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杜卡很忌諱別人說這件事,他認為那是他的恥辱。小時候有人拿這個諷刺他,結果都被杜卡打傷了。後來杜卡長大了一點,又不知從哪學會了狠辣的長矛技術,就再也沒人敢提這件事了。可每年部落來恩格洛時,這頭白頭狒狒都會來看杜卡。雖然杜卡從來都躲著不見它,可它還是每年都來。每次來的時候,都是吉瓦約酋長讓人給它送一點吃的,然後它就在部落附近的山林裏住上幾天才肯走。算起來,這頭狒狒已經是年紀很大了,估計活不了幾年了。”安卡繼續在周吉平耳邊解釋著。
仔細看過去,果然!周吉平看到那頭狒狒的確已經是一副老態了。微風徐來,吹拂著白頭狒狒額頭的灰白長毛。看它執著守候在土丘上的樣子,倒真像是一位等待自己親人歸來的暮年老人。
家…親人…等待…這些字眼兒和眼前的情景,一下子就打動了周吉平的心。
自己不也是時刻想回家嗎?自己不也是念著地球那邊的親人嗎?自己的家人呢?是不是也正在等待著自己的消息……這一係列的想法,瞬間打動了周吉平的心。這讓他那經曆了這些天的生死相博,已經開始堅硬起來的心,瞬間就軟化掉了。
“給我些食物!”周吉平對著身邊的人說道。
杜卡一下子回過頭來,眼中帶著狐疑,帶著一絲失望,甚至還有那麽點怒意,但在周吉平麵前他又不敢有私毫的不敬和發作。這些——周吉平雖然看在了眼裏,卻根本不在意。在他心中,現在隻有那份天地間至聖至純的濃濃親情,那份穿越了民族、種族甚至生物間界限的真情。
雙手裏捧著戰士們湊來的食物,周吉平向土丘走去。距離土丘還有五六米的時候,他把速度放得極慢,動作也變得小心翼翼,生怕驚走了白頭狒狒。對他來講,如果白頭狒狒受到驚嚇突然離去,那麽不啻於帶走了他渲泄和釋放心中情感的機會,那對他而言才是最痛苦的。
白頭狒狒轉過頭來,認真而又詫異地看著周吉平,黃色的眼睛裏滿是眼疵和疑惑不解的神色。它認真看著向它一步步靠近的周吉平,卻沒有一絲擔憂和敵視的意思。
這是周吉平第一次近距離地接近狒狒,要說他沒有任何擔心和警惕那是不可能的。,但白頭狒狒給周吉平的感覺就是——這它是一頭擁有人類感情和頭腦的動物,他的智慧不比任何靈長類動物差。
“給!”周吉平把雙手舉起來,向狒狒示意道。
白頭狒狒有些好奇。好奇地看著周吉平,看著周吉平的皮膚,又看看周吉平手中的食物,猶豫著……顯然,它沒想到會有人類主動和它接觸,而且是這樣怪模怪樣的一個人。但它也能從周吉平的行為中判斷得出來,對方對它並無惡意。
周吉平的手已經伸到了白頭狒狒麵前,他與狒狒的距離已經不足一米。如果狒狒在這個距離上發動攻擊,連周吉平也沒把握是不是能躲開狒狒那尖利的犬齒。
白頭狒狒抬起了爪子——或者說是手更為準確,黑色的手指,上麵長滿了細碎的茸毛。接著,狒狒握住了周吉平手裏的一塊甘薯。不過,白頭狒狒卻沒有很快取走周吉平手中的甘薯,相反。它卻抬起頭看著周吉平的眼睛,求證似的看著周吉平;當它看到周吉平的神色如常,這才確認對方是要將手中的食物送給自己,這時白頭狒狒才把甘薯拿到手裏。
一塊食物被取走,周吉平和狒狒一樣放鬆了下來,接下來的事情就有意思了。送食物的放鬆,狒狒取食物也是取得坦然。白頭狒狒一件件把周吉平手裏的食物取走,手裏拿不下就叼在嘴裏,不一會兒它的兩隻前爪和嘴裏就塞滿了食物。
等周吉平手裏的食物取完,白頭狒狒轉過身,向著山坡上的狒狒群走去。它走得很慢,中間還停下來兩次,轉過頭看了看仍舊站在原地的周吉平。
看到白頭狒狒爬上山坡,狒狒群紛紛發出吱吱的叫聲,好像在迎接它的歸來。尤其是當先的幾隻小狒狒,更是興奮的上下竄跳,興奮異常。不過就在這時,幾頭壯碩的狒狒當先靠了過來,這讓周吉平的心揪了起來——狒狒是講究等級製的動物,這周吉平是知道的,他一度認為這幾頭大家夥是來硬搶的。
意外的事情沒有發生!幾頭壯碩的狒狒竟然和小狒狒們一樣圍在白頭狒狒身邊,等著白頭狒狒將帶來的食物分發給他們,規矩的就象是幾個身體早熟的孩子。
很快,白頭狒狒的食物發完了。一頭最為壯碩的狒狒走過來,親熱的拍了拍白頭狒狒的肩背。它的樣子很像白頭狒狒,隻是它要比白頭狒狒明顯年輕強壯不少。看來它是這個狒狒群的首領,還有一種可能,就是它也許是白頭狒狒的後代——周吉平想。
白頭狒狒發完了食物,又從山坡上下來,直向剛才它落角的小土丘走來,而此時站在土丘旁邊的周吉平手中已經空無一物,這下輪到周吉平有些不知所措了。
白頭狒狒一邊走,一邊看向周吉平。眼神渾濁但無害,看得出它的年紀應該已經很大了,這讓周吉平不禁有了一絲感歎。
爬上土丘,白頭狒狒盯視著周吉平。過了一會兒,它居然向周吉平抬起了一隻“手”,周吉平被眼前的情況驚住了,而狒狒的“手”就那樣一直一動不動地等在空中。
反應過來的周吉平也把手伸了過去,一人一獸的手就這樣在空中握在了一起……
不可思議,哪怕隻是短暫的輕輕一握,周吉平已經從中感悟到了許多:怪不得狒狒可以養大杜卡,怪不得達蒙人一般隻驅趕而不殺狒狒,原來狒狒竟然是如此的聰明和通人性。
和周吉平握過手,白頭狒狒依然像剛才一樣地坐下來,等在小土丘上。看著從身邊經過的部族大隊,一點沒有表現出動物看到如此眾多的異類,所應表現出的緊張。而那些滾滾而過的部族隊伍,也見怪不怪似的匆匆而過,沒有私毫的停留。
周吉平獨自一人走了回來,把白頭狒狒獨自留在了那個土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