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條冰涼的手臂纏上了周吉平的胳膊,涼涼的手臂和迎麵拂來的滾滾熱浪,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周吉平一顫,整個人猛然從絕望和無助中清醒了過來。低頭一看,正看到伊琳那黑亮亮的眼睛,那眼神中有無助,有關心,有緊張,有愛意……卻唯獨沒有恐懼。
生的希望被迅疾地點燃了。周吉平似乎感到了一股力量從心底深處湧了出來——那是一股豪氣,從來沒被壓倒過的豪氣,那也是一股霸氣,敢於天地爭不休的王者之氣。正是這股“氣”,讓周吉平迅速地冷靜了下來,頭腦也回複了冷靜的思考能力。
“快,把平台四周點著!”周吉平拉著伊琳躲到相對安全一些的地方,大聲命令著。
聽到命令的達蒙戰士們傻了,一個個麵麵相覷,不知該如何是好。他們心說:“酋長被大火嚇糊塗了,不點火還可以晚死一會兒,現在點火不是嫌死得慢嗎?”
看達蒙戰士們還傻楞在那裏,周吉平一下子火了,直接向著朋熱安卡等人大聲吼叫了起來:“點火!”這一聲爆喝,聲音甚至超過了正在逐漸靠近的火牆所發出的劈啪聲。
周吉平從來沒對朋熱等人發過脾氣,此時此刻這一聲爆喝,立馬震醒了朋熱等人。他們也瞬間醒悟過來:看酋長的樣子應該是有辦法救大家,隻是可能沒有時間解釋罷了。既然酋長要大家放火,那就放吧,反正早死也是死,晚死也是死,難道情況還能比現在更糟嗎?
於是,平台上的近二十來個戰士,紛紛拆散了平台正中間正在燃燒的篝火,一點點地把平台外圍的雜草灌木都點燃了。在戰士們放火的當兒,周吉平也沒閑著。他把伊琳和幾個半大孩子聚到一起,從已經死去的幾具屍體上拽下一件長袍,分頭撕成幾十塊小布塊兒。然後,讓他們給每個野戰排的戰士人手一塊。
平台四周的火燒起來了,現在四周都是一片通紅的火光,隻是平台邊上的這些火苗相對要“溫柔”一些。野戰排的戰士們放完火,紛紛躲避著火舌的熏烤,都退到了平台中央,一個個拿著手中的小布塊兒,呆呆地看著周吉平。
“快,把手中的布用水澆濕,然後捂在口鼻上。”一邊說著,周吉平一邊做著示範,把自己和伊琳手中的布塊都用隨身的水囊淋了個透。
“這,能救命?”戰士們都有些發楞,有些木然——如山一樣的火牆就要靠過來了,很多人都已經有些魂不守舍了。此時此刻,朋熱和安卡等人還能保持鎮定,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態,互相提醒著把手中的布塊用水淋了個精透。然後又按周吉平提示的樣子,用濕布捂住口鼻,然後緊緊地擠在一起,臉朝下趴在地上。
等人們都趴了下來。周吉平則獨自把手中的濕布叼在嘴裏,走到篝火堆旁邊。雙臂一使勁,把昨晚燒開現在已經晾涼的一大鍋水端了起來,然後挨著個地向趴在地上的戰士們身上頭上淋去。很快,一鍋水淋完了,周吉平又一把把放在地上的水囊拿起來,這裏麵裝的也是燒好的水,可供戰士們隨時飲用。現在飲用是顧不上了,周吉平把這些水囊裏的水,也一股腦澆在了戰士們和自己的身上。
火牆越來越近了,周吉平已經能感到火牆威壓過來的恐怖高溫,近距離看過去,隻見一條條火舌擰成了發白的條索,絞纏著向天上衝去。
“是死是活在此一博!”周吉平咬了咬牙,好整以暇地把水囊裏的最後一口水喝下,然後迅速地趴在了伊琳身邊。伊琳一直趴在地上看著周吉平,現在見周吉平趴下來,這個長著黑珍珠般雙眸的女孩兒,輕輕顫抖著擠了過來,鑽進了周吉平的懷抱裏。這次,周吉平沒有猶豫,張開手臂緊緊地把伊琳抱在了懷裏。
忽——火牆如山般壓下來,籠罩了整個平台。
也許,再過幾千年,會有智慧生物把我們從地底下挖出來。那時他們會判斷出我們死於火災,他們也能分辨清楚我和伊琳是一對兒。如果那時的科技夠先進,也一定能弄清楚我和她是兩個人種,我們來自於不同的世界……他們也可以推斷出我們所處的時候,交通已經很發達……
忽忽忽——
火牆圍著平台無情地肆虐著,把平台上一應物什中的水分硬生生地擠出來,烤成水氣,帶上天空……
人們隻覺著身上像是被火龍的舌頭舔過,火熱幹澀,身上灑過的水,正迅速地被烤幹……好在還能忍受……好在還能呼吸……
也許過了一個世紀,也許過了幾百年。反正困在火牆中的人們沒法準確判斷時間,正在人們感覺馬上就要死掉的時候,火牆忽地一下遠去了,向著山坡的更高處爬去。
身邊還是有些火,有些熱,有的人的衣服也被烤得冒煙了。但這些火和熱度,比起剛才的火龍威脅,對人們來說已經是溫柔如水的感覺。
我們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