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之翼

第十三章 機在人在

當白魔鬼戰機從天城壁壘入口飛回來的時候，蕭夢樓和一群早就在等候的地勤人員蜂擁上去，七手八腳地將已經扭曲不堪的艙門拉開。瓦倫泰端端正正地坐在駕駛座上，臉色蒼白得仿佛牆紙。



幾個地勤人員將手探到他的身上，攙扶著他的臂窩和肩膀，小心地將他從機艙裏扶下來。



直到這個時候，人們才看到瓦倫泰的小腹和大腿上深深鑲嵌著大大小小七八片機艙裝甲殘片。殷紅色的鮮血已經將他下半身的駕駛服染成了一暗紅色。



“擔架，擔…擔架！”扶著他的地勤戰士驚慌失措的尖聲吼道。



“滾開！”瓦倫泰粗暴地將攙扶他的兩個地勤一把推開，僵硬地將臉轉向蕭夢樓，緩緩伸出臂膀，“蕭！”



蕭夢樓三步並作兩步搶上前，一把攬住瓦倫泰的腰，將他的胳膊抗在肩膀上。



“我……我把它開回來了，完好……完好無損。”瓦倫泰拚命挺直了腰板，高傲地仰起頭，緊緊閉著嘴唇，從牙縫中擠出這句話。刺目的鮮血從他的嘴角和鼻孔中汩汩流下，和他蒼白的臉龐形成鮮明的對比，顯得此刻的他格外猙獰。



“好樣的，兄弟。”蕭夢樓閉上眼睛，輕輕緊了緊自己的手臂。



“我把它依樣地開回來了，它好端端地回來了，回來了。”瓦倫泰渾身微微地痙攣著，神經質地重複著這句話。



蕭夢樓扶著他在眾地勤士兵的注視下，緩緩朝著天城醫務室走去。在基地中工作的地勤戰士，後勤人員，基地炮兵，憲兵和接受輕傷治療的戰士看到他們走過，立刻默不作聲地讓出一條寬闊的通道。



寂靜的天城基地中靜靜地回響著瓦倫泰身上的鮮血滴落在地的聲音。



“我沒有給你抹黑！”瓦倫泰低聲道。



這句話讓蕭夢樓的淚水瘋狂地在臉龐上奔湧著，他用力點了點頭，猛然揚起了臉，朝周圍的戰士大吼了一聲：“瓦倫泰！”



“耶！”兩旁的人們紛紛用力地朝他們鼓起掌來，熱烈的掌聲和歡呼聲仿佛海潮一般將蕭夢樓和瓦倫泰團團環繞。



瓦倫泰的臉上露出一絲小孩子一般欣喜的笑容，仿佛自己的功課終於贏得了父母的肯定。緊接著，他的身子直挺挺地傾倒。



“擔架，醫療兵！”蕭夢樓不顧一切地抱住他的身子，以免他接觸到冰冷的地板。數個後勤人員陪伴著一名醫療兵抬著擔架飛奔到蕭夢樓的身邊，幫助他將瓦倫泰的軀體放到擔架上。



“他還有救嗎？”蕭夢樓急切地問道。



醫療兵把了一下瓦倫泰的脈搏，並檢查了一下他的傷口狀況，低聲道：“傷勢極重，流血過多，部分器官已經瀕臨崩潰，我會立刻把他放到太空營養康複箱中進行治療。但是，情況決不樂觀，請做好最壞的思想準備。”





此刻的天空中，天城的火星艦隊於陽關的艦隊終於成功會合。第三集群在經過整合之後，與神鷂集群合兵一處，開始了對敵人混成艦隊的掃蕩。在一段時間內，地球軍隊漸漸從瀕臨滅亡的邊緣被拯救了回來。但是，這種曇花一現般的美好景象，僅僅出現了半天。



隨著經過修整的碎星者第三中隊與第一遠征軍重新投入戰場，戰鬥重新回到了殘酷的膠著狀態。盡管蕭夢樓率領的六十人敢死隊神奇地在近乎不可能的情況下打破了敵人的封鎖，將天城陽關兩地軍隊合兵一處。但是蕭夢樓等第三集群的精英離隊，令獨立支撐大局的瓦倫泰調兵遣將上捉襟見肘。經過數個小時的激烈交戰，第三集群的戰士隻剩下戰前的三分之一，但是敵人的碎星者卻仍然在三位數以上。



此刻的蕭夢樓必須用這批戰士再次擋住暗翼聯邦第一，第二遠征軍全員出動的碎星者，情況幾乎和突圍作戰時的形勢沒有區別。而這些戰士們的疲憊狀態都已經到達了極限。蕭夢樓現在必須作出更加殘酷的抉擇，他必須命令一部分戰士回天城基地休息，而將另一部分戰士留在天空中繼續戰鬥。



依照現在的嚴酷形勢和士兵們的疲勞程度，留在天空中的士兵有百分之九十的幾率將無法活著返回供給基地。



“兄弟們，很多戰士已經支撐不住了，我們必須讓這部分戰士回去供給基地修整。”蕭夢樓在通話頻道中努力用平靜的語氣說道，他輕輕喘了口氣，“現在覺得自己的體力仍然能夠堅持的，請發出第一聯隊的入編申請信號，我會把你們編入第一聯隊繼續戰鬥。其他戰士編入第二聯隊，回天城修整。”



他的話音剛落，幾乎所有仍然在空中戰鬥的第三集群戰士都發出了編入第一聯隊的神情信號，在蕭夢樓的電腦銀幕上，代表入編請求的紅色標示符亮成一片，仿佛一片耀目的火海。



“噢，好極了！你們以為這樣會讓我的活兒簡單些嗎？”蕭夢樓瞪圓了眼睛破口大罵，“奧克雷，你的主戰突擊機已經被打成了叫花子，你憑什麽還要在天上賴著不走。還有你，塞斯，剛才我明明聽到你累得說胡話，他媽的還給我逞什麽能？林鵬，你跟我裝什麽英雄，你的戰鬥機抖得像篩糠，你的手已經麻了，立刻給我滾蛋。”



“報告指揮官，我們還能繼續戰鬥！”奧克雷的聲音沙啞而顫抖。



“我沒有說胡話！”塞斯語氣惱怒地吼道。



林鵬根本沒有回蕭夢樓的話，隻是賭氣一般駕駛著自己的戰鬥機一個猛子衝進戰鬥最激烈的區域，控製著限製機群和大批碎星者玩命。



“兄弟們，我們必須讓一批人去休息，”蕭夢樓吼道，“疲倦和勞累會影響我們的駕駛技術，我們必須留一批經過充分修整的戰士頂住最後十幾個小時的戰鬥。如果我們頂不住，我們就等不到援軍的到來。”



說到這裏，他的雙眼一陣刺痛：“兄弟們，當我求求你們，服從我的命令。現在被叫到名字的，立刻編入第二聯隊，回基地修整。我重複一遍，這是命令，必須服從。”說到這裏，他開始對照著電腦熒幕的數據一個一個念出需要回去修整戰士的名單。



“奧克雷……塞斯……你們也回去。”



“不，我還能打！”奧克雷顫聲道。



“我和你說老實話吧。”蕭夢樓獰厲地喝道，“現在留在天空中的，就是不打算回去了。之後的戰鬥全都要靠現在回去修整的戰士來打。你和塞斯將會領導這些剩下的戰士將戰鬥進行到底，直到援軍的到來。你不回去，誰來領導他們？”



“指揮官，你為什麽不回去！”奧克雷失聲道。



“因為有我的白魔鬼，我們才能夠堅持得更久一些，這些你們做不到，也不用想做到，明白嗎？我不想再重複，立刻回去，否則就不要再當我蕭夢樓的兵。”蕭夢樓說到此時，已經聲嘶力竭。



“但是……”



“奧克雷，我們走……服從命令！我們畢竟是蕭家軍。”一陣沉默的塞斯此刻沉聲說道。



“……是，遵命長官！”



當蕭夢樓念到林鵬的名字時，林鵬仍然沒有回話，兀自埋頭與碎星者發瘋般地纏鬥著。



“林鵬！剛才我說的話你聽到沒有，服從命令，回去休息！”



“不，我要為瓦倫泰報仇，我要殺光所有的碎星者，把我開除出第三集群也無所謂，瓦倫泰是我的兄弟！他是我的兄弟！”林鵬的話音未落，一架碎星者就在他的掃射中化為了漫天碎片。



“看見了嗎？你們看見了嗎？我還能打，我不回去！”林鵬歇斯底裏般的吼叫在通話頻道中震耳欲聾，他的戰鬥機停也不停，徑直朝著另外一架碎星者飛去。



“其他人立刻撤離！”蕭夢樓知道自己已經無法阻止林鵬，隻能無奈地下達了第二聯隊返航的命令。





默默注視著天城戰局走向的冥望師此刻略略感到緊張地咬住嘴唇，用手扶住下巴，另一隻手緊緊盤在胸前。



副參謀長光葉遜來到他的身邊，悄悄將一杯暗翼星茶遞到他的手中：“元帥閣下，不要再猶豫了，是時候將第三遠征軍派到前線上去了。地球人雖然在天城成功會師，但無論是格鬥機和戰艦都已經折損嚴重，隻是靠不久前取得的勝利勉強維持住士氣。隻要我們再稍稍加大壓力，地球人的戰線和心理防線都將徹底崩潰。”



“我知道這是幾乎無法改變的事實。”冥望師從光葉遜手中接過茶水，放到嘴邊輕輕抿了一口，“但是第三遠征軍百分之八十的兵力是由各個殖民地的傭兵所組成，兵種良莠不齊，作戰能力遠遜於其他部隊。這些都不是困擾我的主要原因，主要是這些天的戰鬥中他們對地球人已經產生了近乎宗教狂熱般的崇拜和恐懼。我擔心如果戰局一旦發生膠著，第三遠征軍會發生嘩變。”



“元帥閣下，依照目前的戰局，如果第三遠征軍出動，我們最多隻需要一天就可以平定地球人現有的抵抗。隻要我們將維修過的天翼神一號和天翼神二號母艦同時開入戰場前線，利用主炮火力淹沒天城的防禦。戰局可以一舉而定。”光葉遜低聲道。



“這個我也想過，但是地球人曾經有重創過太空母艦的紀錄，如果這一次……”冥望師說到這裏，也明顯感到此刻自己心頭的猶豫和平時的作風太不一樣，不由得深深皺起了眉頭。



“這也是我為什麽建議將兩艘太空母艦同時開入前線的原因。我們必須預留出一艘母艦會被擊毀的可能性。”光葉遜沉聲道，“現在碎星者的損失已經到了無法忍受的程度，如果這個情況繼續下去，不用等到複古聯盟的星際騎士開入戰場，這場戰爭的勝負已經分出。我們必須在最快的時間內結束戰鬥，讓這場惡夢徹底結束。”



“你的建議是用太空母艦來換取碎星者的生存？”冥望師皺著眉頭微微點了點頭，“這筆買賣做得過。”說到這裏，他忽然自嘲地笑了笑：“如果是在三個月之前聽到你說這句話，我一定會把你關禁閉。這個蠻荒之地已經把我們作為暗翼軍人的優勢徹底粉碎了。現在我們好像又回到了聯邦建國時期那種原始的血戰。”



“如果元帥首肯的話，我立刻去發布命令，天翼神會保佑聯邦的。”光葉遜向冥望師行了個軍禮，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