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畿地區的老百姓顯然很多年沒見過這種大規模的行軍了,這裏倒也沒有引發什麽恐懼,當漢軍確立起政權之後所有的老百姓都有了戰爭的覺悟,眼下大漢連韃子皇帝都砍了那麽這場戰爭當然就是不死不休,這一點根本不需要任何人去搞宣傳教育。
實際上當漢軍在進軍的過程中百姓表現得更多的是驚奇,這裏的原因很簡單,因為就目前漢軍的軍服樣式來看,在東方人的眼中的確有點新奇,但從審美的觀點來看還是很漂亮,而且這麽幾千上萬人整整齊齊的的走的確極具觀賞性,所以在一路上許多老百姓都跑到官道兩邊圍觀。
出現了這種情況林風顯然有理由自豪,因為自明、清以來軍隊在廣大人民的心目中一直是一種窮凶極惡的匪幫,而此時此刻他們能有膽子站在路旁邊閱兵當然因為漢軍擁有極好的形象,由此可見林風對於軍隊的軍事建設和政治建設還是做的相當成功的。
這種軍隊正式林風所夢寐以求的軍隊,為此他可謂是想盡了一切辦法,實際上當初組建這支軍隊的時候他就一直在思索,到底要怎麽樣才能組建出一支能征善戰紀律嚴明的軍隊呢?——當然這裏最難的一點是紀律嚴明,對於這一點很多中國文人都在有意無意的誤導群眾,許多文章在形容優秀軍隊的表述中總是在“能征善戰”後麵習慣性的添上“紀律嚴明”,仿佛隻要能打仗就一定紀律好一樣,實際上這兩個問題根本搭不上邊,能打仗和不騷擾老百姓根本是兩回事,而且就曆史實事來看這個觀點恰恰相反,一般能打仗的軍隊大多紀律很爛,所謂“兩頭冒尖”的部隊大概就是這個意思。
所以為了解決這個問題林風可謂是煞費腦筋,首先他必須解決的是軍隊的階級成分問題,就曆史經驗和目前的實際情況來看,林風選擇的是依然是平穩的路子,也就是說允許自耕農參軍,或者說把士兵都變成自耕農,從這個時代的社會現狀來看,也就僅僅有這個階級是最為穩定、也最容易控製,而且從各個角度來看,他麽比起所謂的“貧雇農”更適合當職業軍人——當然這裏並不是說那些流民或者無產者打仗不勇敢,這裏的意思是說這批人不容易控製,反抗精神太過強烈、暴力傾向太過嚴重,而且還普遍存在著報複社會的心理,若要以他們為主體組建一支軍隊的話,可能很容易提升戰鬥力,但卻無法短時間落實紀律。所以說這是一種長線投資,很不經濟。
但自耕農不同,這批人的生活比較穩定,一般情況下都有穩定的家庭,而且社會地位也還過得去,所以當把這些人征入軍隊之後很容易用紀律約束——簡單來說,目前的漢軍的軍事懲罰條例是株連製度,也就是說這些士兵在軍隊中犯罪的話,除了自己倒黴之外,他在家鄉的房產、田地也會被沒收,而更可怕的是,他們的父母妻兒也會因此被受到殘酷的刑罰,他的家族就會因為他一個人的原因從一個穩定的社會群體墮落成無家可歸者,除此之外,還有一些侮辱祖墳、從族譜中除名以及從宗族祠堂中扯下靈位等精神懲罰——這種懲罰無疑是相當的慘無人道,不過也是相當有效,因為在當今的中國社會中,如果有這樣的情況發生,那麽這一家人基本上除了自殺沒有別的路可走,而且這種倒黴事也很難在地方上獲取同情,在中國的傳統理念中,後代因為自己的罪孽禍及祖宗那真的是比寡婦偷人更嚴重的罪行,所以估計討飯也難得討。
而這樣的條例對流民來說作用就比較有限,因為這些流民基本上都沒什麽牽掛可言,基本上一人吃飽全家不餓,所謂既然敢造反了那就無所謂祖墳了,一般這種士兵非常容易跑出去打家劫舍,然後大碗酒大塊肉的享受人生,總之能快活一天是一天,同時他們也不怕軍法製裁,橫下心來要死卵朝天,而且更可怕的是這種人也沒什麽歸屬感,誰給奶吃誰就是媽,若真要從嚴治軍難度很大,說不定今天整得狠了明天老子就投敵——這點基本上屬於實踐經驗,當年明朝末期募集的軍隊就是這個樣子,軍官們根本無法整頓軍紀,不是沒有軍法,而是根本不敢行使軍法。
當然除了士兵成分和殘酷的軍事紀律之外,需要幹的事情很多,因為人到底是一種有智慧有思想的東西,不是一種機器,有了製度還需要潤滑劑來運作協調。在軍隊建設的別後,漢軍政府針對人作了大量的工作,除了開展洗腦運動、拚命提高軍人待遇、提高軍人的社會地位以及優待軍屬之外,還在很多細節上下功夫。比如說軍服。
漢軍的軍服改革確實還有一些奇妙的小故事。從建軍到現在,漢軍所配發的軍服可謂風波不斷,因為林大帥的一意孤行,漢軍的軍服最終從傳統的樣子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現在漢軍的軍服在林風看來有點獨特,整個樣式是西洋的製式軍裝與傳統戎裝的一個結合體,領口保持了中山裝的頂頸齊領的樣子,但衣襟卻來了個土洋結合,變成了地道的偏衽漢式,之前林風提出的扣子概念被保持了下來,不過這裏卻非常古怪的根據偏衽走了一條斜線,從脖子上斜斜的延伸到肋下釘肋一排扣子,真是古怪非常,不過古怪歸古怪,從外觀上來看,倒也是還是很漂亮。
軍服改革引發了一些小小的爭議,不過這次的守舊派不是那些儒生,而是漢軍的將軍們,在將軍們的眼裏這些花裏胡哨東西整個很可笑,所以有不少人在背後說大帥這種搞法有點“玩物喪誌”,不過早有準備的林風很快就引經據典的辯倒了他們,實際上這個時代因為滿清衝擊的關係,許多傳統被破壞殆盡,若真要搞什麽改革其實是阻力很小——試試想看,當年大清要求你們剃腦袋換服裝、趴下來自稱奴才都沒問題,難道現在本帥改個什麽軍服都不行麽?而且這裏還有一條膾炙人口的古典依據:司馬太史公不是說了麽?“胡服騎射”那是地地道道的強軍之路,其曆史價值那真是經典得沒邊了,所以當這套理論拋出來之後許多讀書人也紛紛表示讚同,因為當年在大明時代漢族武裝力量的慘敗實在是刻骨銘心,這時代絕大多數漢族人都認為自己的軍隊肯定是出了大問題,那麽要解決這個問題自然要進行大改革,從這個角度來說,“胡服騎射”當然是既符祖宗家法又符合實際要求的選擇。
於是在輿論上勝利之後的林大帥趁熱打鐵,在軍服投資上大大追加了軍費,這裏除了布料、做工上極上檔次之外,在鈕扣上麵更是上升到藝術水準——這種鈕扣除了要求全金屬製作之外,還要求工匠們打磨得象藝術品,每一顆都必須晶瑩璀璨閃閃發光,然後再鍍上防鏽清漆,所以當軍服大批量製作出來之後,連政府的高級文官都羨慕非常,可以想象,當那些普通軍官和士兵接到軍服的時候是個什麽樣子,可以說漢軍裏百分之九十九的軍人這輩子都從來還沒有穿過這麽拽的衣服,而其後的授銜和授予軍服的儀式都辦得非常隆重,鼓樂齊鳴之中,大隊人馬列出整齊的陣勢,軍官們一個接一個的走上前來大聲宣誓永遠效忠林風大帥,然後跪下接受軍銜和軍服,如此類推,直至每一名士兵。
當然僅僅是這樣這件工作還隻是幹了一半——在林風意料之中,當軍隊換裝之後,這種極其眩目的軍服立即引起了全社會的轟動,以致於在京城、直隸一些大城市內掛起一股時裝潮流,到底不管怎樣,對於審美來說人類還是具有共通性的,這一點北京人和巴黎人沒有任何區別,於是後來許多大戶人家的子弟和公子哥兒出於羨慕,紛紛出重金收購漢軍軍服或者要求裁縫縫製同樣的款式,然後穿在身上耀武揚威,不過這種風光日子隻持續了幾天,在林風大帥親自坐鎮之下,漢軍憲兵部隊對這些“偽劣假冒軍人”進行了嚴打,除了用“冒充軍人”的罪名罰了一大筆款子之外,同時頒布一條嚴令:除了忠勇無畏的大漢軍人之外,其他任何閑雜人等——包括政府的文職官吏,都沒有資格穿戴神聖的大漢軍裝。
可以想象,這種社會地位的劇變真的令漢軍全體官兵感動得熱淚盈眶,同時也產生一種及其強烈的軍人榮譽感,而且這種榮譽感在平日外出的時候愈加愈深——當嚴打之後那些人對於軍裝的羨慕反而愈加強烈,越是不準那種誘惑卻反而越大,所以當軍人上街之後總會接受嫉妒的注目禮,在這種情況下每個軍人都難免有點誌得意滿、得意洋洋。
當然,在烘托鞏固軍人榮譽感這一巨大的心理學工程中,軍服製度隻是其中一個小小的組成部分,這裏其中當然還包括許多方麵,其中待遇當然最關鍵的一方麵,在林風改革就餐製度之後,總參謀部根據大帥的意思製定了新的配給方案,在這個計劃裏麵,漢軍士兵每日的夥食得到大大提高,一天三頓總計兩斤半,換算成饅頭的話那就是四十兩饅頭(一斤十六兩),雖然葷腥不多,但吃飽飯那絕對是沒有任何問題,此外一連串依照軍銜的薪餉製度也隨之出台,不過這套軍餉之後相對於以前的高軍餉有所下調,因為此刻漢軍不再需要那種高薪製度來拉攏人心,所以不再搞一視同仁的一刀切,而采取了更人性化的等級製度,這裏對新兵和老兵,士兵和軍官、有戰功的軍人和沒戰功的人都采取了區別待遇。
其實隨著林風拚命的建設軍隊,現在軍人在漢軍領地已經成為年輕人的首選職業,雖然這個職業風險很大,但這其中的利潤實在是太大,簡直令人無法抗拒——在上次大批搏殺內應圖海的地主之後,漢軍沒收了大批耕地,而現在這些耕地就已經被林風以種種借口贈送了給了軍人,可以說現在漢軍內的絕大多數軍人都是有產階級,而除此之外,漢軍每月固定的收入也相當可觀,雖然發不了財但卻是不折不扣的鐵飯碗,無憂無慮旱澇保收,這一點從軍屬們趾高氣揚的嘴臉上得到了完完全全的反映。
於是在這種大趨勢下,漢軍各支部隊的營房駐地總是圍了一些企圖參軍的青年,原來四處碰壁的招兵軍官現在炙手可熱,已經成為軍內公認的第一油水衙門,此間各種腐敗屢屢發生,很多人甚至包括一些地主和豪門子弟也削尖了腦袋朝軍隊裏擠,為此他們不惜重金賄賂負責軍官,金錢美色無所不用其極,不過這些人總的來說成功率不大,因為自建立番號製度之後,漢軍對於編製已經嚴格控製,而且就目前的經濟狀況來說,漢軍政權維持眼下這支五萬多人軍隊已經很有點惱火了,所以暫時沒什麽擴編的計劃,這無疑讓那些渴望“精忠報國”的年輕人大大失望。
有意思的是,當這種情況被總參謀部發現之後,漢軍火速追加了一條剝奪軍籍的軍法,而領教這個軍法的第一批倒黴蛋就是那次帶頭要求放假春耕的家夥,雖然他們那次運動取得了一些成績,比如漢軍現在已經正式頒布了一種“雙七”製度,即允許在非戰時的情況下,士兵和軍官每年可以享受七天的“農假”和七天的“春節假”,但開始那些對抗長官的兵運分子卻遭受了林大帥的打擊報複,其中為首的被砍頭示眾,而剩下的則都被剝奪軍籍趕出軍營——這些家夥回到家鄉之後很快發現了自己到底損失了什麽,於是最後很是鬧了幾回笑話,他們屢屢組織起來在總參謀部衙門上訪,而且還在京城大路上攔著官員下跪請願、痛哭流涕,哭天喊地的要求林大帥看在攻打天津、攻占直隸的功勞情分上格外開恩,允許罪人重回軍營戴罪立功。
所以行進在官道上的漢軍部隊上上下下精神飽滿,整一支部隊透著一種異常驕橫的味道,而那些兩側斥候衛護的近衛軍更是兩眼朝天目空一切,每當那些村莊裏年輕人羨慕的行注目禮的時候,這幫家夥一個個仿佛發了情的孔雀,得意洋洋的吆喝著口令,充滿優越感的擺出不屑一顧的樣子來。
最高領袖出行,沿途的各個地方官當然戰戰兢兢不敢怠慢,這一路上每個驛站之前都被打掃得幹幹淨淨一塵不染,近城的官道上都又是墊土又是灑水又是紮牌坊,不過後來他們發現自己做了無用功,因為漢軍部隊和林大帥本人根本不進城,而是就地在野外紮營——為了防治軍隊在城市裏腐化墮落和敗壞軍紀,林風早已下達命令,除卻必須的要塞駐守之外,其他野戰部隊無事不得入城,而現在正是大帥本人起表率作用時候,若是進城和地方官大吃大喝那豈不是自我暴露?!
這幾天林風利用這個難得的機會屢屢下基層走訪,其間為了拉攏人心,當然是和士卒們同吃一鍋饅頭、同住一個帳篷,當然這種事情任誰也玩不出什麽太多花樣來,無非推食解衣那一套惡心玩意,不過所幸廣大官兵大都是些淳樸的孩子,雖然這些東西很老套了,但依然令他們感動得熱淚盈眶。這裏大帥的在生活上的簡樸給許多人留下了極其深刻的印象,相信很多年之後,應該會有不少《林大帥的飯碗》或者《大帥的床單》之類感人肺腑的文章問世。
行進幾天之後,部隊進入王大海的防區,這個時候王大海早已率領軍中大小軍官在邊界上迎候,不過當他們看到這個浩浩蕩蕩的場麵之後卻大吃一驚,因為根據總參謀部的命令,大帥這次過來是與遼東義軍談判的,而他的部隊則在此期間承擔配合、保護任務,不過就眼前的情況來看,大帥就手頭的部隊就七千出頭,除了有大批精銳騎兵之外,後邊的近衛軍居然還拖著不少大炮,而僅這個實力恐怕就已經超過王大海的部隊了——反應過來的王大海和一眾軍官禁不住麵麵相覷,他們駐守遼東都知道眼下的真實情形,那邊還有近兩百萬流民人心不穩,墾殖安置各項工作百廢待興,若這個時候開戰那可真是有點瘋狂。
當然他們也不會責問總參謀部為何不通報這些情況,也絕對不敢貿然詢問大帥的軍力戰力。林大帥是最高領袖,他喜歡帶多少兵那不是他王大海所能過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