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魯平狠扭了司馬德一把,讓他清醒過來,低聲說了幾句,兩個人兵分兩路,向麥田迂回包抄。
曲江的嘴唇已經被自己咬破,強壓著去救丁海濤的衝動,據槍給兩個人提供掩護,他必須在敵人前搶先開槍,決不能再讓兄弟受傷了。
郭敬匍匐爬出凹坑,把丁海濤拖了回來,他摸索著試探丁海濤的脈搏,脈搏極其微弱,探手往他懷裏一摸,郭敬心裏一涼,是穿甲彈,已經穿透了防彈衣,準確命中心髒部位,他還懷有一絲希望,希望防彈衣分散了子彈的動能,子彈沒能達到心髒位置。
然而丁海濤突然抽搐了一下,輕聲罵了句:“操,我不甘心!”就此一動不動。
郭敬大哭,哭聲撕心裂肺。
喬婭不甘心,手忙腳亂的給丁海濤包紮。
雨繼續下著,郭敬的哭聲在雨夜中傳出去多遠。曹森被哭聲驚醒,艱難的睜開眼,郭敬哭了?他不可思議的想到,他也會哭?不好!是哪個兄弟出事了?是濤濤還是司令,或者曲江?
曹森想起身查看,胸口的劇痛讓他一皺眉頭,咬牙硬是坐了起來,他感覺有一件很輕的物體伏在自己身上,低頭一看,一雙如雪潔白的纖纖玉手緊緊按在自己的傷口,即便在黑夜中,這雙手依然清晰。
靜哲?曹森想拍拍她,手卻沒有碰到任何實體,直接從空氣中穿過。
“靜哲!”曹森大驚,他用手在那雙玉手周圍劃拉著,什麽也沒有碰到,在地上卻摸到一件遺落的長裙,“靜哲!”
石達趕到曹森身邊扶住他,“兄弟,你的傷怎麽樣?”他在曹森身上摸到大把的血,心中不由的一沉,心中禱告,你千萬別再有事了!
“我幾個兄弟怎麽樣?”曹森反問。
“丁海濤……”石達默然。
曹森馬上明白了郭敬為誰痛哭,他的心疼的一縮,大量鮮血從槍眼流出,眼前一陣眩暈,“我的槍?”
石達聽曹森這三個字是咬著牙說出來的,忙勸他:“你受傷了,不要亂動。”
“槍!”
石達歎口氣,把剛剛揀到的丁海濤的步槍遞到曹森手裏。
嗒嗒!不遠處傳來XM8獨特清脆的射擊聲,還有科洛克手槍的射擊聲,緊跟著槍聲大作,在麥田裏發生了激烈的交火。
曹森想把石達推倒,手上軟弱無力,勉強抬腿把他踹倒,“別動,玩槍是我們的活!”
他就地滾動一下,把身體探在土領子上,探出槍口,用槍上的夜視瞄準鏡搜索敵人。
砰!嗒嗒!山坡上的郭敬和曲江猛烈射擊,子彈呼嘯的沒入麥田中,帶起一聲聲慘叫。
曹森沒有急於射擊,他知道自己力氣不多了,要用在最關鍵的地方。出乎他意外的是,戰鬥很快結束,周魯平搖擺著身體打出最後三發照明彈,搜索了整個區域,沒有發現新的敵人。
司馬德找到一個垂死的敵人,一刀削掉他半個手掌,“說,誰派你們來的!”
那人疼的喘不上氣來,哆嗦著想說又說不出話。
司馬德恨極了他們,槍口頂在那人腦門上,猛扣扳機,把他打的血肉橫飛。
郭敬抱著丁海濤跑到曹森身邊,放下丁海濤抱住曹森的身體,翻過來一看,他幹嚎了一聲,“森哥!”
曲江也跑到曹森身邊,撲通跪倒,頭深深的埋下去不敢再看一眼曹森,他認為所有的傷亡都是因為他沒盡到責任才造成。
在照明彈的光亮下,可以清晰的看到曹森左胸有個和丁海濤一模一樣的槍眼,一雙半透明的小手還緊緊按在上麵。
濤濤!曹森看著丁海濤的屍體**,多少年的好兄弟,多少次一同出生入死,難道就這樣死了?
還有靜哲,靜哲難道也……
曹森看看自己的胸口,絕不肯接受好兄弟的死以及靜哲的離開,他心中巨浪滔天,怒火充盈,隻要我曹森有一口氣在,沒有誰能奪走朋友的性命。
司馬德抱著一個人走到曹森身邊,輕輕把他放下,嗚咽著說:“是老周,中了三槍。”
曹森看到周魯平手裏還緊攥著一把信號槍,眼中一熱,淚水終於流了下來,“操你媽!老天爺!”
隨著這聲驚徹天地的咒罵,曹森噴出一口鮮血,憤然起身站立,心中的悲憤讓他全身的血液在燃燒,也讓大地震顫,方才逃竄隱藏起來的陰靈被驚動,發出怪異的尖叫紛紛往更遠的地方逃竄。
在燃燒彈落地的瞬間,曹森的目光正好掃到這些陰靈,怒火終於有了發泄的地方,如果不是這些烏七八糟的東西,他們兄弟根本不會分開,也就不會有後麵的事情,論玩槍,他們怕過誰?
曹森的心中像有火山爆發,雷鳴一樣大吼:“殺——!”
石達等周圍站立的人,頭腦一暈,統統站立不住被震倒在地,方圓百米的雨水竟被這聲吼反震回天上,高高拋起才落下,形成了更密集的大雨。
所有的陰靈被這聲吼震的魂飛魄散,刺耳的尖叫此起彼伏,無論怎樣掙紮也逃離不了被毀滅的命運。
曹森自己也被震的口鼻流血,胸口的槍眼裏鮮血飆出多遠,他全然不顧,仰天對著滿天的烏雲大喊:“老天爺,你他媽的想好了!老子做人天地不怕,老子成了鬼,要讓你天翻地覆!”
天上的烏雲劇烈翻滾,似乎被曹森的氣勢吸引,紛紛向他頭頂匯聚,一道道閃電在其中鑽進鑽出,沉悶的雷聲隆隆作響。
雲越聚越厚,幾乎成了粘稠的膠狀,和星海裏的星雲倒有幾分相似。曹森看了最後一眼,他腦子裏突然掠過星海的景象,可惜它融入到九坤降魔陣中,否則也許會有奇跡發生,隻要能救回丁海濤、老周和靜哲,自己死了也安心。
這是曹森腦子裏最後一道意識,因為帶有死前的強烈不甘和極度的祈望,這道意識出奇的強大,穿透雲層直至蒼穹。
東郊梅苑裏的梅芳突然從夢中驚醒,一身的冷汗,她快步來到窗前凝望西方,曹森他們沒事吧?心裏……怎麽有這樣強烈的不祥感?
雲婆婆剛要歇息,被突如其來的強烈怨念嚇了一跳,誰能發出如此強烈的怨念?這要是成了鬼,天下誰能製服的了?
然而令她震驚的還在後麵,久違的星海氣息在怨念傳來的方向出現了!
石達他們看著頭頂的天空目瞪口呆,濃稠晦暗的烏雲中出現了一方純淨的藍天,藍天中明日與群星共處,皆發射著璀璨的光芒,於陰雲中投射下明亮純白的光線,把一塊百米長寬的區域照的如白晝一樣,地上躺著的所有人都被純淨的白光照亮。
石達是其中唯一的修煉者,仰望頭頂的藍天激動的嘴角顫抖,星海,星海又出現了,它的形態發生了第三次轉變,已經不是單純一方天空,而是窺測一個全新宇宙的窗口,目光所及極遠處,仍可以看到有無數的群星發射著冷冽的白光。星海,它到底蘊藏了多麽寬廣的世界,蘊涵了多少未知的秘密?
然而,另所有人驚訝的是,星海再次發生變化,它倏的收縮成長條形,在地上投射出一條長條形的白光帶,快速的一掃而過,郭敬幾個人在白光掃過身體的時候,感覺這白光穿透了自己的五髒六腑,如沐春風般的溫暖徜徉全身。
司馬德心裏說了一句,舒服!
星海再次擴張恢複方才的形態,其中的星日光芒大盛,耀眼的光芒讓整座山坡猶如數個太陽同時照射般明亮異常,溫度也在急劇上升,幾秒鍾後亮度達到了極限,石達努力運足目力去看許久未見的星海,卻什麽也看不到,眼中是白茫茫的一片。
這時,光似乎靜止,時間也停止不動,一切處在絕對的靜寂中,漸漸的,郭敬他們聽到了點點滴滴的聲音,開始輕微後逐漸加重,砰,砰,砰,充滿節奏的聲音聽起來分外耳熟。
心跳,是心跳聲!曲江判斷出聲響的類別,他熱淚盈眶,知道星海出現的原因,是來救曹森的。
靜哲原本消失的身體在星海上空出現,優美的曲線在光芒的照射下像天使一樣完美,她盤旋著上升,一頭烏黑的長發被愈加炙熱的白光染成亮白色,流動著如水波一樣晶潤的光澤。她在一顆明亮的星星旁邊停住身形,好奇的用手去撫摸璀璨的明星。
當她晶瑩到幾乎透明的手碰觸到那顆星星,星星輕微搖晃一下,竟落到她手中。
靜哲驚喜的輕輕叫了一聲,捧著星星細看。在她的嬌嫩的手心,一團白光漸漸斂去了光華,一顆如黃豆大小的渾圓明珠靜靜躺在手心,珠子極其剔透潤澤,表麵光亮無絲毫暇疵,像朝陽下的露珠,微微顫抖著凝結在靜哲比花瓣還嬌嫩的玉手上。
靜哲喜愛到無以複加,快樂在空中接連盤旋了數圈,緊緊把明珠攥在手心,看看四周,有好多星星啊!可以多摘幾顆串成一掛項鏈,還要送給芳姐姐、香香妹妹、鴨鴨她們。靜哲飛舞著又靠近一顆星星,卻不成想,那星星同自己掌心的明珠產生了強大的排斥力,靜哲輕叫一聲被彈出很遠。
知足常樂吧!靜哲安慰自己,就把這顆珠子送給芳姐姐好了,想到這裏她有些不舍的,轉念想,梅芳對曹森做了那麽多,送給她是應該的,就當替森哥感謝她好了,森哥?森哥剛才中彈了!
靜哲掉頭往下飛,匆忙中並沒有注意自己渾身**,在耀眼的強烈白光中,靜哲找到了安靜躺在地上的曹森。
此刻的曹森身體中仿佛又蘊涵了一個星海,從體內往外發散著白光,露出衣服的皮膚被光穿透,根根血管清晰可見,可以看到其中的血液夾雜著絲絲光束飛快的流動,在他的胸口,一個若有若無的光球浮動與心髒上方,血管中的光絲匯聚與此,又流入胸腔,如此往複循環。
靜哲驚喜的瞪大眼睛,難道……星海在給他治療傷口?森哥的傷很快就會好了?靜哲對星海喜愛的無以複加,脫口說了一句:“星海,我愛死你啦!”
此話一出口,星海的天空震動了一下,星日移位,天地似乎跟隨晃動,轉眼又恢複了原狀。
靜哲哪裏有功夫注意其他的東西,心思都在曹森身上,探手拉開曹森外衣,看到左胸的槍眼依然存在,隻是已經止血,靜哲失望的歎口氣,“唉,星海的本事也不是多厲害,連個槍眼都補不上。”
星海又震動一下。
喬婭陪著郭敬在看丁海濤,她不認識星海,也不在意天上的異像,和長官們在一起,稀奇古怪的事情見多了也就不以為怪。丁海濤的槍傷也已經止血,和曹森不同的是,他的胸口沒有那光球。
喬婭想到了曹森,被剛才曹森一嗓子震倒的影響還在,她站立不起來就爬過來查看,卻看到一個精美絕倫的美女,半跪在曹長官身邊自言自語,美女的身段和肌膚在亮光下纖毫必現,每一處線條都幾乎臻與完美,喬婭看著呆了一下,天下真有這樣的美女?是……靜哲?她怎麽一件衣服也不穿?那條漂亮的白裙子呢?
喬婭忙爬過來,先問曹森的情況:“靜哲,曹長官怎麽樣了?”
“好像比剛才好了些。”很擔心的語氣。
“那你為什麽不穿衣服?”
“誰?我?啊!”靜哲忙抱住胸口,驚惶失措的左右四顧,搞不懂身上的衣服哪裏去了。
“在這裏!”喬婭發現不遠處有件連衣裙正躺在地上,爬過去給靜哲揀回來。
靜哲慌忙接過,觸手發現自己的內衣也在裏麵,麵紅耳赤的趕緊穿起來。
喬婭奇異的盯著靜哲的胸口,手指著“啊啊”兩聲。
靜哲低頭一看,裙子原本沾了不少曹森的血,此時如同有了生命一樣,以顆粒的狀態脫離裙子,就像一團紅色的煙霧向曹森飄去,沒入他的槍傷中不見了。
再看周圍的地麵,一滴血跡都不見,顯然也被吸收到曹森體內。
血液是生命的源泉,這道理靜哲和喬婭都懂,此情景更加證明了星海的出現的確是治療為目的。
石達慢慢走過來,先查看了曹森的槍傷,皺眉說:“子彈還在體內,星海處理不了它。靜哲,你馬上趕回梅苑,讓老道把能控製金屬的弟子全派過來。”
靜哲盡管不願離開,還是答應一聲飛走。
她剛離開,星海唰的收縮,凝聚成一個光點,在天際劃出一道流星消失不見。
距山坡五六公裏的一座小山頭上,胡老和朱建軍各自站在一架小型天文望遠鏡前,遠遠的觀看這裏發生一切。
“建軍,有些麻煩啊,星海神秘莫測,曹森有它的幫助,想消滅他們還要想新的方法。”
“我操,本來已經成功了,”朱建軍失望又惱怒的說,“胡老,咱們花這麽大的功夫,就空歡喜一場?”
“哼,管好你的嘴巴!”胡老不喜歡髒字。
朱建軍心裏罵:窮毛病!嘴上說:“都是星海把我氣的。”
“咱們爺們要小心了,”胡老抽出一根粗大的雪茄點上,“這段時間調動的人物太多,曹森這幫小子肯定能順藤摸瓜。他不死,咱爺們不會有好日子過。”
“胡老,要不我們就……收手?我心裏不太踏實。說到底,我和曹森也沒什麽深仇大恨,這樣搞下去……”
“小子,怕了?”胡老吐一口濃煙,“幹到現在,你不殺曹森,就是被曹森殺,沒第二條路走。”
朱建軍心裏歎口氣,懊悔不已,當初真不該受胡老的蠱惑,要打九坤降魔陣和星海的主意,沒這想法,後來的許多事情就不會發生,說不定今天就在哪裏左擁右抱花天酒地。偏自己鬼迷心竅,非要聽胡老的,對上了曹森這樣強悍的對手,想一想曹森的個性和本領,以及他所作所為,朱建軍打了個寒戰,豎起襯衣的領子。
“建軍,曹森就算僥幸逃過此劫,他也未必就能活下去!”胡老眯著眼,臉上的肥肉幾乎把眼睛堆成一條縫,“就算能活下去,知道了誰在背地裏對付他,也找不到我們藏身的地方。就他那幾個兄弟,成不了多大的氣候。”
朱建軍沒有說話,心中反駁:沒多大的氣候,也沒見你把他們收拾了!
“這世上的事情向來計劃不如變化快,”胡老繼續給朱建軍打氣,“咱們的計劃不可能處處都落到實處,有點變動是正常的。”
“這我明白,也相信胡老的能力,我朱建軍跟著你沿這條路走下去了!隻是……胡老,別把我家裏人牽涉太多了,這次動梅苑的勢力,他們肯定有麻煩,以後我不想再牽連他們。”
胡老眼中閃過一道冰冷之極的目光,掃過朱建軍的後腦。
朱建軍又打了個寒戰,“胡老,山區的夜太涼,我回去了。”
東大附近一處偏僻的小院裏,退休了的老清潔工孫德容遙望西方,渾濁的目光穿透城市裏的所有建築,牢牢盯著星海消失的方向,喃喃的說:“星海,你是福還是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