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司王回到福石城後,生還的將士們自是一番歡慶不提。而不幸戰死沙場,最後連屍首都沒得尋處的戰士家屬們多是暗然心傷,遙望東南(猛洞河下遊也可以看作是福石城的南方偏東。而照古時客死異鄉不能返鄉安葬者,大多認為其魂魄依舊在其死前的地方漂泊。)拜祭不已。如此幾家歡喜幾家憂,土司王看在眼裏,隻能對那些陣亡的將士家屬多加撫慰。可再多的賞賜和言語的寬慰又如何能撫平失去親人甚至連親人的屍首都無處可尋的悲傷呢?
這時,在流落河的“閻羅王借陰兵”在鄉民間已經有了傳聞。鄉民愚昧,也大多信以為真。不少痛失親人的鄉民來到河邊拜祭。由此,流落河的地下河口連著陰間的通路,便慢慢流傳了開來。 對於這些流言,土司王也無意去阻止。
隻是在一些膽大的人心裏偶爾會泛起一些疑惑或者是說是好奇。這傳說的陰間到底會是什麽樣子?又或者自己死後到了陰間,又會是怎麽一般的情形?這其中,也包括了親身經曆過這件事的土司王。
土司王雖然獨霸一方,萬人敬仰。但終歸也會有死的一天。而人對於死後的未知總會有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土司王也不例外。終於有一天,土司王作了個決定,挑了幾個心腹衛士出來,交待他們延流落河進入地下水道,一路前行,最好能找到傳說中的陰曹鬼府,問一問那閻羅王,自己死後到底會得到什麽樣的待遇?
那幾個衛士領命後悄悄的出發了。數月之後終於平安返回。回報土司王說,閻羅王說了,土司王生前雄霸一方,死後也將是一方鬼傑,而且閻羅王早已安排了土司王死後繼續統領他生前的兵馬鎮守陰曹地府的邊關。土司王將信將疑,又問自已死後到底會鎮守那裏,那幾個衛士異口同聲的一起回答,就是流落河裏的陰河渡口。
衛士們始終天衣無縫的回答終於讓土司王信了這些鬼話。同時也在暗暗的在心裏為自己死後的前程思量起來。思前想後,計較停當,又吩咐這些衛士偷偷征召民夫工匠,進入自己死後要鎮守的陰河渡口,選個地方,按照福石城的模樣修座城池,以作為自己死後的王城。同時秘密挑選死士,以便死後,也能有些將士追隨自己。
那幾個衛士推脫不過,隻能領命而行,帶了工匠人手進了地下河修建城池,耗時十餘年,直到隆慶元年(1567年)尚未完工。而此時,年僅三十一歲的土司王彭翼南卒。當年奉命修建地下城的衛士們盡算被土司王的死士們滅口,包括工匠民夫無一幸免。而剩下的死士們則依照土司王生前的安排,立誓生生世世,子子孫孫皆追隨土司王於地下,永遠不得再見天日。
土司王出殯當日夜間,於福石城抬出八口棺木,分八方,各有數十衛兵護送。真棺由死士護衛,攜同陪葬的金銀珠寶,徑自送入地下河尚未完工的城池中。而其他七口偽棺,則在離城後急速前行,到天明前隨便挑個地方掩埋。隨行衛兵則在處理好棺木後,自行選擇地點以身殉王。
自此,從土司王棺木進入地下的城池後,到現在已經有了五百餘年。而隨同追隨土司王一路來到地下的死士們則依舊在履行著自己的當年先輩們的誓言。守護著這座位於地下的土司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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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這位形容枯槁,衣不避體的老人,斷斷續續的向我們講述了這座地下城的由來。老人的話語裏夾雜著古樸的湘西土話和古苗語。即便是專門研究湘西考古的孫教授也聽得甚是吃力。不過幸好,大概的意思加上眾人的推敲過後還是能明白的。說白了也一句話,這座城就是土司王生前給自己修的陵墓。
在我想來,土司王當初派進這地下河的那幾個衛士八成根本就沒進到過這裏。隻是隨便找了個地方藏了幾個月然後編了通鬼話回去交差了事。孫教授也比較讚同我的這個說法。隻是他對於後來土司王死後,發誓追隨土司王的死士們能存留到現代十分的迷惑。照常理,五百年前進來的幾十個人,即便是有男有女,也不大可能有後代能存活到現在。
還有,胡誌強的那對銀手鐲似乎也和這座地下城有些說不清的聯係。否則,那老人決不會在看見掉在地上的銀鐲後,馬上便指揮那些泥人放棄了攻擊的。
想到這些,我又稍微留意了一下這個幸存的老人和攻擊過我們的那些活動的“泥人”,發現除了這個老人之外,似乎那些“泥人”根本就不是人,而是一種類似於人的生物。最明顯的幾點就是那些“泥人”在脫去部分表麵的幹泥後,能看到它們有著通體的毛發,還有就是嘴唇突出,牙齒也較人類尖細得多。這樣看來,那些“泥人”跟人一比,更象是一群體型偏大的猴子。
“你們,是怎麽,活到現在的?”孫教授比劃著手勢,又向那位老人問出了一個問題。
老人仔細的聽著孫教授問了半天,終於似乎明白了孫教授的意思,揮手大聲的叫了一隻在邊上正抓著自己身上的泥塊的“猴子”過來,嘰嘰咕咕的吩咐了一通。那“猴子”使勁點了點頭,三下兩下便竄得沒了蹤影。
孫教授看得一臉迷惑。我也有些起疑,湊到孫教授耳邊問了一句:“他聽明白你問的是什麽了?”
“應該是聽明白了吧。”孫教授的語氣裏也有些懷疑。不過看那老人卻是一臉興奮,這好象也跟孫教授的問題扯不上什麽關係。
正狐疑著,那隻跑開的“猴子”忽然又跳了回來,“啪”的一聲將手裏抓的一個東西丟到了眾人的麵前。
我一瞧那東西,是一條怪模怪樣的死魚,帶著一股刺鼻的腥味兒,聞得我一陣反胃。
老人又嘰嘰咕咕的說了一通。一手按著那死魚,另一手撕了一片下來,作勢就要往嘴裏送。
頓時一股酸水湧到了喉嚨口,我差點就要吐了出來。強咽了下去別過頭,壓低聲音對著孫教授說道:“他以為你問他吃什麽了?”
我看著孫教授的喉節上下動了一陣,也是強忍著沒有嘔吐。沒回我的話,孫教授又指手劃腳的去同那老人溝通。
他們兩人“交談”了半天,那老人似乎現在確實是聽明白了。臉上神色暗淡了下來。斷斷續續的又說出一段故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