而成，外表更是用大理石裝飾過的，比起高中的校門，足足寬大了好幾十倍。



當林寶駒看見“南方大學”那四個金光燦燦的大字時，林寶駒心中升起了絲絲的自豪感，並且想起了自己離家前的構想——好好奮鬥四年，畢業以後找一個好工作，不要讓爹娘失望。



想到這裏，林寶駒扛起了行李，昂首闊步地走進了南方大學，同時瞟了一眼學校門口的轎車群，暗自說道：“放心吧，等我大學畢了業，也能夠買車買房的。”



進大學的第一個項目——報名繳費。



學校裏麵到處都有新生報名繳費的路牌，不需要任何人引領，林寶駒很輕鬆地找到了地方。



那應該是學校的某處學術報告廳，被臨時改成了收費大廳，此刻裏麵人山人海，幾乎全是清一色的大一新生。



除了吵鬧聲，最清晰的就是點鈔機“嘩嘩”地數錢聲音，聽得人心中直癢癢。



林寶駒將手中的錢捏得緊緊的，甚至已經拽出了汗，這些錢可都是爹娘的血汗錢那，容不得有一絲一毫的閃失。



交完學費之後，接著就是交住宿費。



“住一千六還是一千的？一千的是吧？”收費的老師並沒有仔細解釋一千六和一千之間的差異，隻是看了一下林寶駒的衣服，就飛快地給他開出了發票。



林寶駒不禁心疼啊，想當初上高中的時候，一學期才二十元的住宿費啊。



不過事情遠不止此，林寶駒很快又交了軍訓服裝費，校服費，餐卡費，住宿保證金……



過五關斬六將，最後所有的鈔票都陣亡在繳費上。



林寶駒翻遍了自己的幾個口袋，一共掏出來八十二塊三毛。



“這可怎麽辦啊？”林寶駒不禁犯難，今天的花費已經大大超過了他的預算，連頭三個月的生活費都給墊了進去。“難不成又向家裏要？可是家裏應該也沒有什麽多餘的錢了……”



林寶駒拖著行李走出了繳費大廳。正打算去找自己的宿舍，忽然他看見了一個人埋頭坐在大廳外麵的石階上，發黃的牛仔行李包放在身旁，情形極是淒涼。



“這不是在‘專車’上坐自己旁邊的那個女孩麽。”



林寶駒認出了那個女孩，對她說道：“同學，你怎麽了……是不是有什麽不舒服？”



那女孩緩緩地抬起了頭，把微微散亂的辮子撥在了腦後，低聲說道：“沒……我沒什麽。”



林寶駒本想就此走了，但是一看見那女孩，好象真的有點不太對勁，又回轉身說道：“同學，天氣這麽熱，你是不是中暑了？要不，我送你去校醫院看看？”



“我……”那女孩遲疑了一下，看了看林寶駒，也許覺得他跟自己都算是窮人，所以生出了一點同病相憐的感覺，然後低聲說道：“我帶的錢……不夠報名注冊。我不知道除了學費，還要交那麽多的費用……我家裏麵也沒有錢了，而且現在一個認識的同學也沒有……”



“唉，是啊，我也險些交不夠呢。”林寶駒出言安慰那個女孩，語氣極是真誠，“你先不要擔心，學校一定會想辦法解決我們的難題。對了，學校不是還有助學基金，助學貸款什麽的，我們可以去申請的啊。”



“真的嗎？”女孩的眼中閃出了希望，對於林寶駒話中的“我們”感動，滿是期待地看著林寶駒。



這樣，林寶駒才看清楚了她的麵容，挺清秀的一個女孩。



“嗯，當然是真的。”林寶駒很肯定的說道，但是心頭卻是一點把握都沒有。在家的時候，林寶駒就去申請過助學貸款，但是當地的銀行一口咬定沒錢貸款，把林寶駒和他老爹氣得夠嗆。



不過，這個女孩的社會閱曆比顯然比林寶駒還要少很多，見林寶駒回答得這麽肯定，居然信了。



“那現在你打算怎麽辦？”林寶駒對那個女孩說道，心想：“看這樣子，這女孩是想等到貸款到了再離開這裏不成？”



“我……我等老師們忙完了，跟他們反應一下情況。”女孩說道，看來已經完全相信了林寶駒的話。



“這……”林寶駒不禁傻眼了，愣了一下後，他說道：“這樣吧，你先把行李放在我的寢室吧，老是這麽托著行李走來走去，也夠累的了。況且，這些老師也不會這麽快下班的。”



“好吧。”女孩遲疑了一下，點頭答應了。“我叫林瑩，生物係的，你呢？”



“跟你一個姓，我叫林寶駒，計算機係的。”林寶駒看了看身旁愁眉苦臉的林瑩，不禁想起了那個許白白，忍不住歎道：“唉，這兩個女孩的境況，真是天壤之別。還是楚爺爺說得對，人和人的確是不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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