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刃按著小鼎留下的信息,說出了一句話,這話聽在那女鬼耳中,宛如一盆冷水澆在油鍋裏,女鬼有了令人驚訝的瘋狂反應。
“啊!”
女鬼猛得開始仰天厲吼,聲如狼嚎,撕心裂肺!
“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害的他!不是我!不是我!”
女鬼真是被刺激到了,她甚至都忘了遺留在假藥王天靈蓋上的小黑方塊,猛得飄了開去,像一隻漏了氣的氣球一樣,在屋子裏四處飛竄,厲吼聲回蕩著。
陰暗的大屋,四處飛竄的人頭,鬼哭狼嚎般的淒厲喝聲,此情此景,可稱得上鬼氣森森。
阿刃顧不得感歎害怕,也沒時間掩耳,隻是急忙從懷中掏出老人贈與他的小鼎,向那水晶一樣的黑方塊扣去,一扣之下,原本大於小鼎容積的黑方塊卻驟然縮小,被小鼎結結實實的扣在裏麵。
此事,白玉小鼎上白光驟然閃現,乍明乍暗,如同一隻全功率閃亮的霓虹燈,將屋內的黑暗一驅而淨。
“啊!”
女鬼與小黑方塊之間的聯係被切斷,她猛得驚醒過來,一看阿刃手中正拿著的白玉小鼎,如哭似嚎的厲吼聲便自她口中吐出。
“陽極爐!是你害我!是你害我!我要殺了你!”
這顆頭,夾著陣陣哀怨厲吼,向阿刃衝來。
“退!”
見女鬼撲來,阿刃急忙亮出手掌上的血符,這是在小鼎上出現的最後一個記號,信息中是說這符號可以保他平安,他用血畫在左手掌中之後,一直握著拳頭,直到此刻才張開。
“啊!”
女鬼一聲慘叫,如同見了陽光的夜行動物一樣,猛得飄出去了好遠。
“冰冰,殺了他!”
女鬼厲聲喊著,阿刃聽了一愣,心頭湧起不妙的感覺,而聽了這個命令的韓飲冰,就如同一隻被放出籠子的猛獸,嘶吼一聲,張牙舞爪的撲向了阿刃。
“喂,住、住手。”
阿刃慌了,他一手拿著小鼎,另一手還要將血印對著女鬼,還不想傷了韓飲冰,隻得在屋子裏狼狽逃竄,躲避韓飲冰的襲擊。
而被下了命令的韓飲冰,就仿佛是一具機器,不知道疲倦痛楚,速度也快得超乎想像,在後麵不離不棄的追著阿刃。
終於在屋子角落裏,阿刃不小心被韓飲冰撲在了身上,就在這時,那張鬼臉也乘機向阿刃撲來,阿刃匆忙間瞥見了,忙用左手血印對準了它,那惡鬼又慘號一聲飄開。
就在這時,糾纏在阿刃身上的韓飲冰,突然如同一隻惡犬一樣,惡狠狠的一口咬在了阿刃右碗上,劇痛之下,阿刃一聲驚呼,手上困著小黑方塊的玉鼎便滾落在地。
女鬼立即飛至,張嘴叼起了玉鼎,飄回空中。
這顆頭,嘴裏叼著東西,自然是不能再繼續喊叫了,在空中飄來蕩去的,麵露急切之色,口裏拚命咬著,似乎是想把小鼎嚼碎,但這種寶貝豈是她能嚼得動的,阿刃隻聽到「咯咯吱吱」的牙齒咀嚼聲。
這個場麵,很好笑。
阿刃知道他不應該有這種感覺的,但就是覺得好笑。
他甚至想到了那個烏鴉與狐狸的故事,烏鴉嘴裏叼著肉,狐狸騙它開口講話,肉就掉在狐狸手心裏了……。
“喂,你這樣子太惡心了吧。”
阿刃諷刺著,這帶著笑意的語氣刺激到了正在空中飄著的惡鬼,她雖然嘴裏叼著東西不能開口,但當她惡狠狠的盯向阿刃時,阿刃卻能感覺到那無聲的充滿怨毒之意的怒吼。
與此同時,已被阿刃製住了的韓飲冰猛得掙紮起來,她現在阿刃從背後抱住,是根本無法攻擊到阿刃的,但她卻惡狠狠的向後扭著腦袋,動作之猛烈,似乎想要把頸子擰折,阿刃甚至聽到了清脆的「喀嚓」聲。
她會弄死自己的!
阿刃大驚之下,忙抽出右手按在韓飲冰的脊椎上,一股稍微強烈的內息湧入,按照正常人的標準,這股內息足以癱瘓她的全部行動能力。
而結果卻不然,這內息一湧入韓飲冰體內,卻像是投進了無底深淵裏,連個波瀾都沒驚起就消失無蹤了。
該死的魂傀儡!
阿刃知道這是女鬼異術的效果,內息無效,隻得換成最為直接的手段了,阿刃抬手,惡狠狠的切在了韓飲冰的後頸處,勁力初時還小,但看見韓飲冰隻是一愣便又掙紮起來之後,他不得不狠下心來加大力道,才將韓飲冰打暈在地上。
處理完韓飲冰,阿刃再將目光投向空中飄著的那顆頭時,卻是一驚。
隻見那隻鬼口中所叼的玉鼎中,滲出了絲絲縷縷的黑線,而小鼎之內,那濃密的黑暗正在以海嘯般的澎湃之姿翻騰著,仿佛隨時都會打破小鼎的封鎖,重新和女鬼合為一體。
糟、糟了!
阿刃知道當女鬼重新和那個黑方塊融為一體那一刻,就是他被女鬼幹掉之時。
可這大屋是古式的建築風格,屋脊極高,那顆頭飄在空中,距地足有四米,阿刃是無論如何也跳不了那麽高的,情急之下,他四處隨便抓起亂起八糟的擺設向女鬼擲去,希望能把它打下來。
當然,把那顆頭打下來的可能性是極小的,這就像是想用棒球打下飛碟一樣不切實際。
空中飄著的惡鬼輕輕鬆鬆的躲過了阿刃的攻擊後,那絲絲縷縷的黑線已經猶如實質,如同黑線一樣將女鬼的頭和那個小鼎連在一起,女鬼張口,小鼎懸空,卻不落下,而是掛在這顆頭的下方。
完了……。
阿刃心中哀號。
而女鬼麵露譏笑,正欲開口。
就在這一刻。
一種充沛浩蕩仿佛千人齊聲高喊的呼喝聲旋風一樣刮了過來。
“升旌旗。”
這聲音極其宏大,又如禪音一般詳和,阿刃聽了一愣,而女鬼的反應卻激烈多了,她仿佛像是聽到了催命符一樣,猛得厲吼一聲,那盤旋在她旁邊的黑線快速卷動起來,像蛛網一樣向上翻起,仿佛想把這顆頭包裹在內。
可惜的是,從玉鼎中透出的黑色濃霧數量還少,不足以完成這樣的動作。
“斬鬼魅。”
呼喝聲再度傳來,依舊是莊重詳和,這聲音仿佛是激發了小玉鼎的某種功能,隻見那小鼎周身光芒忽閃,向外擴散著乳白色的光,那光猶如實質,一邊流動,一邊構築起了一個足有一米見方的白玉光圈,這光圈擴散極快,一瞬間就已經將女鬼的頭圈在其中。
女鬼再次高聲呼喝,聲音雖然怨毒,阿刃卻聽不清她在喊什麽,似乎她被圈在了那光圈之內,連聲音也被禁製了。
此刻,那小鼎中封著的黑暗,卻是完全的破開了小鼎的防禦,整個黑色方塊都露在外麵,這黑色方塊如霧一般擴散了起來,範圍不小,卻沒有超過白光的界限,但是將小鼎包在了其中。
這時,白玉光圈套著黑不見底的方形黑色,黑色中又有一個小玉鼎,它們似乎構築起了一個奇妙的平衡,黑與白,圓與方,二者均是靜止不動。
不知道為什麽,看著這黑與白構成的奇異小世界,阿刃驟然想起了醫穀地下的古陣,它們之間似乎是有那麽一點相似之處。
而身在其中的那顆頭,張著嘴,吼叫著,阿刃現在連她的聲音都聽不見了,似乎那圓與方的世界是與世隔絕的另一處空間,阿刃隻能看到那顆頭麵目扭曲、眼神絕望的吼著。
“納五輪、走經靈、驅舍邛、行天命……。”
三字一頓,那如同千人合鳴般的聲音再度響起,越響越快,到最後,阿刃隻能聽到如同念經般的嗡嗡聲,根本聽不清在說些什麽。
聲音仿佛是在驅動著小玉鼎的動作,隻見小鼎開始旋轉,帶動著白玉光圈的轉動,白玉光圈在縮小,被包圍的黑色也在不斷的縮小,黑與白的空間越來越窄,那顆頭被拉向兩種色彩的中心處。
直到黑色重新凝結成三寸見方的方塊,白玉小鼎懸在這個小方塊的下方,而那顆頭,則是無助的飄在小方塊上方,三者同被困在光圈中,光圈仍在不斷縮小,阿刃覺得,在它縮回小玉鼎的那一刻,所有的一切都會被它消滅掉。
這就是結局麽?
阿刃在一邊呆呆的看著這一切。
接著,他突然看到,那張臉突然笑了,的確是在笑,一邊笑,她一邊張嘴說出三個字,說的很慢,阿刃根據口型可以推斷出,這三個字是。
「我不服」。
異變突生。
那顆頭,突然爆掉了,阿刃清清楚楚的看到了,上一刻她還在,下一刻她就爆成了碎屑。
而就在這時,那個黑色的,已經凝成實體的小方塊,就如同一隻被點燃了尾巴的老鼠一樣,猛得加速,衝過了白玉圈子的包圍,從靜止到飛速奔行,期間的過程沒用上一秒。
而它的目標,卻是正躺在阿刃腳下的韓飲冰。
這東西夾雜著怨氣和無比的威勢,直撲過來。
阿刃查覺到了,他來不及想這是什麽,總之不是好東西。
他毫不猶豫的伸手去抓,他的出手速度自然是很快的,而這黑色方塊,卻似乎有著靈性,猛得在空中繞了一個彎,從阿刃身後劃過,目標還是韓飲冰。
沒辦法。
阿刃條件反射之下做了一個最能保護到韓飲冰的動作,他猛得伏身下去,撲在韓飲冰身上,然後他就覺得背後一涼,像是被開了一個洞,接著,有冰涼如同九幽死氣的東西衝了進來,瞬間他如同赤身裸體的站在了北極圈上,這樣的感覺,激得他腦子幾乎炸開,下一刻,他便暈了過去。
他暈過去之後,周圍的世界突然有了一點變化。
阿刃身處的這棟大屋,就仿佛是褪了色的圖畫,被一點點一層層的剝落,瞬間功夫,已經完全不複存在,仿佛它本來就是由空氣築成再塗上顏色的,現在顏色褪去了,就消失了。
不止這棟大屋,連同整個院落,那兩間坐北朝南的廂旁,也完全消失無蹤。
阿刃昏迷著,身下是光禿禿的山石,上方是滿天星鬥。
一陣輕輕的腳步聲傳來,走來的是一個老人,而跟在老人身邊扶著他的,卻是昆達,這個老人就是草原上贈與阿刃小鼎的那個老者。
“偃無雙,這就是你希望的結局麽?”
昆達彎腰拾起落在地上的白玉小鼎,交給老人,老人撫摸著小鼎,歎著氣。
一點微光自小鼎上亮起,猶如一滴淚珠,慢慢的滾下了鼎身,落在地上時,這粒白光不但不散,反而慢慢的稀釋伸展成了一個影子。
一個人的影子。
看她長發披肩,應該是個女性,由於這點影子淡若無形,看不清她的模樣,隻能從她婀娜身影看出這是一個漂亮女子。
“我好累。”
一個若有若無的輕柔語聲從影子口中發出。
“累了也好,去你該去的地方吧,強留人世二十年,你害了自己也害了你的女兒,希望那邊的刀山地獄能讓你清醒清醒,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
老人淡然道。
“我沒錯不是我的錯我沒錯不是我的錯……。”
絮絮叨叨有些神經質的聲音從女人口中發出。
“看看阿冰,看看她!你把她害成什麽樣子,還敢說自己沒錯!”
老人厲聲道,語氣中是無比的威壓,聽了這個聲音,那女人的影子猛得黯淡下去。
“我對不起冰兒,我對不起我的女兒,木傀儡沒辦法解的……,不!你是藥王,你會有辦法的,你救救她好不好?我求求你。”
女子的影子跪了下來。
“哼!我自己的孫女,我會想辦法,滾吧!”
老人不耐煩的揮揮手。
“謝謝。”
女人的影子跪在地上叩了個頭,然後,影子逐漸淡去,老人看著這一切,心頭生出一絲感慨,糾纏了二十年的冤魂,終於走了,卻留下了這麽多的罪孽。
“我真的很愛仰鬆,真的……。”
女子最後的聲音傳入老人的耳朵,老人的身體一顫。
剩下的那點光芒也消散了。
老人靜靜的立了片刻,開口吩咐昆達叫人把阿刃和韓飲冰帶走後,落寞的向山下走去。
而此刻,哲蚌寺的山角下,正靜悄悄的立著數百個身著白衣的人,他們不少人身上染著血跡,似乎是剛剛經曆了一場戰鬥,看到老人下山,他們齊齊敬禮,剛才正是他們,合聲念出了製服惡鬼的經文,念那經文,似乎需要極大的精力,此刻這些白衣人俱是滿臉疲色,功力差一點的,已經是強撐著站立了。
先是一場與四方家殺手的戰鬥,又是耗費精力唱出伏鬼經文,這兩樣消耗加在一起,能挺下來的,就算是過了老人對門下弟子的出師考驗。
“散了吧。”
老人見沒人因力盡而倒地,滿意的點點頭,他揮手道,“你們都該出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