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整個北方因為大漢朝廷的財政改革沸沸揚揚的時候,林風派往俄羅斯的外交使團悄悄出發,本來按照預期的計劃,他們應該在一個多月之前就上路,但因為朝廷改製的原因,朝廷各部門在初期的工作中協調得不是很好,而禮部尚書李紱更是和徐學乾、陳廷敬站在一條線上,三番兩頭鬧辭職,所以部務耽擱了不少,直到最近林風接受汪士榮的建議,在政治改革中作出了相當的妥協,這件事情才慢慢平息下來,大漢朝廷的運作回到正常的軌道上來。
因為瑞克將軍掌握實權、林風大張旗鼓引進西方教士開辦“東方神學院”的關係,現在大漢朝廷內大多數高官都對歐洲的情勢了有粗略的了解,不是象原來那樣不論什麽東西一概祭出“蠻夷”二字了事,雖然大體上還是保持著相當的輕蔑,但架子好歹還是拉下來不少,至少還知道俄羅斯是一個舉足輕重的大國,沒有把它歸納到什麽高昌、龜茲等靠進貢騙賞賜二杆子之流——這個概念理解起來倒不是很複雜,朝廷的各位大佬並沒有仔細去琢磨俄羅斯的風土人情和曆史文化,隨便找個傳教士一問,這個國家居然是“帶甲百萬,屢敗蒙古”,而且隱約還是葛爾丹的後台老板,那就足夠說明一切,而大凡政治家在戰爭時期都比較實際,雖然大家平日裏把詩書什麽掛在嘴上,但內心裏卻都非常清楚,這些什麽禮儀綱常都是虛的,真正算數的還是鐵騎大炮,談起判來第一條就是大夥先把隊伍亮一亮,隊伍比大漢多的那就得“懷柔”、就得“招撫”;隊伍比大漢少的那就少廢話了,直接開過去“教化蠻夷”,告訴他們什麽叫做“普天之下”,什麽叫做“率土之濱”。
所以這次帶隊使者的人選頗為令人頭痛,出使象俄羅斯這樣的大國當然不能草率從事,根據林風的意思,這個的目的地是是莫斯科,而且是直接和對方的皇帝說話,那這個官品等級自然就不能太低,但也不能太高——太低了的話權力太小,很多事情無法作主,而太高了的話似乎也不太合適,顯得有些“卑躬屈膝”,折了大漢的臉麵。
經過一番爭執,最後林風拍了板,這個使者的等級在四品和三品之間,說大不算大,說小不算小,能夠拿一些主意,但也不算很高級的官員,這個指示精神泄漏出去之後在北京引起了一點小小的轟動,吏部尚書徐學乾、禮部尚書李紱都顯得有些難過,因為就當時而言,從東亞地區長途跋涉萬裏迢迢奔赴莫斯科,在某種程度上就幾乎可以算作生離死別,可謂“東出山海無故人”了,這種情形很容易讓人聯想起前不久的鑄錢和錢莊風波,而這樁事件中許多大臣都不是很給漢王麵子,所以若是這個時候林風要搞打擊報複,那任誰也沒有什麽辦法躲過去。
令人感覺意外的是,當林風征詢朝野,尋找誌願出使的大臣時,文武百官幾乎集體失聲,之後一些五、六品的小官慢慢摸透了內情,抓住機會慷慨激昂,紛紛上奏表達了忠君愛國之心,但符合條件的大員卻默然不響,唯獨國子監祭酒、翰林院《明史》編修顧炎武老先生表示了一定的興趣——這種荒謬的請求林風當然不能同意,雖然他知道顧老先生這輩子就是喜歡到處跑來跑去,而且遊遍了祖國的大好河山,但這並不代表他能夠去西伯利亞,雖然林風沒有仔細研究過地理學,但西伯利亞和華北地區的區別還是明白的。
帝王權術和官場法則在這一點有一些共通——象出使俄羅斯這種事情,讓張庭玉、年羹堯這些年輕人幹,那是關心愛護,是提拔、是鍍金,但若是派顧炎武、徐學乾等老大人去,那就是賜死或謀殺了。
最後接到這個差使的人是慕天顏——這個人選也是有些出人意表,但也確實在情理之中,出人意表的是按照傳統來說,幹使者的人大多是文官,因為大夥兒很難想象當八十萬曹軍下江南的時候,張飛能夠隻身渡江舌戰群儒,要真是如此的話恐怕孫權手下能寫字的大臣都會倒在丈八蛇矛之下,所以讓慕天顏這位近衛軍少將去幹使者確實非常之令人吃驚;清理之中的是按照現在的看法,大漢滿朝文武沒有誰認為慕天顏將軍是武將,所以當人選出台之後,眾人先是大吃一驚,爾後便又覺得理所當然,因為從慕天顏將軍的經曆上看,當年也是追隨主公血戰遼東的——恰好老毛子的老家也在遼東那邊,所以從直覺上看,慕天顏大人能夠擺平八旗,俄羅斯蠻夷當然也是不在話下。
與其他文武大臣不同,慕天顏倒是知道俄羅斯人的老家和遼東沒什麽關係,不過這一點他也沒對別人說。這個使者的差使他並不是很排斥,因為就他目前的處境來看,雖然在近衛軍係統中位高權重,但論起身份名位,不論怎麽風光那都是瑞克的副手,管管什麽糧草、軍械、編製什麽的雜務,總之前途黯淡無光,如果不出什麽意外的話,這輩子恐怕就在這個位置上幹到死了,就算運氣再好,最多也不過提一級軍銜,退休之後抱著一個中將的牌子進棺材。而出使俄羅斯就是一個轉機——出使番邦,這萬裏迢迢之外,北京城裏能知道我怎麽做麽?出使成功那就不用說了,大功一件,而就算交涉失敗,回來朝廷裏自然也會對中華子民宣傳“慕天顏大人風骨非常,怒斥敵酋,揚我中華天威”,總之大有好處,可以借著這個機會脫離近衛軍係統,或者晉為實權將軍,駐紮在外開府建衙,或者幹脆轉為文職,混個巡撫或者布政司玩玩,屆時可就一呼百諾,威風八麵了。
他這次出使俄羅斯的任務主要可以分為兩大塊,一大塊是正式和俄羅斯帝國建立國家級外交關係,一大塊就是在對待蒙古事務上達成兩國共識,而林風的意思是要求俄羅斯摒棄暗中支持準葛爾汗國的立場,在日後大漢帝國與葛爾丹的戰爭中保持中立,其次就是在對待科爾沁汗國的問題上締結親密的軍事同盟,一同將這個新近崛起的遊牧民族政權鏟除,作為回報,大漢帝國在西域(注:今阿富汗哈薩克斯坦等地區)以及遼東西伯利亞等地方的領土問題上將保持和平和友誼的立場,與俄羅斯帝國進行磋商。
就林風來看,這次出使成功的可能性很小,就目前的局勢來估計,大漢帝國如果戰勝葛爾丹和科爾沁之後,和俄羅斯發生軍事衝突的可能性為百分之百,但這並不能抹殺此次外交行動的意義,要知道打歸打,談歸談,兩者都是不能或缺的。
送走使者團之後,北方的蒙古內戰也暫時高一段落,當林風看到軍統遞交上來的軍事情報時禁不住大吃一驚,因為就情報上說,科爾沁雖然趁著葛爾丹落難的時候痛打落水狗,戰機選擇得非常之好,但不知道是東蒙古的大爺們集體陽痿還是西蒙古的勇士們突然爆發,最後的結果居然是科爾沁還吃了一點小虧。
今年五月間,林風親自統帥三十萬大軍,自從大同攻入山西,與西蒙古準葛爾汗國會獵渭水,大破敵軍,斬首四萬,俘虜一萬五千,幾乎殲滅了西蒙古的一半軍力,葛爾丹狼狽不堪,帶著三千殘兵敗將被趙廣元的騎一軍沿路追殺,幾乎腦袋都丟在山西,布爾亞格瑪審時度勢,立即在那達慕召開東蒙古諸汗會盟,祭奠成吉思汗之後發誓一定要殺掉葛爾丹這個“破壞草原安寧的惡狼”,在科爾沁大軍的馬刀鐵蹄下,東蒙古諸汗“欣然同意”,於是東蒙古科爾沁部、卓索圖部、錫林郭勒部、烏蘭察布部、昭烏達部等部落一齊斬羊頭、喝血酒,指天盟誓,出兵一十一萬五千騎,共推布爾亞格瑪為諸部之首,討伐準葛爾的“擅侵之罪”。
就是那個時候,林風接到了布爾亞格瑪的一萬兩黃金和五千匹戰馬的厚禮,還有寶日龍梅這個活寶——從明麵上看,這個意思就是東蒙古大汗祝賀漢王林風大勝準葛爾,讚頌了兩國“源遠流長”的友誼,同時為了保持這種友誼,布爾亞格瑪王爺建議兩國聯姻,所以在此提議漢王迎娶他結拜兄弟的女兒寶日龍梅,這一萬兩黃金和五千匹戰馬就是他老人家的陪嫁。
按照這個模式推算,林風如果迎娶了寶日龍梅,往後就得管布爾亞格瑪叫“幹爹”——這個稱呼倒和昔日石敬塘有得一拚,看來布爾亞格瑪很有可能沒有讀過《資治通鑒》,這種搞法簡直就是玩火。
這當然是個笑話,就現在來看,布爾亞格瑪的真實意思就是:關於漢王收留科爾沁的仇敵寶日龍梅的事情,我布爾亞格瑪已經知道了,但是無所謂,漢王您喜歡您就留著,這件事情不會影響咱們兩國的友誼,直管放心;另外,咱們準備集結人馬去打葛爾丹,後方就交給咱們科爾沁最最親愛、最最仁慈的盟友漢王殿下,希望不要出什麽漏子。
這個提議非常好,符合兩國的利益,林風當然沒有必要為葛爾丹出頭,而這個時候漢軍雖然戰勝了葛爾丹,但自身也是傷亡不小,也沒有什麽餘力趁機和科爾沁開戰,於是本世紀最大規模的蒙古內戰就這麽打了起來。
公元一六八六年六月初,東蒙古諸部會盟,集結騎兵十一萬五千餘,自呼倫貝爾那達慕會場出發,兵分兩路,一路由科爾沁大王子統帥,兵力近三萬餘,擦著察哈爾的邊界,循黃水河南下,抵達四子河之忽然轉向,直撲呼和浩特;另外一路則由布爾亞格瑪親自統帥,兵力約九萬左右,自長水而上,越伊林、二連浩特進入烏裏雅蘇台,連續攻破圖古裏克、慕呼爾嘎順等聚落,一路西進,兵勢犀利之極,沿途各部族紛紛驚駭萬分,或改旗易幟臣服科爾沁,或全部落一齊西遷,以避戰火。
曆經一個多月的試探和接觸之後,東蒙古聯軍主力和準葛爾大軍終於在諾莫渾山一帶正麵接觸,出乎布爾亞格瑪的意料,雖然葛爾丹在山西吃了大敗仗,並且在草原上威信大跌,但西蒙古諸部依然沒有發生大規模的背叛,葛爾丹逃回草原之後,在很短的時間就內集結起了一支七萬餘人的大軍,與科爾沁的東蒙古聯軍進行會戰。
這一點確實令人感覺非常奇怪,按照道理來說,象葛爾丹這樣原本位置就不甚牢固,而且還吃了大敗仗的大汗,應該是很難號令諸位草原豪強的,但是這個時候卻稍稍有些不同,一個是準葛爾部並沒有在山西輸光所有的本錢,昔日劫掠山西的蒙古大軍雖然有六萬之眾,但相對來說也隻是一支偏師,為了防備科爾沁、土謝圖部的反攻以及震懾草原各部,葛爾丹依然在包頭、呼爾浩特、鄂爾多斯、土爾厄扈特以及咯爾咯等地區駐紮了相當的部隊,總兵力堪堪六、七萬,而更為重要的是,布爾亞格瑪在吞並土謝圖這件事情上實在是做得非常失敗。
昔日的土謝圖強大非常,統轄著廣大的地域,與準葛爾、科爾沁並列號稱蒙古三雄,現在的伊克昭、土爾厄扈特乃至三音諾顏和車臣部等從屬於他,現在雖然為準葛爾擊敗,逃遁東蒙古,但百年以來的威信,卻也不是一日之間就能抹殺,土謝圖台吉圖門烏熱才具不高,不論軍事上還是政治上都沒什麽建樹,但他為人確實不錯,性格寬宏,對屬下的部族很好,擔任汗王以來,曾多次減免從屬部落的貢賦,甚至在災年的時候,還把自己的草場讓出來給弱小的部族放牧,可以算得上是一個“老好人”,實際上現在扈從於葛爾丹的許多部落雖然背叛舊主,但也隻是迫於形勢,內心裏倒是對土謝圖仍有感情,這次土謝圖兵敗逃亡,托庇於科爾沁帳下,布爾亞格瑪卻趁勢吞並——吞並也就罷了,問題就是吞並的手段實在是太過難看,手段殘忍不說,還讓土謝圖跑了一個繼承人,確實是令人有些看不起,同時也令這些部落的汗王寒心——若是科爾沁戰勝葛爾丹之後,會不會以他們曾是土謝圖從屬部族的借口,從而大肆吞並呢?!
這次葛爾丹聚集兵力就有一個口號,因為蒙古語發音複雜的關係,軍統衙門的特務聽得不是很懂,但大概的意思倒也明白,就是說葛爾丹號召各部,為土謝圖汗圖門烏熱複仇,說要奪回被布爾亞格瑪吞並的部眾,還給著名的美女、“草原之月”寶日龍梅公主殿下,重建土謝圖。
老實說這個口號讓葛爾丹喊出來確實顯得非常荒謬,但這個世界上大多事情都隻需要一個借口就行了,於是布爾亞格瑪的西征遇到了極大的阻力。
經過五天的激烈戰鬥,三萬多蒙古勇士永遠的躺在了諾莫混山下,與千百年來無數次草原爭霸戰一樣,雙方根本沒有因為大家都是同族的而手下留情,恰恰相反,戰鬥的激烈程度甚至超過了對外戰爭,每役不留降卒,而於以往不同的是,這次戰爭雙方都大規模裝備了火炮和火槍,東蒙古聯軍驚訝的發現,準葛爾汗國的部隊之中,除了本身的蒙古騎兵之外,還有西藏**的雇傭軍、從青海、柴達木征募的回回兵以及西亞的自由哥薩克,這些部隊在戰鬥中都表現得非常堅韌勇猛,尤其是那些白皮膚大鼻子的哥薩克騎兵,更是擁有相當的技戰術水準,尤其擅長使用火器,同時白刃戰也非常出色,經常在戰局的關鍵時刻進行出色發揮。
在葛爾丹的堅決阻擊下,布爾亞格瑪付出了沉重的代價之後,不得不承認了失敗,東蒙古聯軍丟下兩萬具屍體,沿著沙漠邊緣逐步南撤,返回到圖古裏克一帶,而南下企圖攻取呼和浩特的偏師也未能取得成功,葛爾丹的留守部隊裝備了不少火炮和火槍,借著城市拚死抵抗,而科爾沁聯軍雖然是進攻一方,但因為技術裝備不如對方,尤其是缺乏大口徑火炮,故遲遲不能打開缺口攻陷城市,圍城一個多月之後,不得不黯然退走。
兩敗俱傷的戰局自然讓林風大為高興,不過這種過於理想化的情報實在是不能不令人有所懷疑,老實說當林風看完報告之後甚至有“布爾亞格瑪故布疑陣迷惑我軍”的想法,這種憂慮持續了大約十來天,當後續的第二波情報人員把核實情況送回北京之後,林漢朝廷的一種大佬方才安下心來。
山東問題的最後一重障礙已經不複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