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意思,想不到我這次聽到的第一句申明立場的言論,居然會出自一個孩子嘴裏。”天神不無諷刺地道。
邊雲公國的隨行官員人人麵如土色,財政大臣再也顧不上別的,搶上前去拉回了幼皇,硬拖著後者跪倒在地,“至高的神主,他不是這個意思,他......他的確隻是個什麽都不懂的孩子。”
“不,他說得沒錯。召你們來這裏就是想確認一下,到了今天,還有誰打算忤逆我族意願的,現在就可以站出來。”天神毫不掩飾語氣中的逼人意味,如同獅虎終於在獵物麵前亮出了鋒利的獠牙。
用於遮醜的那層薄紗一旦被挑去,剩下來的就隻有**裸的兵戎相見。當然,選擇的餘地還是存在著——那些正屈膝跪倒的人們無疑已證明了這一點。
“非常好,我一直都相信有些人類還是可以被塑造,被重用的,諸位果然沒有令我失望。”天神微微頷首,將目光投向了極少數依舊挺立的身影,“普羅裏迪斯,希爾德,嗯,還有蠻牙公國的古柯陛下,你們似乎都有話要說?”
“我沒什麽想說,隻是年紀大了,骨頭發硬而已。”希爾德大帝彎下腰,敲了敲膝蓋,“抱歉了,它們總是在關鍵時候彎不下來。”
“年齡是可以讓一個人變得遲鈍,無論身體或頭腦......你呢,古柯陛下,又有什麽需要陳述?”天神望向下個目標,作出請便的手勢。
“和那個孩子一樣,我今天來,就沒打算活著走出去。”古柯的身材很瘦小,滿臉蒼老之色,眼神中全是那種被歲月磨平的滄桑淡漠,“在徹底閉嘴以前,我想先請教一個問題。”
“請教你老母!瞎了眼的狗東西,再羅嗦半句我就把你賣到喀什雅的窯子裏去,讓你嚐一嚐被幾百個苦力和守夜人排隊捅**的滋味!”教皇忽然吼出了一連串與身份場合都全然不符的粗話,原本恭謹謙卑的神色瞬間就被凶狠所替代。
盡管這個時候並不適合用來大驚小怪,但很多君王還是愕然得連下巴都快要跌落。普羅裏迪斯也一臉難以置信地望向了長階上方,似乎被這類似於淑女變婊子的一幕震驚得回不過神來。
天神奇怪地看了眼教皇,擺手阻止,“讓他說。”
“在你的眼裏,或者說在整個光明族的眼裏,我們蠻牙究竟算什麽?”古柯咬著牙一字一頓地問,像根本沒聽到那段惡毒的威脅。
“其他的族人怎麽認為,我不太清楚。就我個人而言,你們應該比狗強一些。”天神極其斟酌地選擇著措詞,“因為你們聽得懂的口令更多,而且還會直立行走。”
古柯沒有料到對方會給出如此直接的答複,微微一怔後臉上怒意更甚,“好,好,真希望我那皇兄還活著,能夠親耳聽到這樣的讚賞!”
“我們信奉過你,追隨過你,就像年幼的孩子總認為父母永遠也不會錯。”在眾多君王之中,古柯是唯一沒有帶隨從的,此刻四周悄然散開的人群更讓這份孤單和無助顯得尤其分明,“自從和教廷達成協議,我的皇兄就像條忠心耿耿的狗,你們指向哪裏,他就帶著軍隊打到哪裏,可到最後蠻牙得到了什麽?那些戰爭,那些活活拖垮了蠻牙的戰爭,如果不是你們,會有麽?一個國家啊,就這麽沒了,垮台了!你可能會說它還存在,還握在我的手裏,但這隻是你們想要的傀儡政權罷了,我繼位後扮演著什麽樣的角色,這裏所有長著眼睛的人都看得很清楚。”
“利用是相互的,利益也一樣。你兄長的野心要比你大得多,可惜的是,他的智商卻恰恰成反比。當初賜予你們召喚不死生物的能力,就是想讓那些對光明教義還心存抵觸的愚民盡早開化,認識到唯有來自至高的庇佑,才能令他們存活無憂。沒想到那廢物卻根本是條想要一口吞象的蛇,就這樣死了,已經他最好的結局。”
天神的回答在讓古柯沉默下去的同時,卻激起了旁聽者的騷動。任憑再油滑的政客也萬萬沒有想到,那場最終被光明族遏止的浩劫,竟然也是由他們一手造就。
“我知道蠻牙一定存在著盟友,卻沒想到藏在幕後的竟然是你們。”普羅裏迪斯同樣有著意外神情。
天神略帶驚訝地看著他,搖頭道:“我見過不少虛偽的人類,可像你這樣的倒是初次遇上。尊敬的陛下,難道不是你第一個帶兵打進蠻牙的麽?恐怕這些所謂的秘密都已經和那頭遠古妖精一樣,早就被你死死地捂在口袋裏了,又何必扮作局外人呢?前段時間為了邊雲順利建國,你不正是通過再次培育的獸靈軍隊,才和巴帝合力上演了一出好戲,不會這麽快就已經忘得一幹二淨了吧?”
普羅裏迪斯思索了片刻,淡淡地道:“我一直都在為薇雪兒被選作聖女而感到疑惑,現在才總算是明白了。”
“一切都還不算晚,忤逆或順從,是你們必須作出的選擇。”天神有些厭倦於漫長的對話,沉聲宣布,“由於一些意外因素,光輝之炬的安置進度有些過於遲緩了。作為大陸上最先皈依我族容光之下的國家,德維埃將獲得神屬領地的封號,亞曆山大皇族晉升天使之能。”
“感謝吾主,願您的光輝和慈悲永沐世間。”德維埃皇帝機械地回應,起身出列。
這位滿臉木訥的受封者,邁著僵硬的步伐走到長階之下再次跪倒。兩名高大威武的天使長來到近前同時探手按上他的前額,一陣炫目之極的銀輝閃耀過後,潔白的羽翼已從他身後緩緩成形。
麵麵相覷的諸國君王有著不同的表情,多數人顯露出來的都是向往和貪婪,而其餘的則多少帶著些驚疑之色。
“正如你們所看到的,一名剛剛加入天國的神之子民,這多麽令人羨慕。”希爾德大帝忽然開口,唇角掛著玩味的笑容,“不知道又有哪位看到過如今的德維埃是什麽樣子?沒人知道嗎?那好,我來揭曉這個答案。”
隨著他的話語,旁邊的隨從掏出顆魔法晶球,球體裏折射出的巨幅景象瞬時讓眾人目瞪口呆。
城池,市集,街道,到處都湧動著熙熙攘攘的人群,到處都可以見到光明教會的徽識。從表麵上來看,這類似於宗教狂熱的場景並沒有什麽值得詫異的地方,但在每一個人的臉孔上,表情都是和德維埃國王一般無二的木僵漠然。
陽光燦然,他們卻如同一群厭倦黑暗的行屍。
神城的巨型廣場上陷入了久久的靜默,不少跪倒的君王都由於驚恐而站起,希爾德臉上的笑意更濃。
“這些已經不能再算是人了。”普羅裏迪斯淡淡地說。
“當然不算,光明追隨者隻需為信仰而活。”天神仍然無動於衷地觀望著,語氣隨意之極,“我知道你們當中還存在著抵觸情緒,少數無知且無畏的先驅者能夠形成的影響力也確實很大。所以就公平性而言,我覺得提供一個足夠寬闊的舞台,是相當必要的。”
“哦?我簡直不敢相信,光明族居然也開始玩公平這套把戲了。”希爾德大帝的態度越來越咄咄逼人。
“作為一個國家的君王,我想諸位不會不懂得控製的樂趣。人從降生開始,就一直處在不斷學習的過程中,通過完美的掌控力一步步站到權柄的至高處,是你們能夠追求的終極目標,當然,也是我們的。控製的對象不一樣,並不代表過程和形式有什麽不同。直到現在你們還活著,還能夠判斷思考,是因為我族需要一些被掌控的掌控者,更便捷有效地為整個光明世界守序。”天神的目光逐一掠過希爾德等人的臉龐,平靜地道,“容忍總有個限度,希望諸位能夠理解我族的苦心。”
齊整的地麵就此劃開裂口,失聲驚呼的眾人卻沒有失足跌落,而是置身於一層完全透明的堅硬屏障上,憑空而立。下方有著火光,有著昏暗陰森的全景色調,無數道錯綜曲折的石壁排成了一座巨大的迷宮。
迷宮裏有兩個人,一個在中心最深處,一個則在外圍。
“這就是我想展示給你們的舞台,接下來,請看表演。”天神冷酷地低笑,麵具上的暗紋歡騰蠕動起來,“那可是你們人類中最偉大的戰士,和宿命的決戰。”
※※※
乍現的電光又將倒影映在咫尺之外的虛幻當中,那張臉龐消瘦而堅毅,眸子仿佛最堅硬的紫色星辰。
他看著自己的影像,微笑,低咳,直到喘不上氣來。
那個一直被安插在光明總殿的內應,為了這次潛入,已經連命都已舍棄。據說他還成功牽製過一名紅衣神官,將對方逼到無路可退,不過到了今天,這些都無關緊要了。
男人搖搖晃晃地站起,又咽下了一口衝到喉頭的熱流,緩緩舉步。
很難想象在神城深處,竟然會掩藏著這樣一個陰森的所在。氣溫像是成千上萬塊燒得發黑的炭火在肆意散播著灼熱,每一寸炎流吐息都足以讓鋼鐵化為赤水。那些被禁魔銀釺穿過肩胛,釘穿關節的生物還在不斷扭曲著,將軀體絞成各種形狀,矗立在各個方位的牆體都仿佛描繪著地獄最可怕的圖騰,視野之內一片血肉焦糊。
恍惚間,一個滿頭黑發,清秀文弱的孩子舉著雪亮的馬刀,逼近過來。他的眼裏全是淚,腳步卻始終未曾停留,“不許傷害我的父親,不許你們傷害他......”
男人冷笑,鬆脫了捂在嘴上的右掌,看也不看那掌心中的一抹殷紅,“滾開,你讓我惡心。”
重重排列的頹壁似乎永遠也沒有盡頭,找不到出路。那些生命長河中留下過烙印的人物,那些沉澱在回憶最深處的浮光掠影,卻逐一跳出塵封,活生生地呈現於眼前。
孩子消失了,接著從迷霧中走出的是個全身披掛著盔甲的大漢。他的身軀上布滿了狹長的切割傷,鮮血淋漓,臉部完全焦黑的皮肉像是雷電的傑作。
“一切都是你讓我做的,到頭來為什麽還要殺我?”他抬起隻剩下兩根指頭的手掌,拍著臂膀上的銀星,眼神怨毒無比,“我是個將軍啊,難道還比不上那些殘兵有價值?”
“被利用就說明你已經很有價值了,別擋我的路。”男人的神經要比鋼絲更堅韌,麵對著惡鬼般可怖的攔路者,他甚至連表情都沒有變過。
變幻的迷宮是個完全獨立的空間,能夠通過潛行和魔法共振打破結界之門已經相當幸運,借助外力在此時此地無疑等同於癡人說夢。
隻有靠自己,隻能靠自己。
伴隨一生的座右銘成了行走在迷宮裏的唯一航標,男人摸索著前進,在每一處轉角和岔口留下用以辨認的印記。再繞過兩三堵橫戈的石壁,就能到達那個感應中的目標身邊了,他加快了腳步,表情開始變得凝重。
“你說過,會永遠陪伴在我身邊的。”又一個幻象出現在前方,這一次卻是位美麗的婦人。
她的神態很平靜,語氣是那種最親密的關係才會有的溫柔輕婉。對著她的目光,男人怔住了,抬起的手掌頓在空中很久,才施放出驅散法術。
“對不起,我很快就會來陪你了。”男人低低地自語,神情黯然。
隨著最後的阻隔物被穿越,一個龐然魔法陣終於在視野中現出了全貌。它的外圍豎滿了兩人合抱的石柱,密布其間的火網正中央,被懸空鎖縛的黑暗之子正遠遠瞪視著男人,因痛苦而扭曲的臉龐逐漸帶上了獰笑。
“你是誰?”黑暗之子奇異的喉音像兩把刀子在相互刮磨,銳利得讓人耳膜發痛。
“我是來救你的人,可以算是你的朋友。”男子看著這個樣貌幾乎和現在的自己一模一樣的邪惡存在,溫和地笑。
“過來,快過來,再走近一點......”黑暗之子驟然暴起的一聲大吼震得整個迷宮都在簌簌震顫,向前猛撲的身形雖然由於聖火之網的束縛而遏止,但卻有著十根以上的巨大石柱被扯得轟然斷折。
“朋友?如果我能擺脫這些該死的破爛,第一件事情就是要把你這個朋友像捏臭蟲那樣活活捏死。”黑暗之子放聲狂笑,全身各處迸裂的傷口鮮血長流。
那些拴固火鏈的石柱很快就恢複了原樣,每一塊裂開的殘體都在法陣力場的作用下飛起,再重新拚接成完整的形狀。這樣的困境可以說是永遠都無法掙脫的,但他的眼神中除了仇恨以外,居然還存在著旺盛到可怕的鬥誌。
男人仍然很鎮定,神情中帶著些淡淡的傷感,“好啊,我幫你。”
“不,欲望的仆人,你沒有可能成功。”稍遠處的法陣外圍,一尊凝固在石壁表層的天使雕像傳來極其微弱的精神波動。
這是個藍翼金發的女性形象,她的肌肉皮膚都在某種詛咒術的作用下已經變得比石頭還要硬了,眼眸也死氣沉沉地全無光彩,看上去和真正的雕塑毫無區別。
“智天使?”男人略帶驚訝地問。這位常常能在教會壁畫中見到的天界掌權者,辨認起來並不那麽困難。
“你不是撒迦,他也不再是了。”艾哲爾艱難地回應,“你的力量雖然不弱,但想要把他從這裏救出去,卻等於是在做夢。退一萬步來說,就算你能夠破解法陣,也會立即死在這個人的手上,因為他已經被赫馬森完全控製了。”
“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男人費力地低咳了幾聲,笑了笑,沒有對智天使生不如死的處境表示出一丁點的好奇。在他的眼裏,前段時間光輝晨星的隕落就已經說明了太多太多已經發生和將要發生的事情。
聰明人之間的對話總是像最好的屠夫在用最快的刀子,切中要害幾乎完全不費力氣。艾哲爾沉默了極短時間後再度傳來精神訊息,這一次卻帶上了驚訝敬佩的意味,“你根本就是想舍棄自己的生命來救他?釋放一頭誰也控製不了的惡魔,真的對你那麽重要嗎?”
“他能夠控製自己,這一點是我曆來堅信的。”男人咬破手指,用血液在黑暗之子腳下的地麵上繪出了一個八角星芒圖案,他的動作異常緩慢謹慎,唇角帶著笑容,“況且,我的命,也該是時候還了。”
“等一等!”失去了聽覺和視覺不代表完全無法感應,智天使殘存的一點精神力清晰捕捉到了男人身上散發出來的不祥氣息。
那是純粹徹底不留半點餘地的死氣。
男人沒有等,而是深深地注視著黑暗之子,褪去魔法麵具,恢複了清臒蒼白的本貌。緊接著他的整個身軀就垮了下來,如同被大水衝過的沙人般垮得幹脆利落,化成了滿地沉暗的粉末。頭顱在分解的同時飄出了一枚小小的火種,它旋轉著,落到了那個星芒圖案之上,漸漸融入血液不見。
衝天的黑色光華從這一刻開始吞噬了黑暗之子,也逐漸淹沒了整個空間。各種淒厲的號哭嘶吼聲仿佛直接從地獄深處穿透到了這裏,每一道石壁上封印的人形生物都開始了劇烈的扭動抽搐,直到他們被莫大的壓力活活擠出體內的最後一點精血。
“毀滅的開端麽?沒想到我成了第一個見證它的人......”艾哲爾悄然模糊的意識中有著自嘲和後悔一閃而過,這成了她畢生中自主意識的休止符。
自從光輝晨星身死,米加達拉遭格殺之後,她作為唯一被俘的上階天使已經在這森暗的所在受困了很久。一直以來她都不明白光明戰神為什麽不殺了自己而是要以這種漫長殘酷的方式苦苦折磨,到了這個永墮虛無的時刻,才隱約猜透了後者的用意——他想要的東西並不完整,而這一係列欲擒故縱步步驚心的博弈過程,實在不應該沒有觀眾。
“不從法陣結構上尋找破解點,而是直接通過重力禁咒破壞整個建築體的根基,普羅裏迪斯確實能稱得上人類中少見的謀略大師。”天神冷冷地注視著眼前的‘摩利亞皇’,對廣場下方正在隆隆震顫的迷宮毫不理會,“那麽,你又是誰?”
重力場的作用讓迷宮迅速沉陷,帶著一路斷裂橫飛的石塊瓦礫破出神城,像頭巨大的天外來客懸浮在虛空之中。唐卡斯拉主峰下的各國士兵都騷動起來,在如此緊張敏感的時刻,這般劇烈的變故幾乎就意味著開戰的號角聲已被吹響。
“我是誰?”撒迦機械地回答著,臉上由普羅裏迪斯親手加持的暗魔假麵寸寸粉碎,剝落下來。
“這麽小,就敢拿刀了嗎?”有著溫暖陽光的那個早晨,他笑著撫摩自己的頭頂,“孩子,你叫什麽名字?”
“想要變得更強,就得拋棄那些無謂的情感。就算刀已經捅進了胸腔,也別覺得恐懼。”血煉之地的風沒有他的言語陰冷,法師手中再致命的冰錐也不會比他的心更硬。
“在很久以前,我就已經當你是自己的親生兒子......”那時的他已經有些蒼老了,老得再也藏不住孤獨。
“七夜輪回或許不是我所知的那麽簡單,無論如何,接下來你得靠你自己去拯救那些在乎的人。”就在剛才,他傳來了最後的精神對話,“很抱歉我騙了你,這個禁錮法陣隻能通過一種方式打破。”
“再見了,我的孩子。”他說。
一聲不大像人的哀嗥從撒迦口中傳出,隨著屈膝彈起的細微動作,堅硬的大理石地麵立即在他腳下粉碎。
同一時刻,神城外的迷宮層麵上,幾根還執拗緊繃在傾頹石柱之間的聖火鏈,終於帶著不堪重負的呻吟聲寸寸斷裂。由於施法者留下的防護屏障而躲過重壓的赫馬森挺直了身軀,卷起猩紅長舌,舔了舔尖銳得過分的犬齒,唇角邊扯起的弧度像在展現一個笑容。
在眯起雙眼享受了片刻久違的清新空氣之後,他一步步走到建築殘體邊緣,那雙縮成直線的魔瞳終於凝向了那滿地的生命,滿地的塵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