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間臨時搭就的廚房裏。
鍋碗瓢盆乒乓亂響,想來便知是某個自命善於廚技的小丫頭正在整治美味菜肴呢。
一隻手,推開了廚房的門。
她進門之後,幹咳一聲。
韓飲冰回過頭來。
“啊,方姨?你來了,快幫我收拾桌子,飯馬上就就好。”
“嗯?哦,小姐,我來是有事要跟你談談。”
“先收拾桌子啦,有什麽事比吃飯更重要呢?”
“……好吧,對了,何刃去哪了?”
“本來說過要回來吃飯的,可剛才打電話過來,說有事,要晚點回來,我還正愁這一大桌子菜沒人吃呢,方姨你就來了,你真好!”
“哦。”
方姨嘴邊浮起一絲笑意,開始往桌子上擺放碗筷。
幾分鍾後,一桌在數量上可稱為豐盛的菜肴出現了。
兩人在桌旁落坐。
“小姐。”
方姨開了口,“你對眼下的生活滿意麽?”
“有點不滿意了,阿刃這兩天忙啊忙的,都沒時間回來吃飯了……,方姨,來,你嚐嚐這個,我炒的珍珠翡翠!”
“小姐,除了何刃這個名字,你完全不在乎別的麽?”
“別的?那是什麽,我需要在乎麽?你嚐嚐啊。”
方姨臉上掠過一絲黯然,她下意識的,將韓飲冰夾在她碗裏的菜放在嘴裏,咀嚼幾下,驟然感覺不對。
這東西是什麽……,有鋼鐵一般的硬度,還有碳香,是碳香,不是其他什麽香。
她美麗的麵孔扭曲幾下,想把這不明物體吐出來,但是出於一個美麗女性自小養成的風度和優雅,還是忍了。
“小姐,你給我吃的是什麽……?”
咽下這東西後,方姨的嗓子有點沙啞。
“珍珠炒翡翠啊,我都說了,你看,綠色的是芹菜,是翡翠,白色的是白菜,是珍珠,你看看它們的形狀多可愛……。”
“芹菜可以炒白菜麽?”
方姨愕然。
“當然可以哦,是我發明的新菜呢,你看看,它們放在一起顏色多漂亮。”
方姨無語,幾滴冷汗悄然劃下。
即便是這兩個風馬牛不相及的東西可以放在一起炒,那……,方姨用筷子夾起一根所謂的翡翠,也就是芹菜。
一根芹菜,怎麽可能會以這種無堅不催的形象出現。
這要經過多少道工序的錘煉啊。
“方姨,你再嚐嚐這些菜,這個是……,那個是……。”
一個個令人觸目驚心的菜名自韓飲冰口中報出,還盛情邀請方姨品嚐。
嗬。
算了。
方姨搖頭。
“小姐,我有事要跟你談。”
方姨打斷了興致勃勃的韓飲冰。
“什麽事哦,吃完飯再談吧。”
吃完飯?
吃完了這頓飯,她還有命在麽?
“不行,現在就要談。”
方姨語氣篤定。
“……好吧好吧。”
韓飲冰坐在方姨對麵,雙手捧臉,眼睛無辜的眨著,一副恭聽教誨的模樣。
“小姐,我隻問你一句話,你甘心於一輩子做何刃的玩物麽?”
“玩物?”
韓飲冰愕然一下。
“對,一個隻能依附於他,任憑他的驅使,沒有尊嚴,沒有個性的附屬品,一個玩物。”
“一輩子?”
韓飲冰真正在意的,是這三個字吧,重複著它們,她的眼睛,都要變成心形了。
“我想做阿刃一輩子的玩物哦!”
韓飲冰驟然起身,眼中全是興奮,激動的話語,自她口中連串蹦出:“我正煩惱阿刃總在外麵招惹女孩子呢,方姨你能讓我跟他一輩子不分開,黏著他跟著他當他的玩物,我就太謝謝你了,方姨你真好!”
方姨一個沒坐穩,幾乎跌倒。
她把頭埋在手臂裏,半響沒有抬頭。
“方姨方姨你怎麽了?”
“我沒事。”
方姨抬起頭,眼中是決然的神色。
“小姐,對不起了。”
“什麽對不起……。”
韓飲冰正覺奇怪,就見方姨驀然抬頭,伸手一指便點向自己的腦袋,她愕然失色,卻來不及反應。
方姨眼中是狠厲的神色。
小姐已經被他洗腦了,除了霹靂手段,根本就沒辦法拯救韓飲冰,她是這麽認為的。
這一指點下,就能喚起往日的韓飲冰。
一指點落。
韓飲冰驚愕的神色凝固。
方姨眼中的決然凝固。
接下來,場景驟然而轉。
方姨下指處,突然湧出一股巨強力道,這力道猶如九天瀑落,以無法抵禦之勢,飛速湧至。
不好!
方姨愕然心驚,心知何刃在韓飲冰身體中布下了陷井,這個念頭剛剛掠過,她的整個人,已被這股力道擊飛,向後直飛而出。
砰!
一聲悶響。
方姨撞在了牆上。
強忍著肺腑中猶如被大錘擊中般的氣血翻湧,方姨自牆上劃落之後,翻身,站起,腳下猛得發力,便要逸走。
可惜,已經晚了。
一個身影正在門口等著她。
方姨不知道這個人是何時出現的,她甚至沒有感覺到,直到此刻向外飛逃,才看到了他。
那個身影悠然伸手,方姨的飛掠之勢,正往他的手掌撞去。
這人出現的時機如此巧妙,就好像方姨要把自己送到他手上一樣。
嘿!
方姨一聲輕喝,她的身影,便如斷線的風箏一般,以不符合物理定律的軌跡,劃下了一個休止符,在空中驟然而停,飄然落地。
“好一手‘浮雲落’”。
那人鼓掌。
“何刃。”
方姨眼中全是戒備之色,認請了這人是誰,她的心中便是一沉,以他的身手,估計自己是逃不走了。
“你為什麽要攔我?”
惡人先告狀?阿刃感覺這事情開始有趣了。
“你為什麽要逃呢?”
阿刃反問方姨。
“我在練習武技,這與你何門主無關吧。”
“無關倒是無關,那能不能再請問一下,你為什麽會撞到牆上呢?”
阿刃嘿嘿笑著,這方姨一向是沉穩冷靜,計謀多出,倒要看她怎麽解釋。
“我……,我倒要問你,為什麽要在小姐身上留下傷人內氣,你究竟是什麽意思?”
“你還真敢問啊,你如果不存傷人之心,那內氣怎麽會傷你。”
阿刃搖頭歎氣,“我不是個講理的人,對我來說,隻要是有威脅的存在,都應該除去,所以,你不用跟我強辨了,你口才好可以舌燦蓮花這我知道,可是,沒有用。”
“小姐。”
方姨開始找外援了,她略有些畏縮的來到韓飲冰身邊。
“阿刃……,怎麽了?”
韓飲冰仍是不知道發生什麽事了。
“阿冰,來,到我身邊來。”
阿刃沒有解釋,而是伸出手。
韓飲冰沒有絲毫猶豫,向阿刃走去,在這一瞬間,方姨蠢蠢欲動,不過,她沒敢動。
因為不論她想用哪裏出招,手,或者腳,阿刃的目光總會先一步盯到那裏,她絕望了,感覺自己像是被逼到陷井裏的野獸,根本沒有出路。
“去外麵等一會兒,我和方姨有事情要談。”
阿刃對韓飲冰言道。
“不要!”
方姨大叫,“何刃想殺我!小姐你不能走!”
“啊?”
韓飲冰掩住了口,難以置信的眼神。
“我不會殺她的,聽話,快去。”
“……好吧。”
韓飲冰一向是很乖的,隻要不涉及到女孩子的事,阿刃說什麽,她就做什麽。
此刻,室內隻餘阿刃和方姨兩個人了。
方姨的神色,已經沒有了慌張,看來剛才假腔作勢的慌亂,隻是為了贏得韓飲冰的同情,以及由韓飲冰同情而衍生出的阿刃的一個保證。
不殺她。
“說吧。”
阿刃拎過一把椅子,坐下,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說什麽?”
方姨雙手抱胸,美麗的臉上,全是敵意。
“說說你都幹了些什麽,誰在背後指使你,你有什麽目的等等,做為一個失敗者,你有義務向勝利者坦白。”
“哼!”
方姨冷哼。
“我的確是答應過阿冰不殺你,但是,我可以摘掉你一隻胳膊或者一條腿,哦,更容易的,是在你臉上劃上幾刀,似乎女人最在乎的是那張臉吧。”
“哼!”
方姨繼續冷哼。
“方祈,他長的真像你。”
阿刃又道。
方祈。
聽到自己兒子的名字,方姨的冷靜頃刻間蕩然無存,她眼中的恨意如果能化為實質的話,阿刃理應已被千刀萬剮了。
“勝者王候敗者賊,你應該明白這個道理的,你不服輸,你來報仇,其實這沒錯,同理可證,我如果放了你,那就是我的錯了,放虎歸山,然後自己反遭虎噬,你看我像是那麽蠢的人麽?”
“雖然我答應過阿冰不殺你,可是,殺一個人的辦法有很多,並不一定要他立即死亡。“
“你看。”
阿刃用中指敲敲自己身邊的一隻花瓶。
“想像一下,它是你的心髒。”
然後,阿刃數起數來。
“一、二、三、四、五……。”
數到十的時候,那隻花瓶‘砰’一聲爆裂開來,散成了滿地的粉末。
在這一刻,阿刃敏銳的注意到,方姨的瞳孔,猛得向內一縮。
她害怕了。
“好了,我看我們現在可以推心置腹的談一談了。”
“首先,回答我這個問題。”
“你是怎麽聯絡到傷逝亡意二老?怎麽得到我的具體位置?為什麽要讓他們來埋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