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之翼

第九章 激勵

第三集群所有的戰士，火星艦隊五萬艦兵近千艘戰艦在漫天炮火中一口氣升到了太空之中。激烈的交戰火光成了點綴天城夜空唯一的色彩。集群通話頻道中駕駛員聲嘶力竭的呼喊，指揮官暴烈如火的呼喝，通訊兵急切而繁瑣的數據匯報一時之間在耳機中響成一片，反襯得此刻的天城供給基地鴉雀無聲。



以蕭夢樓為首的六十人小隊靜靜坐在彈射艙前，通過作戰電腦觀看著天空中慘烈的戰況，默默等待出擊的信號。蕭夢樓用眼角掃視著身邊的戰士：林鵬的胖臉此刻已經變得有些瘦削，連續七個晝夜的奮戰令他臉上的虛肥減去了大半，他的眼圈深深地凹陷下去，青色的眼袋讓他看起來憔悴如鬼。這個往昔從來都最樂觀的林胖子，現在已經麵如土色，失去了平時惹人喜愛的光澤。這些日子他所經曆的折磨也許已經超過了他能夠承受的極限。奧克雷充滿陽光氣質的英俊麵孔此刻滿是滄桑，藍眼睛中滿是憂鬱和不安。他的雙手緊緊扣在一起，指甲深深陷入皮膚之中，令手掌的皮色都化為一片鐵青。他雙手的手腕不可抑製地瑟瑟發抖，這是長時間操作永恒夜色作戰係統必然會有的症狀，尤其是右手，每當作戰開始之前，這種痙攣般的顫抖是人們必須經曆的階段，反映著人們內心的恐懼和對自己技術的不自信。蕭夢樓沒想到一向技術過硬的奧克雷會有這樣的反應。不過這也難怪他，畢竟這次行動根本就是一場一賠一千的豪賭。塞斯在所有人當中是最神色自若的。曾經擁有過多年極限賽車經驗的他自有一套控製自己緊張情緒的方法。但是他緊緊閉上的眼睛和微微顫抖的眼睫毛卻透露出他內心中彌漫的緊張和不安。他的嘴角輕輕蠕動著，默默念誦著一段祈禱的經文。他是虔誠的天主教徒，一半意大利人的血統，聖經的章節應該已經刻印在他的血液之中。不過這是蕭夢樓第一次看到他默默念誦它。



屋子中其他的戰士情況決不會比這三個人好多少，幾乎所有人都垂著頭，將自己宇航服的頭盔靜靜放在地上，似乎已經緊張到再沒有多餘的力氣。用士氣低迷來形容此刻他的隊伍似乎都有點過於樂觀了。



蕭夢樓默默歎了口氣，抬手用力拍了拍手掌：“所有人，抬起頭來，聽我說。”待機廳中的六十個戰士茫然抬起頭，紛紛朝他望去。



“大家閉上眼睛，默默回想自己第一次擊落碎星者的情景。我知道這裏有些人並沒有在實戰中擊落過碎星者，但是在訓練中，你們每一個都曾經是挑戰過我的優秀戰士。回想一下當時的情景，回想一下那些曾經在整整一個集群的戰士包圍下都無法擊落的敵人，第一次在自己的炮火下灰飛煙滅。回想一下那個時候的火光，回想一下那時候的心情。”蕭夢樓輕輕將眼睛閉上，沉聲道，“還記得當初的心情嗎？那種創造奇跡的感覺？”



一陣陣振奮人心的低沉笑聲在戰士們的口中傳來，每個敢死隊員此刻都麵露微笑，麵龐上浮現出欣然的表情。



“第三集群的重建本身就是地球的一個奇跡。”蕭夢樓奮然道，“地球人能夠擊落碎星者更是一樁近乎不可能的奇跡。而我們已經是奇跡創造的熟練工，這七天來，我們每一天都在創造奇跡，地球之所以還能夠存在，就是因為我們這些奇跡創造者的努力。我們是銀河係中的天才，地球的英雄，沒有什麽事是我們做不了的。這一次我們要做的其實很簡單，我們再創造一個奇跡。大家團結在一起，再來一次。就這麽一次，為地球再爭取兩天。兄弟們，我們能做到嗎？”



“我們能！”戰士們興奮地吼道。



“很好！就是這個勁頭。這一次我們精英盡出，就是要讓敵人看看地球人真正的實力。讓他們知道，這一次咬上的不是肥肉，是塊鋼板，不但填不飽肚子，還要磕掉一嘴牙。”



“哈哈哈哈！”眾人都熱烈地笑了起來，剛才彌漫在空氣中的緊張，局促和不安在這一番豪言壯語之中消散無形，隻剩下昂揚如沸的鬥誌。



就在這時，瓦倫泰雄渾的聲音從耳機中響起：“蕭，敵人已經被我們吸引住了，你們準備好升空沒有？”



蕭夢樓看了看周圍的戰士，堅定地點了點頭：“準備好了。”





六十架海燕機仿佛六十隻脫弦之箭從天城壁壘中激射而出，一瞬間已經融入了夜空無邊無際的火光之中。



“所有人都將限製機指揮權移交中央控製室，我們不需要攜帶限製機闖關！”蕭夢樓一邊操縱著海燕突擊機調整好飛行的路線，一邊大聲下著命令。



“陽關方麵會給我們準備好限製機嗎？”林鵬大聲問道。



“要多少有多少！”通話頻道中於若彤精神抖擻的聲音突然傳來，“我們第一集群會負責限製機的護航和運送任務。隻要你們衝得過來，限製機不是問題。”



“若彤，你們那邊情況如何？”蕭夢樓沉聲問道。



“即將和敵軍接火，向坐標2314，5932，1790衝鋒，我們的大部隊選擇這裏為突破口。”帥超群的聲音突然響起。



“你們放心吧。我們保證完成任務，說不定到時候我們會在陽關修整！”奧克雷悅耳的語聲從通話頻道中傳來。



“想也不用想，到時候我們還要護送神鷂集群到天城呢。”塞斯冷冷地說。



“這次全都看你的，蕭夢樓，希望能夠在這一頭看到你的戰鬥機。”歐冶蓮的聲音忽然傳來。



“放心，我有十足的信心。”蕭夢樓微微一笑。



“無論你們能不能成功，第二集群的神鷂戰機這一次是一定要到天城轉一圈的，哪怕隻剩我一個人。”艾絲美拉達的聲音仍然那麽冰冷，但是她話語中的含義卻是那麽熱切和執著。



“那麽祝各位好運！”蕭夢樓沉聲道。



“祝你好運！”帥超群，於若彤，歐冶蓮和艾絲美拉達齊聲道。





此刻的太空已經化為燃燒的地獄，第三集群主力部隊和一百多架碎星者混戰成一團，天城僅剩的兩支火星艦隊在第三集群努力掩護之下，成功占領了一處製空點，和暗翼聯邦第二遠征軍數支混合艦隊瘋狂接火。燃燒艦船的火焰，刺目的炮火，戰鬥機的尾焰將整個天空化為一片血色。蕭夢樓率領著敢死隊員們輕裝簡行，駕駛著永恒夜色係統中最輕捷靈敏的海燕突擊機在漫天如織的戰火中舍命突擊。



在他的駕駛窗前，光怪陸離的景物瞬息萬變。剛才還是一望無際的萬點星空，轉瞬之間一艘燃燒的驅逐艦就填充進了這無垠的空間，迎頭朝著他衝來。蕭夢樓一隻手緊緊握住操縱杆，及時操縱戰機進行著規避，另一隻手卻死死抓住胸前的白骨骰子，默默從戀人的禮物中汲取著讓自己繼續下去的力量。



前路茫茫，他不知道自己能夠在這片荊棘叢生的戰場上還能夠走多遠。他的肩頭擔負著整個地球的命運，這副千斤重擔自從戰爭一開始就被他主動背在肩上，就仿佛是一個沉重的十字架，壓得他無法呼吸。但是他知道，自己根本無法放手。地球是他的家鄉，是他的父親犧牲生命來保護的地方，是他的愛人自願拋棄雙翼而選擇留下的故鄉，是他的一切。如果他還擁有一絲拯救地球的希望，他知道自己絕對不會放棄。



事實上，此刻的他甚至感到一絲心安。那是一種無法理喻的情感。自從他知道了夜廖莎對自己的戀情，他選擇了逃避，部分原因是因為在自己心底深處，他無法相信自己會擁有如此完滿的幸福。不幸的童年，命運的無常讓他不敢相信幸運：上天讓他擁有一段幸福，必然會在某個時候再安排一場不幸。而擁有夜廖莎愛情的幸福實在太大太不可思議，他不知道上天會安排多麽恐怖的不幸讓他感到平衡。現在他終於能夠直麵這場命運特意安排給他的厄運，一直糾纏著他的忐忑不安化成了麵對宿命的平靜。這聽起來很可笑，但是他此刻的心境卻無比安寧，仿佛任何逆境都能夠坦然麵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