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心而論施琅這個人的長相的確有點問題,在沒見麵之前,林風一直以為這個在後世聲名赫赫的大將軍一定相貌堂堂威風凜凜,不料見麵之後卻大失所望。
施琅大將軍居然是個矬子,而且細眉細眼又黑又瘦,整個形象很有點猥瑣。看著他那副失意的樣子,林風終於明白他這幾年為什麽在北京混不出頭來了。雖然說以貌取人是不對的,但作為一個統兵大將也不能長成這個樣子吧?若不是林風來自後世,知道他的確很有本事,恐怕也很難對他給予重視。
相對來說李光地的賣象就好多了,相貌英俊皮膚白皙,而且神態也是不卑不亢,名士派頭擺得很足,且不論本事如何,但就這副外表就很令人信服。
無論從哪個方麵來考慮,林風都必須對這兩個人擺擺姿態,清朝留下的遺產除了賬麵上的錢糧軍火之外,還包括一大批人才,因為林風對這些被俘官員沒有采取什麽暴力措施,因而直至現在,肯投降林風的也大都是一些小官小吏,其他的中樞要員都處於觀望狀態中,所以這個‘千金市馬骨’的牌子一定得打起來,因為就長遠來看,這也是一件生死攸關的大事。
中國古代士人對於姿態看得很重,所謂“三顧茅廬”之類就是其中的典範,這些士人一般在這種情況下都喜歡扭扭捏捏欲迎還拒,不過就本質上來說,這個東西類似於妓院裏掛著“賣藝不賣身”的牌子的婊子,其實既然當了婊子,那就總得出來賣的,隻是搞搞場麵營造氣氛,抬抬身價罷了。
雖然如此,在這個時候林風還是顯得非常之有耐心,嚴格的按照陳夢雷的教導走完了所有程序,總之對這兩個家夥給足了麵子,不過按規矩來說,林風還是得考察一下他們的見識。
“老施啊,聽說你原來和紅毛鬼打過交道,不知道對那些夷人的軍製有沒有什麽了解?!”林風看著正襟危坐的施琅,笑笑的道。
施琅老臉一紅,他當年幹的事情相當無恥,那年他投靠清庭後,曾經勾結荷蘭人進攻鄭成功,雖然在這個年代沒有上升到叛國高度,但到底不算什麽露臉的事,但此刻林風問起,他雖然有點惱火卻也不能不答,“大人,荷蘭人火器犀利,很有可取之處!”
“哦?聽說荷蘭人準備的是燧發槍,而且陣列也非常講究,連環換位,一波一波的連續射擊,火力非常凶猛,鄭成功昔年取台就曾吃過大虧——你覺得在同等兵力的情況下,我們中國的兵和他們打會不會贏?!”林風收斂笑容,正色道。
這個時候施琅才明白剛才林風並非是諷刺取笑他,而是真心實意的討論軍事問題,他沉吟半晌,點頭應道,“大人明鑒,荷蘭兵的確軍械優良,部伍建製也很有講究,當年若不是兵力過於懸殊,恐怕鄭成功也打不下台灣!”
“老施,咱們現在是一家人了,我就給你說老實話,現在我這邊準備借鑒荷蘭兵的方式組建火器部隊,”林風笑道,“我知道你最擅長的是海戰,但我軍現在恐怕一時半會沒辦法建立海軍,所以你得先委屈一下,幫我訓練新兵!——聽說你對火炮很有研究,我這邊有支兩千人的炮兵部隊,現在正缺主將,不知道你是否願意屈就?!”
施琅神色激動,他知道這支炮兵是林風的中軍菁華,是一等一的家底部隊,見林風一見麵就如此信任自己,不覺心中感動,激動過去卻忽然有點遲疑,“大人有所不知,施琅平生所學,最得意的便是戰船,這火炮雖有所涉獵——但艦炮與步軍火炮大有不同,恐怕介時……”
林風笑嘻嘻的揮揮手,打斷了施琅的推辭,“我說老施,咱們當兵就喜歡直來直去,你也別扭扭捏捏——不會可以學嘛,這炮打得多了不就慢慢準了?你慢慢試著,我這邊沒別的,就是大炮多、炮彈足,而且城裏還有匠戶棚,你放心練兵,我就不信你老施連個炮都學不會!”
“大人委以重任,卑職定當……”施琅急忙站起身來,一張黝黑的瘦臉上滿是感動,正準備慷慨陳詞一番。
“別別別!”林風最怕這一套,急忙擺了擺手,他苦笑道,“老施,咱們以後就是自己弟兄了,說這話寒磣,大夥心裏有數就行——這事就這麽定了,我現在委任你為漢軍炮隊統領,直屬我的中軍!”他想了想,補充道,“我知道你和鄭家有死仇,既然是自己的兄弟,你的事就是我的事,這事我記下了,你放心,以後咱們總得對上鄭家,你有的是機會!”
這話摸頭不知腦,林風眼下的狀況很差,難說以後會怎樣,這時候對千裏之外的台灣放狠話倒有點可笑,但見他一副鄭重其事的神情,想起他夜襲北京一舉滅亡朝廷的壯舉,施琅半信半疑,不過心中卻很是感激,當下抱拳謝道,“多謝將軍厚愛,卑職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施琅遜謝過後,林風立即命令親兵帶他去接管炮兵部隊,轉過眼朝右手邊的李光地看去,在剛才和施琅說話的時候,李光地表現得很有修養,一直悠悠然不慌不忙,林風抱拳賠罪道,“剛才安排施將軍,倒讓先生久候!”
李光地急忙站起,回禮笑道,“無妨,現在形勢危機,當以軍事為先,主公多慮了!!”
這個人還真的和陳夢雷一個褲襠,連主公都叫上了,林風心中微微一笑,輕鬆下來,當下一拍腦門,誇張的大笑道,“哎!原來李先生也是爽快人!果然跟老陳一樣,大夥正對胃口!——別站著,坐下說坐下說,自己兄弟嘛,不用來這套。”
其實林風雖然不太懂清代的士人禮節,但到底也是大學生出身,自然也不算粗人,之所以表現得比較粗魯,是因為林風覺得這樣容易拉近距離。
這個東西其實也有點小竅門,好比第一次見陳夢雷那樣,頭幾句問答必須得文縐縐的,不能讓這些文人小看,要表現得象是飽讀之人,而認識之後就得粗魯起來,因為這樣符合讀書人對統兵大將的看法,親切的粗魯會讓人覺得親近信任,感覺仿佛很是性格相投。綜合來說這個手段沒有什麽大用處,但因為認識的時間並不太長,沒什麽時間去拉交情,所以也不得這樣做。
李光地笑著拱了拱手,林風笑道,“那我也就不客氣了,老李,咱們現在諸事草創,我想要你幫我把順天府管起來——培公這個人長於軍事,放在那裏真是浪費,何況他還是劉老四的副將,眼下正在練兵,軍隊裏一大攤子事要等他去幹!我看你和老陳就辛苦一下,把北京給我打理清楚!”
李光地並不推辭,再次站起來道,“主公有命,李某怎敢不從!不過北京為滿清竊據多年,我軍恐怕一時之間難以取得民心!”
“是啊!”林風也有點頭疼,雖然八旗是異族,但到底開朝建國這麽久了,北京作為她的首都,自然控製得很嚴格,現在要消除她的影響恐怕不是一時半會的事,而且更要命的是民心這玩意比不得其他東西,不能急功近利也不能太粗暴,自己這邊根本沒有什麽好辦法,林風捏著下巴苦笑一聲,忽然看著笑吟吟的李光地,心中一動,“莫非、莫非老李……你有什麽好辦法?!”
李光地微微一笑,站起身來旁若無人的昂首闊步,卻並不回答林風的問題,“為政之要,民心為上——若是百姓支持我們,那麽無論是鞏固地方還是征糧抽丁,或是抗敵來攻,一定都事半功倍,以史為鑒——當年李自成、張獻忠擁兵百萬橫行一時,卻因為倒行逆施民心不固,在天下人眼中終究還是流寇,失道寡助,最後也不得不軍敗人亡,”他收笑容,對林風拱手一禮,“主公明鑒,我軍定要引以為戒啊!”
林風心中不以為然,文人大都喜歡談這些大道理,其實空洞無物,麵上卻苦笑道,“當然、當然,謝先生教誨!”隨即皺眉道,“我軍雖然軍紀不整,但到底人數過少,而且劫掠的大都是八旗貴族,這幾天來我已經下令全軍出城整訓了,恐怕百姓非議不多吧?!”
李光地見林風不太熱心,心中明白,他微微一笑,不慌不忙的上前一步,“某有一計,可令京師百萬之眾盡歸我軍,與清軍誓死相抗!”
“嗬!”林風嚇了一跳,這家夥果然出語驚人啊,當下驚喜的道,“我說老李,你可別開玩笑哦!”
“主公可立即下令,京師上下人等必須蓄發易服,否則全家抄斬!”李光地從容一笑,拱手道。
“什麽?就這麽簡單?!”林風愕然,轉過頭去,眼中滿是懷疑。
“當然還有後著,”李光地好整以暇的理了理長衫,狡黠的笑道,“屬下就職順天府之後,會把昔日清庭屠滅江陰的文書找出來,逐一張榜傳抄,發散北京各處!”
林風呆了一呆,雖然他不太了解明清曆史,但江陰屠城大名鼎鼎,倒也曉得。記得當年有個姓閻的小官因為不願意剃發易服,發動全城百姓起義,最後居然幹掉了幾個王爺大將,起義失敗後幾十萬人的城市隻活下來十幾個人,可謂殘忍到了極至。記得他就義之前還留下了這麽一句狠話,“大明有投降將軍,無投降典吏,”據說在很長一段時間被作為民族主義者的說教名句。
想到這裏,林風眼前豁然開朗,這個東西說白了就是炒作,用當年的殘忍事跡恐嚇老百姓,不過這一回倒還真的難說,到底這次連皇帝也剁了,清兵打回來搞不好會真的屠城,也不算一味欺騙。
這個計劃要是成功了的話,北京的百姓因為懼怕清軍屠城報複,多半會倒向自己,有這百萬百姓作為根基,以後什麽事好辦了。
林風微微沉吟,緩緩點頭道,“不錯,蓄發隻不過是個由頭,重點還是在恐嚇宣傳上,老李,這回你就辛苦下,把當年清兵在江南、四川屠滅漢人暴行的文書都找出來——最好是要皇宮內苑和六部衙門的正規文書記載,這樣老百姓才會相信!”
“主公放心,除了張榜傳抄之外,京師各處茶樓的說書先生也必須配合,此外還有商鋪、小販、貨郎甚至牙婆等都得四處吆喝傳唱,必定讓全北京的人都明白!”李光地笑道,“這件事情分兩步辦,煩請主公調集一支部隊入城,首先就拿內城的八旗婦孺開刀——強令他們去掉辮子和滿人服色,若有不從就全部屠滅!這樣一來,京師的其他百姓就不敢不從了!”他神色輕鬆,若無其事的輕笑道,“這回的政令就是八個字:‘剃發不留頭、留頭不剃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