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遠的海平線那一端,清晨的曦光開始降臨,灰黑的天幕漸轉明朗,沉重的朦朧慢慢變得如鵝絨般輕柔,呈現出柔和悅目的乳白色,可以看得出,今天迎來的將會是一個好天氣。
海邊,一座巨大的嵯峨礁石上,遊子岩和羅拉相依而坐,靜靜地看著海潮一波波地拍擊著腳下的巨岩,任由清涼濕潤的海風迎麵而來,將發絲吹得紛紛揚揚,享受著刺激與血腥後這一份難得的寧靜安詳。
對他們來說,安寧似乎總是如此的短暫,仿佛在一轉眼間,天色就已大亮,遊子岩腕間的通訊器輕顫起來。
“走吧,已經準備好了。”遊子岩輕聲說。
羅拉頗是不舍地眺望了蔚藍無垠的大海一眼,緩緩站起身來,走了兩步忽然說:“等一等。”
遊子岩有些不解地頓下腳步。
羅拉似是有些難以啟齒,猶豫了一下才說:“岩,你覺得我的樣子好看嗎?”
遊子岩微覺奇怪,看看她平凡無奇的麵孔,又望住她如藍寶石般晶瑩的美麗雙眸,微笑著誠摯地說:“也許在別人看來,你的樣子不算漂亮,但是在我心裏,你是最美麗的,跟我的女友一樣的美麗迷人。”
遊子岩說的是真心話,他的確非常的欣賞羅拉,不過,在現今階段,這種欣賞並非是出於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的愛欲之念,更多的是一種不含雜質的純粹情感。
但是他不知道,他的真誠讚美以及他眼中無意間透出來的一種熱切的光芒,都使得羅拉產生了一種異樣的感覺。
其實這是遊子岩自己沒有意識到,在他內心深處,羅拉這樣的女人才是他真正所渴望擁有的良伴。一向以來,對於男女之間的感情,他一直是被動地接受,不管是以前跟東方曼在一起,還是現在跟沙婷曦在一起,甚至再推溯到最先的珍妮特,都並不是他熱烈主動地去追求獲取對方的感情,還沒有明白到男女之情的真諦。不過,他也將很快地就會體味到這一點。
“你女友......”羅拉的眼神微微閃爍起來,停了一停才低聲說:“你女友一定非常的美麗,我知道的,我一定怎麽也比不上她,謝謝你能把我跟她一起相提並論。”
“不,你跟她一樣美麗。”遊子岩肯定地告訴她,又笑起來搖著頭說:“你怎麽想起來說這個?跟我想象中的風格不大一樣啊......嗯,我們抓緊時間快走吧。”
他非常自然地拍了拍她的手臂,然後轉身躍下了礁石。
羅拉神情異樣地望著他矯健的挺拔背影,嘴唇微動,似乎還想說些什麽,卻又忍了下去,也隨之若一朵輕雲般飄躍而下。
駕車駛入鬧市區,即將到達目的地時,坐在副駕駛座一直默然望著外麵的羅拉突然讓遊子岩停下來,說:“我不能這樣出去。”
遊子岩望一眼她,奇怪道:“怎麽?”
羅拉瑩藍眸中微露羞意,略縮了縮身子,她仍舊穿著晚間行動時的緊身衣,這件緊身衣極是貼體,根本就如同另一層皮膚,使得凹凸有致的傲人曲線完完全全地展露無遺。
遊子岩本來一直沒有過多地去注意這一點,這時視線才被她已至完美的誘人身姿吸引住,眸底又再度泛起了自己也未意識到,卻令得羅拉心跳加速的熱切異光,恍然道:“啊,你這樣出去是有點不方便,你等等。”
這時尚是清晨,街麵上全是匆匆趕著上班的行人,商店均未開門營業,遊子岩左右望望,微皺起了眉,忽然將車煞到前方路旁,下車徑直步到一家時裝店的櫥窗前,一拳將櫥窗厚厚的玻璃轟得粉碎,來往的行人嚇得大呼小叫,紛紛走避。
遊子岩大步跨入,直接從一具模架上取下一套寬大的男式獵裝,因為依羅拉接近一百八十公分的高挑身材,恐怕這裏的女裝無一能穿上身去。
遊子岩摸摸自己身上的口袋,忽然微微苦笑起來,他身上根本就沒有一張現鈔,不得已,隻好做一回搶劫犯了,拎著衣服在路人驚慌的目光中頗有些狼狽地回到車上,迅速駕車駛離犯罪現場。
相見以來麵上始終沒有表情的羅拉看著臉色古怪的遊子岩,亦忍不住淺淺地笑了起來,隻是她的笑容顯得極為生硬,似乎從來就沒有笑過。同時,她的五官因為這一笑起了一些細微的變化,生動豐富多了,仿佛變成了另外一張截然不同的麵龐,隻是注視前方路麵的遊子岩並未發現這一點。
醫護人員全部到位,手術的準備工作亦早已做好。慕容飛刀當然更是早就守候已久了,意外的是,一向忙碌的何漢良竟然也親自到場,一見到遊子岩,他立即迎上前,額上的川形紋路馬上深深陷了下去,微帶無奈地低聲道:“遊先生,你就不能給我少添點亂子麽?我可是憑著老麵子才給你找來了這幫人做手術,這事先不說......公孫木被人暗殺了,你應該知情罷?”
“有勞何警司了,多謝。”遊子岩微笑著,亦壓低聲音道:“公孫木死了對你會有什麽影響麽......既然沒有,那麽隨便找個人去處理好了。嗯,還要麻煩你一件事,請你幫我找一個隱密的地方,再安排兩個能幹一點的女警照顧我的朋友,一定得注意保密。”
何漢良不禁感歎六月債還得快,不久前自己還低聲下氣請遊子岩幫忙,現在人家立馬就理直氣壯要求回報了,攤手苦笑道:“好,沒問題。”
遊子岩神色嚴肅了一些,再次道:“謝謝。”
何漢良認真地看看他,皺紋舒展了許多,擺手說:“免了罷,以後你讓我省點心就行。”
兩人相互望了望,不約而同地笑起來,從這一刻起,他們才算是真正步入了實際意義上的朋友關係。
何漢良這才有心思去打量跟在遊子岩身後的羅拉,開始還未在意,但飛快地臉色就變了一變,訝然道:“你這個朋友......”
在外人麵前,這時的羅拉一反與遊子岩單獨相處的隨和,神情冷凜森然,便如一尊萬年堅冰鑿刻而成的雕像,渾身上下都散發出一種冰寒刺骨的危險氣息,使人油然隻想遠而避之。
遊子岩反而覺得頗為親切,笑笑介紹道:“這是羅拉......羅拉,這是何漢良警司......何警司不要見怪,羅拉不是很習慣跟陌生人打交道,熟悉以後就會好了。”
他是在為羅拉僅僅隻是對何漢良冷漠地點點頭的行為抱歉。
何漢良自然不會計較,亦明白這個女子恐怕也是跟遊子岩差不多的危險人物,笑道:“沒關係,羅拉小姐你好......嗯,可以進去做手術了,我去安排陪護。”他琢磨著是非得找兩個特別能幹的女警守住羅拉不可。
為防手術中出現什麽意外,遊子岩決定全程守在羅拉身邊,估計手術進行的時間不會短,讓慕容飛刀不用在外麵等候,吩咐他去找鐵英雄,讓鐵英雄再帶他去見鐵大小姐。
手術室的紅燈亮起半個小時後。
波羅的海,德國北部沿海一座小島,幾幢外表樸實,隻有數層高的磚石樓舍錯落分布在島上一隅,一塊頗顯簡陋的立碑上刻著----德國亨利生物技術診斷學研究所。
一幢黃色樓房的一間電子機房內,幾個穿著白大褂的工作人員坐在終端機前,神情悠閑地敲打著鍵盤,不時笑談幾句,但是這種悠閑的狀態很快就被打破了。
“見鬼,A1號遙感器的殖裝座標消失了。”一個工作人員突然大聲叫起來,緊張地敲擊一陣鍵盤後,沮喪地宣布道:“真該死,A1號殖入的遙感器一定被摘除了。”
他迅速按下桌上的通訊鍵向一個未知地點報告了這個消息。
五分鍾之後,一艘快艇從小島另一側亂石嶙峋的陡峭懸崖下方飛速馳出,劃破碧藍的海麵,箭一般駛向內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