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一六八五年冬,漢王兵進遼西,清盛京將軍達克瑪自盡,副將正白旗蒙古都統朗寧開城投降,漢軍兵不血刃得駐沈陽。
林風統帥大軍進入沈陽之後,立即解除了沈陽守軍的武裝,全數驅入城內校場看守,大漢樞密史汪士榮抽調精幹文吏接管了沈陽政權,派遣憲兵部隊滿城搜捕。
根據之前在北京繳獲的吏部存檔,漢軍政府早在一年之前就公開了清廷戰犯名單,這份名單自努爾哈赤以降,包括皇太極、多爾袞、福臨、玄燁乃至其他滿蒙貴族、漢軍旗漢奸,曆經一年多的修整補充,至今已經極為完善,雖不至於做到毫無遺漏,但能逃脫追緝的倒也不多。根據漢王林風的命令,這批戰犯被認定對數十年前的種族滅絕罪行負責,其中曆曆有證者有沈陽屠殺案、廣寧屠殺案、揚州屠殺案以及江陰、嘉定、山東、四川案等等,被害人查有實據者高達一千九百六十二萬四千餘人,涉案人員包括清廷皇帝、親王、郡王、大學士、統軍將領和大小軍官數萬人,除卻早年病死之外,玄燁等人在一年前就已被漢軍依法處決,而如今進占沈陽,漢軍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搜捕戰爭罪犯。
經過將近兩年的戰爭消耗,因為兩線作戰的關係,至今滯留關外的的在旗人丁僅剩十三萬餘人,青壯男丁更是損耗殆盡,而這些僅存的青壯男丁,也全部成為了漢軍的俘虜。隨著汪士榮一聲令下,全城大搜捕整整進行了兩天一夜,一千多隨軍憲兵在沈陽府投降衙役的配合下,按圖索驥闖家奪舍,一共逮捕戰犯以及家屬四千三百六十一人。
翌日,漢軍簽發沈陽城民兩萬餘人,於沈陽西郊築起了一座高大十五丈的祭祀台,林風率全軍將領公祭,其享祭者為嶽飛、文天祥、袁崇煥、趙率教、滿桂(蒙)、熊廷弼等近百先祖和數十年前於侵略戰爭中遇難的數千萬平民。高台在上,青煙繚繞,西郊數千堆大火熊熊燃燒,騰起的煙霧灰燼幾乎遮住了天空,沈陽西郊冰雪融盡,以林風為首,十萬大軍及數十萬沈陽城民俱俱跪俯在地,歡呼聲震耳欲聾,鮮紅色的軍服洶湧如潮,大地顫抖戰栗。
血腥的屠殺就在祭台下開始,此次被斬首祭祀的罪犯一共四千三百三十五人,除卻滿蒙貴族之外,以著名漢奸範文程後裔等大一批漢奸也在處決之例,數千死囚上至白發蒼蒼的老人,下至咿呀學語的幼童,抬眼望去,幾乎全是羸弱的婦孺,然而在以汪士榮為首的大批軍人的堅持下,林風也不得不被迫批準了這個殘忍至極的暴行。
寒風呼嘯,大雪紛飛,在數十萬雙眼睛的注視下,數千把雪亮的鬼頭刀揮落,之前逮捕的戰犯家屬、後人,除了二十六名不足六個月的嬰兒之外,一齊身首兩分,倒在了灼熱的血泊之中。
回城之後的林風身心俱疲,但他身邊一眾將領卻是興高采烈,而汪士榮更是象喝醉了酒一般,滿臉陀紅神采飛揚,唯獨羽林中朗將瑞克滿臉憤怒,拳頭捏得格格直響。
“瑞克將軍,你似乎很不高興?!”林風一眼瞥見,心中歎了一口氣,口中卻明知故問道。
“是的陛下!!”瑞克略略躬身,隨即憤怒的道,“這是暴行……簡直太殘忍了,這……這……真是玷汙軍人的榮譽!!我的陛下!”他滿臉通紅,口中結結巴巴,激動憤慨之情一覽無餘。
“是的,沒錯,我也認為這是暴行!”出乎瑞克的意料,林風居然點頭直承。
瑞克愕然,隨即激動的道,“那您為什麽還要這麽做?!”
林風尚未開口,一旁的汪士榮凜然色變,怒聲道,“羽林將軍,恕下官直言——將軍知道這些韃子在咱們中原做過些什麽麽?!”
“我知道!他們屠殺平民、焚毀城市、破壞文明,他們的的確確是一群暴徒!”瑞克毫不退讓的和汪士榮對視,“可是他們是野蠻人,我們是文明人,我們和他們不同,我們不能象禽獸一樣肆無忌憚的屠殺無辜!而且……”他轉過身來麵朝林風,“而且我們是軍人,軍人的劍是用來對付敵人的,而不是這些可憐的老人和孩子!!!”
“這些老弱婦孺就是敵人!!”汪士榮冷冷一笑,仰頭望著堂頂,不經意的彈了彈袖口上的灰塵,不屑的朝瑞克看了一眼,“莫非瑞克將軍還要與下官辯駁儒家仁恕之道不成?!”
瑞克睜大眼睛,直瞪著汪士榮,“以上帝的名義,這是我聽到過的最荒謬的謊言!”
“蠻夷之人,你懂什麽?”汪士榮噗哧冷笑,不屑的轉過頭去,“伐國者,兵戈先以威,寬政後以仁,剛柔相濟方才相得益彰,此亂世之根本也,非彼一介武夫可以知之!”
瑞克大怒,再也忍耐不住,猛的一拍桌子,指著汪士榮的鼻子,大聲斥道,“該死的劊子手,卑鄙的陰謀家,你除了玩弄這些無恥的伎倆,還會幹別的麽?!”他愈說愈怒,突然一把抽出長劍,脫下手套砸在汪士榮臉上,憤怒的道,“好吧,該死的混蛋,如果你還有一點軍人的榮譽感的話,那就拔出你的劍!!”
林風勃然大怒,一腳踹翻了身前的案幾,大怒道,“瑞克將軍,收起你的劍!”他指著瑞克,“先生,服從命令,馬上!!”
瑞克氣哼哼的看了看汪士榮,不甘的收劍入鞘。
林風竭力平緩著自己的呼吸,默然良久,方才嘶啞著聲音道,“瑞克將軍,你知道為什麽我明知這是罪惡的暴行,卻仍然還要執行?!”
瑞克愕然,眼中一片茫然。
“因為我想讓其他的老弱婦孺活下去!”林風指著大堂外麵,“你知不知道,現在這座城市裏還有十二萬投降的可憐人,而在此之前,我的軍隊打算把他們統統殺光!”
“可是……處死那些人與這個有什麽關係呢?!”瑞克依舊茫然不解。
“死去的人可以為活著的人爭取生存空間,”林風靜靜的看著瑞克,臉上冰冷無情,他伸出一根手指頭,“報複,隻能有一次,瑞克將軍,我希望你能明白,我除了是軍人之外,還是國王,我必須用政治家的角度來考慮這件事情,所以我所能做的,就是竭力把報複控製在可以忍受的範圍之內!——如您所知,這些俘虜的親人在中原地區犯下了滔天罪行,而現在,他們也必須對此付出代價!”
迎著堂內諸將疑惑的目光,林風慢慢度下台階,溫言道,“現在該死的人都被我們殺了,他們應該付出的代價都已經付出了,所以這些剩下的人,就是沒有罪孽的大漢子民,他們可以在一個相對溫和的的環境下生存……”他朝瑞克望去,輕聲道,“你懂了麽?我的將軍!”
瑞克呆了半晌,忽然恍然領悟,點頭道,“您的意思就是……用少量的殺戮來化解這樁民族仇恨?然後讓幸存的人們能夠安穩的生活?!”
“‘安穩的生活’?!……”林風怔怔的看著門外,忽然苦澀一笑,搖頭道,“難哪、難哪……仇恨已經深入骨髓,這不在我的能力範圍之內!”他低下頭來,“或者隻有讓時間才可以衝淡它!”
堂內一時靜寂,沉默半晌,瑞克歎了一口氣,朝單膝跪下,請罪道,“陛下,請饒恕我剛才的無禮行為!”
林風擺了擺手命瑞克起身,淡淡的道,“沒什麽,你是一個純粹的軍人,是一個好將軍,我很喜歡這種美德!”他搖頭笑道,“你放心,我會下達命令,這些幸存的可憐人會被分開遷徙到廣寧、錦州、盤錦、海城子、營口一帶,十幾萬人隱姓埋名,象灰塵一樣灑落在這片土地上,平等的生活在漢人村落之中,從此再沒有人追究他們的過去!”
瑞克臉上露出一絲欣慰的笑容,“非常好,我的陛下,這是您履行對薩布素將軍的承諾,對嗎?!”
“或許是吧!”林風苦笑道,“隨便你怎麽想好了。”
“咳……咳……主公!”適才尷尬半天的汪士榮突然上前,恭敬的對林風拱了拱手,“主公,如今沈陽的戰犯俱已伏法,不過首惡仍是逍遙法外!”
“首惡?!”林風吃了一驚,愕然道,“哪裏還有首惡?!”
“建酋努爾哈赤以及皇太極罪大惡極,屢屢犯我華夏,殺戮漢民,其陵墓依舊安然無恙,豈不是逍遙法外?!”
“扯淡!”林風擺了擺手,正色道,“紀雲,做人不可太狹隘,努爾哈赤和皇太極雖為仇敵,卻也是當世英雄,咱們不能那麽下作!”
“非也、非也!”汪士榮忽然詭異一笑,舉步上前,輕聲道,“某有一計,正用得上此二獠屍骸!”
林風嚇了一跳,怔怔的瞧了汪士榮半晌,神色猶豫不定,內心掙紮許久,終於啞聲道,“還請先生明言!!”
“啟稟主公,如今天下分崩離析,清廷覆亡無日,之前我軍流言天下,令其遺留之聲威亦蕩然無存,如今更是被我軍攻入舊都,故某以為,締其王統國號,正是時也!”汪士榮眉飛色舞,侃侃而言,“某獻與主公一計:主公可遣一偏將,令數千民夫發努爾哈赤、皇太極之丘,然後宣其罪狀、傳其屍骸於天下,明言曰:若各地督撫再有奉滿清旗號者,日後皆為我大漢之死敵也!”
林風皺眉道,“他們一直就是我們大漢的死敵,先生這麽做,豈不是多此一舉?!”
汪士榮微微一笑,搖頭道,“此一時、彼一時也,現如今吳三桂占江南、尚之信占廣東,鄭經占台灣、福建,楊起隆糜爛數省,葛爾丹大軍西來,連科爾沁也叛盟絕交,如今連根本之地都為我軍所攻占,主公以為,清廷還有什麽希望?”他眼中撫了撫頜下胡須,眼中露出一抹凶狠,“如今清廷所依仗者,漢軍綠營軍也,八旗子弟碌碌腐朽,不值一談,汪某所獻之計,正是針對這些三心二意的漢人官吏、綠營偽軍——主公大可傳檄文於四方,令滿清僅存之各行省必須蓄發去辮,尚漢服,若有不從,他日天兵一到,必定戮其全家、滅其宗祠、掘其祖墳,絕全族血脈!!!”
聽到如此凶狠的政治宣言,饒是林風如此膽大包天之人,也禁不住倒抽了一口涼氣,他死死的盯著汪士榮,不能置信的道,“難道紀雲教我與天下人為敵?!”
“甚麽‘天下人’?!”汪士榮不屑一顧,“昔日滿清下令剃發易服,天下還不是四分五裂,這個‘天下人’又曾如何?!還不是乖乖就範?!”
林風心中躊躇,朝堂內諸將望去,一眾將領一齊低下頭來,躲避他的目光,一時苦惱萬分,無可奈何的笑道,“此事……此事……確實太過驚世駭俗了罷?!……”
汪士榮正色道,“主公若要興王霸之業,為天下仰望,非得行如此非常之事不可!”他瞥了林風一眼,低聲笑道,“昔日多爾袞亦是如此號令天下,難道主公連區區夷酋也不如麽?!”
明知是汪士榮相激,林風也忍不住心中惱怒,一拍桌子,喝令道,“慕天顏,本王令即刻率五千民壯,把努爾哈赤和皇太極的墳挖了,把屍首給老子拖出來!!”
待慕天顏凜然奉令,他一把抽出長刀,斜指天空,怒聲喝道,“寡人……”環首四顧,漢軍諸將齊齊跪伏,“……地不過千裏;邑不過數十;兵不過十萬;然神州上下、大江南北,誰敢當吾雷霆一擊?!!!”
第四章 激情燃燒的歲月 完
請看 第五章 帝國東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