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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節

李光地領導下的政府機構在這段時間內成為整個漢軍體係的亮點,實際上這支草草促成行政班子經費之匱乏、編製之簡陋可為曆史之冠,但盡管如此,他們在流民編組、遷移、紫禁城拆卸以及占領區城市管理方麵依舊取得了卓越成績,無論是在工作效率還是在官員的自身規範方麵都做得極好,與軍方的那些大肆為個人牟利的軍官們形成了鮮明對比。

當然這裏並非是缺乏人才,其實上自圖海戰敗林風控製京畿直隸的廣大區域之後,當初被俘的清廷中層官吏就開始大批大批的投降,但是出於忠誠以及安全方麵的考慮,這些人並沒有及時的被接納入新的統治集團,除了少部分能力極好的被臨時任命為吏員之外,絕大多數處於賦閑考察狀態,這裏倒不是林風的心胸氣魄不夠——到底眼下的政治態勢實在太過複雜,整個中國四分五裂,這些京官籍貫五湖四海,而最重要的是漢軍的軍事實力並不占優,誰也擔不起後院起火這個風險。

當北方的第一場大雪結束之後,李光地政府的第一波征集任務就已經超額完成,雖然因為下雪的幹係,各處道路泥濘不堪運輸艱難,但被奉命征集的流民民夫爆發了可怕的潛能,依靠簡陋的運輸工具,硬是肩挑手提的把這些活命物資按時送進了倉庫,隨後林風立即派出了大批軍隊,配合李光地的官員衙役們為這些流民分發了兩天的口糧。

紫禁城拆卸下來的大批木板在北京城外熊熊燃燒,圍繞著巨大的火堆,一百七十萬衣不蔽體的災民如綿羊一般順從,服服帖帖的按照大漢軍政府的指令行動——其實當時在場指揮的絕大部分官員和衙役都感到極度恐懼,盡管李光地在這次行動中派出了所有能派出的官吏,但這些人一撒入那無邊無際的人海之後就幾乎完全找不到影子,到了這個時候,所有人才對湯斌的“火堆集合法”充滿敬佩之情。

大批大批的流民毫無意識而又非常自覺的按照各自的地域紮堆,盡量靠攏著火焰取暖,在這樣擁擠的情況下安徽的流民當然不會朝山西的流民哪裏湊——實際上這隻是一個被人忽略的小常識,在十七世紀普通話沒有普及的情況下,山西農民聽到安徽方言和中國人聽到外語的感受是一摸一樣的。

一向以懶散著稱的國人在這樣的場景下表現了極其超卓的紀律性,當外圍警戒的軍隊敲起大鼓的時候官吏們吆喝著肅靜的口號粉墨登場,其時天寒地凍,流民大多數身著夏季單衣、手捏著剛剛發下來的草根樹皮和馬料餅子瑟瑟發抖,但一聽到官府號令之後卻立即安靜下來。一百七十萬人的會場點綴著點點火星,連綿數十平方公裏,人流擁擠所產生的熱量幾乎融化了所有的積雪,三三兩兩的衙役象征性的手持水火大棍,清理出一些小小的空地,讓官員們宣講漢軍朝廷的政令。

漢軍集結了所有能夠集結的軍隊,搬出了所有能開火的大炮,全數安置在北京城頭,林風統帥著軍方所有將領,冒著寒風在城樓上親自坐鎮。

事情並沒有任何惡化的跡象,當漢軍政府的官吏們聲嘶力竭的把所有的律令解釋清楚之後,一百七十多萬草民用默然表示了順從,大漢的官吏們懸在半空的心髒頓時落到了實處,老人一個接一個的站了出來,當眾跪在火堆之前接受了漢軍政府任命,然後指揮著宗族的青壯扶老攜幼,按照漢軍騎兵的指示引導,朝遼東方向進發。

京畿地區的流民編組工作整整進行了三天三夜,北京市民看到了一生之中規模最為龐大的準軍事行動,將近兩百萬人組成了浩浩蕩蕩的浪潮,按照宗族地域整整齊齊的排出了無數層梯隊,一波接一波的離開了北京野外,而人流一側的官道上,六萬匹騾子、驢子、甚至黃牛在三萬多民夫的驅策下,拖著簡陋的兩輪車,裝載著食物和各種破爛木板隨同前進,從北京開始至山海關之前漢軍控製區域內的所有縣城農村,大戶人家被勒令建立粥棚,小戶貧民被命令燒好開水,提供力所能及的安家援助。

經過反反複複的慎重試驗,大漢政府給出了安家的標準建築樣式——即趕在北方地表未曾上凍之前,在地上刨出一個深坑,利用磚塊、石頭和木板在大坑周圍壘起一道矮小的牆壁,然後橫過幾根木頭或者竹竿搭上枯草或者其他什麽覆蓋物建成一個小小房子,這樣的建築模式來自於遼東少數民族傳統習俗,經過了千百年的實踐被證明行之有效,它的優勢在於幾乎不需要什麽建設周期,也不耗費什麽建築成本,如果有一定的燃料供應的話,一個健康人類是可以依此在零下二十攝氏度的環境下生存。

百萬多人的遷移對於十七世紀任何一個政府來說,都是一個近乎“挑戰極限”的工作,漢軍政府在前所未有的沉重壓力下,發揮了異乎尋常的工作能力,根據事後的統計,除卻意外事故,在這場大移民運動中,大漢政府有近四百名衙役和七十多名官員患病身亡。而路途中死亡的和安家過程中死亡的流民更是不計其數,人類在生存的挑戰中變得極為堅忍和英勇,大麵積的死亡並沒有消減掉他們哪怕一絲一毫的生存希望,人流踏著同類屍骨鋪就的道路繼續前進,而默默死去的人們被隨後的收屍隊隨意掩埋,從此抹掉了在這個世界生存過的一切痕跡。

當這次流民危機在地域上從北京地區轉移出去之後,漢軍政府獲得了北京豪門富戶以及占領區內地主階級毫無保留的支持,而林風本人的政治聲望更是被提高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在整個黃河以北幾乎遍地農民戰爭的境況下,這樣一個具有卓越政治能力的政權顯得醒目非常,事實上在流民被轉移之後,留在北京的各式各樣的文人墨客當即彈冠相慶,在各大酒樓妓院組織了聲勢浩大的詩會,熱烈歌頌沉著勇敢的漢軍將士和“大漢中興”的林大帥,一時之間人文薈萃佳作無數,如果忘卻了一百多公裏外的遍地屍骨,恍然望去幾為太平盛世,

直到現在,林風占領下的北京地區的政治局勢才真正穩定下來。李光地政府在這段時間獲得了大量捐助,而中南海的漢軍大元帥府邸在同一時間內接到了無數求見名帖,之前無人問津被士林當作笑話看待的科舉一夜之間炙手可熱,接待士子的驛館連續征收了附近的數片宅院。

這是林風的勝利。

本來根據傳統模式,林風在當初占領北京之後就應當非常殷勤的拜訪京畿地區的豪門和“名望之士”,事實上當初觀望的這些人也矜持無比,未嚐不想在這位軍閥新貴麵前擺擺“名士”的架子,但出人意料的是,這個來自福建的土包子似乎更本不懂打天下的傳統程序,居然對他們不理不睬,我行我素的發號施令毫不顧忌地頭蛇的意見,於是雙方進入了某種“冷戰”狀態,而其中一撥毫無遠見的地主甚至還一頭紮入圖海的懷抱,稀裏糊塗的得到血的教訓。所以在漢軍這次精彩的政治表演之後,這幫人終於認清了政治形式,爭先恐後的跑過來向林風獻媚。

遲到的政治投機自然不可能有什麽收獲,林風在草草打發他們之後不由感歎,看來真的是時代變了,這些“儒學名士”的政治嗅覺居然還不如一幫商人。

率先賣身投靠的晉商、徽商在京畿名士的嫉妒中成為漢軍林大帥的寵兒,待那些名士離開之後,他們就被大帥特意留了下來,沾沾自喜的端坐在中南海大堂內與林風商議大事。

“許先生,上次我叫你們弄的那個‘委員會’整好了沒有?!”林風懶洋洋的坐在上首,漫不經心的問道。

比起上次來,這次許淡陽顯得愈發拘謹,這次林風機遇商人的特別的待遇讓踏產生了從來未有的優越感,人也精神了許多,聽見林風問話,他下意識的膝蓋一軟,險險跪了下去,“回稟大帥……”他畏畏縮縮的蜷曲著身子,如同紮馬步一般坐在椅子邊上,低眉順目的答道,“……大帥恕罪,這個……委員會一事諸事繁雜……這個還有……還有咱們這個商會的意見不齊……不過應當就這幾天內代表們就到齊了。”

其實這件事情林風很是關注,這裏麵的貓膩自然瞞不過他。事實上當初林風提出的這個要求令這些商人又喜又怕,喜的是終於出現了一個重視商人的朝廷,怕的是官府衙門一向毫無信用,這回也不知道靠不靠得住,所以就派遣代表一事商人們有些舉棋不定——派些無主輕重的人去了吧,怕以後會在稅收以及生意上吃大虧,派自己的兒子或者親信去了吧,又怕漢軍拿這些人做人質要挾勒索,直到這次漢軍轉移流民聲威大振、愛民護民的形象深入人心之後,他們才統一了意見,決定豁出去把這一寶押在林風身上。

聽見許淡陽的回答,林風輕輕一笑,“許先生說笑了,這有什麽罪可恕的?反正這件事情本帥不著急,拖一天我就多收一天的重稅,既然你們都不在乎,那我也更沒有理由上火不是?”

“大帥……”許淡陽硬生生的把“英明”這兩個字吞了下去,訕訕的笑道,“那是、那是……都怪小人辦事不力。”

“沒關係,說起來這個‘商稅律令委員會’確實諸事繁雜,若想見效絕非一朝一夕可成,你們慎重那是應當的!”林風微笑著拋出一個台階,轉口又道,“不過我這次單獨把許先生留下來,卻是想給你們找一條財路!”

“……財路?!……您給我們找?!”許淡陽失聲道,隨即苦下臉來,“這個……若是大帥頭寸不足,我們晉徽兩地商人雖然身家微薄,但也還是要盡力捐輸的……”

“錯了、錯了!”林風搖了搖頭,哂道,“我說許淡陽啊許淡陽,咱們打交道也不是第一回了,你說我什麽時候幹仗勢欺人的事情?就咱們做生意買賣糧食鋼鐵軍需的時候,我可曾持強不公過?!”

“大帥公正!我等商人盡皆感激不盡!”許淡陽恭敬的道,這回倒是由衷而發,“不知大帥有什麽好事要照顧咱們呢?!”

“當然是大買賣了嘛——我一進北京你們晉商徽商就又送糧食又送布匹,這個本帥也得投桃報李不是?所以一想到這個點子,我就想到了你,”林風笑嘻嘻道,“你們這麽給我麵子,本帥若一點好處也不給你們,豈不是很不仗義?!”

“哦……大帥仁義無雙……我等晉徽兩地商人……”許淡陽久經商場,經驗豐富之極,當即配合的擺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樣子來,硬生生擠紅了眼睛,哽咽道。

“哦,客氣、客氣,”林風尷尬的捏了捏鼻子,雖然早有心理準備,卻也沒想到這小子會這麽肉麻,轉移話題道,“這個實不相瞞,此事乃我大漢機密,不過許先生是自己人,跟你說說也沒關係的!”

“我前日下令,命令天津開港建軍,嘿嘿,許先生,咱們大漢馬上就有水師艦隊了!——咳……咳……你明白我的意思了麽?!”

“哦……”許淡陽立即停止表演,眼珠轉了幾轉,浮起一絲驚喜的表情,脫口道,“莫非大帥要……大帥打算走海路?……”

“嗬嗬,這個一切盡在不言中嘛,本帥一口氣在海軍艦隊上砸了五六百萬兩銀子,自然是要大幹一場的!”林風笑嘻嘻道,一張口就毫不客氣的把本錢翻了幾輩,“這次海軍艦隊的主將就是施琅施將軍和楊海生楊將軍——嘖嘖……楊將軍也就罷了,這個施將軍名震天下,你們商人闖南走北,不會不知道吧?!”

“可是原福建水師提督、靖海將軍施將軍……”見林風笑而不言,許淡陽當即拱手道,“恭喜大帥、賀喜大帥,此次大漢水師一成,我軍必然開萬裏海疆、揚國威於異域——不知道大帥有什麽地方用得上咱們商會,小人一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這個嘛……天下人都說你們晉商和徽商本事了得,不知道在江南和台灣、還有紅毛鬼子有沒有生意往來?!”

“嗬嗬,大帥明鑒,咱們晉商雖然是小本生意,但向來以票號名聞天下,不敢在大帥麵前誇口,當今之世,凡從商之人,誰不持咱們山西銀票行走天下?!”許淡陽麵色恭謹,語氣卻十分傲氣,“至於徽商……大帥有所不知,這安徽一地土地貧瘠商人輩出,兼之地域橫跨南北,無論食鹽、糧食、布匹、水果還是銅鐵、綢緞交通盡賴其力,幾百年來在商界那是穩執牛耳,前明有皇帝讚曰:‘天下貫通盡在兩淮矣’……”

“好、好、好!!”林風有些頭痛,看來廣告這玩意確實是商人的主打項目,別人還真比不了,“這個本帥的意思是,這個你們走海路做生意的事情,我已經全部放權給了施、楊二位將軍,你們或者委托他們運貨也好、或者要求他們保護也好,具體的錢財往來由你們互相交涉,本帥是決計不會插手的!”

“如此甚好——大帥真英明果斷、聰明睿智人所難及……”

“咳……咳,這個我剛才問你和江南商人有沒有幹係,主要是本帥有一批貨物要讓你們代為出手,”林風看了看許淡陽,忽然仰頭看著房頂,臉上一紅,神情變得很不自然,“這個……這個,咳……咳……本帥手頭有大批古董珍玩……還有名家字畫真跡和那個寶玉什麽的……”

“大帥果然愛民護民之主,其仁德之心必將天下共頌!!!”許淡陽忽然極為無禮的打斷林風的話,躬身抱拳大聲讚歎道,“從前日遷移百姓就可以看出,咱們大漢朝廷果然一心為民——這古董字畫一類饑不可食、渴不可飲,百無一用,咱們將它來換取衣服食物賑濟百姓,那是上上的仁義之舉……”他抬起衣袖,抹了抹臉上的淚水,猛的跪倒在地,哽咽道,“咱們晉商徽商在大帥的指點下,能為這天下蒼生、為這饑寒災民做點事情,那是幾輩子都修不來的福氣……”

林風目瞪口呆的看著神情感動滿臉激憤的許淡陽,心中真是欽佩之至,差距啊,這就是差距啊,眼見他吼得激動,急忙配合的走下台階將他扶起,“真摯”的道,“許先生果然深得我心哪!!!”

“慚愧、慚愧,許某虛度五十春秋,今日在大帥的感召下,方才明白大義所在……”

未等林風說話,李二狗忽然從堂下走了上來,一聲告罪,湊到近前林風悄聲耳語。

“哦……大帥公務繁忙,小人不便打擾,這就下天津向施、楊二位將軍請教!”許淡陽急忙跪下請辭。

林風略一寒暄,待他離開後,方才皺眉道,“趙廣元搞什麽名堂?——他身為大將,難道不知道,未得本帥允許,擅自與蒙古人訂約是要殺頭的麽?!”

李二狗躬身道,“周將軍現在正在接待察哈爾使者,末將聽了幾句,似乎不幹趙廣元將軍的事,這次他們來,好像、好像是要……”

“他媽的在我這裏還吞吞吐吐幹什麽?!”林風不耐煩的道。

“咳……咳……末將聽說,他們這次來,好像是想要……這個……和大帥您老人家結親……”

林風嚇了一跳,失聲道,“結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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