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之翼

第三章 無法完成的使命

重新回到天堂之子的特別行動連隊隊員少了整整一半。盡管蕭夢樓牽製住了一大部分火力，但是太空巡洋艦的綿密炮火和太空母艦上幾乎連成一體的密集彈幕給這次突擊行動製造了巨大的麻煩。當消滅了蕭夢樓戰機的碎星者們回航護駕的時候，於若彤和艾絲美拉達不得不發出撤退的命令。



從救生艙上被解救下來的蕭夢樓此刻已經靜靜坐在彈射艙登機口前等待再次出發的命令。帥超群匆匆將宇航員頭盔交給地勤人員，懊惱用力踢了一腳登機口前的鋼製座椅，在蕭夢樓身邊重重坐下。



超能兵團中的洛奇被人從救生艙中艱難地拖了出來。他遭到了敵人火力的攢射，整個人都被燒得焦黑，如果不是他異乎尋常的體質，早就一命嗚呼。泰娜一直護在他的身邊，淚水撲簌簌地流滿了她的臉頰。她一邊幫醫護人員將弟弟放上擔架，一邊對外星人破口大罵。於若彤的左臂在戰鬥中負傷，事實上她的救生艙幾乎被敵人的炮火整個吞沒。在所有歸隊的戰士中，就數她的戰果最為輝煌，她的反物質彈重傷了一艘外星太空巡洋艦。



卡洛斯和樸海超一見到她就伸出兩根手指，作出一個勝利的手勢，恭喜她榮立戰功。



超能軍團的歐冶蓮，艾絲美拉達等人也陸續回來，他們雖然並沒有取得明顯的戰果，但是他們的戰鬥機卻在敵人的漫天彈幕中生存了下來，為下一次進攻積蓄了力量。



沒有人有心情和其他人聊天，能夠戰鬥的人員無聲無息地坐回到登機口前的座椅上，抓緊時間作必要的休息，等待下一波作戰指令。寂靜的船艙中，人們劇烈的喘息聲清晰可聞，甚至心跳聲都仿佛陣陣戰鼓一般嘹亮。



汗水落地的聲音在蕭夢樓身邊響起，他轉過頭去，發現剛剛坐到他身邊的歐冶蓮此刻一頭秀發已經被汗水浸透。



他從懷中掏出冥王星，朝歐冶蓮遞過去。



“兩艘驅逐艦，幹得不錯。”歐冶蓮看了一眼蕭夢樓的眼睛，忽然輕聲道。



蕭夢樓聳了聳肩膀，沒有說話。



歐冶蓮看到他小心地將目光投射到地上，避開了自己的眼睛，不由得輕輕一笑：“我以為你早就不在乎我是否能看出你的心情。因為你本來就沒準備在戰爭中存活下去，不是嗎？”



“噓。”蕭夢樓皺了皺眉頭，朝四外看了一眼。



“我從來沒見過像你這樣的白癡。”歐冶蓮從蕭夢樓手中的煙盒中抽出一隻煙，刁在嘴裏，她的聲音因此更加含糊不清，“你知道嗎，有時候我真想見一見這位人間天使，看看她到底有什麽魅力讓蕭夢樓為她如此瘋狂。”



蕭夢樓沒有說話，隻是幫她點上煙。



“無論如何，平心而論，這的確是讓你的心上人平安無事的好方法。不過，我猜她不會就這麽放棄的。”歐冶蓮忽然微微一笑。



蕭夢樓的身子猛地一震：“為什麽？”



“要是我也不會。女人不得到自己想要的愛情是不會罷休的。”歐冶蓮聳了聳肩膀，伸出手輕輕一拍蕭夢樓的肩膀，“這就是女人心。不要自大到以為自己可以操縱女人的感情，那隻是自取其辱。”



蕭夢樓心中微微一顫，不由自主地將手中的香煙塞到嘴中狠狠吸了一口。就在這時，刺耳的出發提示警報在船艙中回響起來。





暗翼聯邦發起的火星破擊戰已經進行了一個小時。十個暗翼驅逐艦集群在經過激烈戰鬥之後，已經全麵占領了火星百分之五十以上的領空，為巡洋艦，太空母艦集群提供了一路開進的必要保障。在眾艦環繞下的暗翼星中央旗艦猶如從星雲霞光中湧出的史前怪獸，將它凶猛的獠牙顯露在太陽係保衛者們的視線之內。



“報告元帥閣下，死亡之吻的蓄能池還有半個小時就會充填完畢。”一級參謀星斯洛在蘇蘭特麵前行了一個利落的軍禮，興奮地大聲說。



“嗯……”穩穩坐在元帥椅上的蘇蘭特深深注視著麵前的滿天星光火雨，並沒有轉身去看像自己報告火力配置情況的參謀，“命令碎星者集群清場，各艦隊撤離死亡之吻的發射軌跡。”



“遵命！”星斯洛嘹亮地答道，迅速地轉身離開。



一直站立在蘇蘭特元帥身邊的冥望師低聲道：“元帥閣下，這輪炮擊之後，火星前線星城的抵抗將會全麵癱瘓，火星的防衛也會洞開，我們離勝利不遠了。”



“嗯，不過地球人抵抗得非常堅決。”蘇蘭特元帥忽然道，“用那麽拙劣的武器和裝備卻敢於麵對我們橫絕銀河係的軍隊，這些蠻荒之地的土著比起銀河螺旋七星的居民來要勇敢的多。”



“是的，元帥閣下……”冥望師剛要繼續說下去，突然一陣驚呼聲在旗艦指揮室裏響起，在清晰的三維監視器上一架被暗翼星強大的驅逐艦群衝散的地球迅猛龍戰鬥機奇跡般地衝進了中央旗艦的上空。這是一架已經扭曲變形的戰機，表麵上的阿爾法合金裝甲完全剝落，勉強運行的反物質推動器被裸露在機身之外，放射著藍色的火花，兩個導彈發射架隻剩下一條電纜連接在機翼下方，隨著機身的顫抖東搖西晃。即使在這樣窘迫的環境下，這架地球戰機還能開動僅有的激光速射炮，在這艘根本不可能被擊毀的宇宙王艦留下了幾道不易察覺的傷痕。



中央旗艦上的防空炮相繼閃爍起來，一輪齊射之後，這艘戰機化成了一團猙獰的金屬鎔球，但是它仍然憑借本身的慣性，重重地砸在旗艦的能量罩上，點起了燦爛的火光。



“不自量力，但是有著無法令人理解的勇猛和機智，這大概是地球人的特點。”冥望師淡淡地接著說道。



“你仍然無法對領導地球反抗軍的統帥釋懷嗎？”蘇蘭特笑著問道。



冥望師微微一笑，沒有說話。



“你知道，如果可能，也許我能夠下令生擒這位與眾不同的統帥，讓你和他見見麵。”蘇蘭特在椅子上輕輕舒展了一下腰肢，緩釋一下開戰以來長期處於緊張狀態的肌肉，“或許，我們能夠勸服他成為暗翼聯邦開疆拓土的將領。”



冥望師無奈地苦笑了一聲，在蘇蘭特背後輕輕搖了搖頭。就在這時，他忽然發現在這個指揮室裏，有一個正在和他做著同樣的動作。他微微側過頭去，看到參謀光葉遜注視著蘇蘭特的目光中有一絲嘲諷。





“最後一次進攻，戰友們，如果我們不能限製敵人精英戰機，我們的防線將會全麵崩潰！”於若彤焦急而緊張的聲音在通話頻道中驟然響起，“打起精神來，這是最後的機會！”



“於上校，你的傷不礙事嗎？你應該在母艦醫護室接受治療！”帥超群關切地問道。



“帥超群，現在我是長官，還輪不到你命令我，想讓我接受治療，就去把目標摧毀！”於若彤怒吼道。這位脾氣謙和的巾幗英雄在這場實力懸殊的血戰中已經失去了平時的冷靜。



這是特別行動隊第四次出擊，前幾次的出擊都被敵人精悍的碎星者幹淨利落地攔截了，行動隊隊員傷亡慘重，好幾個屢立戰功的聯邦英雄永遠離開了這片他們曾經為之浴血奮戰的星空。樸海超和卡洛斯再次身負重傷，其中樸海超的傷勢最為嚴重，兩條腿很可能保不住了。超能軍團的冷凍美人艾瑪的戰鬥機被整個炸成了碎片，連救生艙都被打成了粉末。幸好她在最後關頭利用超能力在身體周圍創造出一層薄薄的堅固冰層，大爆炸的威力並沒有將她融成蒸汽。但是她的生命也岌岌可危，很可能活不過明天。



特別行動隊的戰機編隊更加纖細單薄，在星空中展開的時候，隻能勉強排成一線，數量不超過三百架。剛剛投入戰鬥時的上千架戰機此刻已經大半在空中化成了塵埃。



“報告長官，沒有發現敵精英戰機！”一馬當先的帥超群突然興奮地吼道，“前麵是一馬平川。”



“好！”一向冷峻的艾絲美拉達此刻也忍不住喜形於色，“敵人一定是沒想到我們還能組織第四次進攻，因此放鬆了警惕！”



“各位對不起，”歐冶蓮駕駛的神鷂戰鬥機突然躍眾而出，“這次擊毀目標的戰功，就請讓給我吧。”



“哪有這麽便宜的事！”特別行動隊中所有幸存的小夥子紛紛起哄，“老子們浴血奮戰，百死一生的功勞可不能讓女人搶去。”



“全體加速前進！”於若彤果斷地下令道，“不要吝惜能量，這次無法擊毀目標，誰都別想活著回去。”



聽到於若彤咬牙發狠的聲音，帥超群一陣心痛，他狠狠地推動變速器，將戰機的速度開到最大，暗暗發誓一定要親手將目標碎屍萬段，讓心上人放下心事。就在這時，他發現在他左側駕機飛行的蕭夢樓突然一個減速，從他的左舷太空窗中消失了蹤影。就在他微微一愣的時候，蕭夢樓的戰機以更加迅捷的速度，一瞬間從左舷超車，衝到了整個陣線的最前列。



“該死的，他怎麽做到的？”帥超群咬牙切齒地喃喃道。他瞪大了眼睛再看了一眼蕭夢樓戰機漸漸遠去的背影，突然恍然大悟：“他把所有愛神之箭和導彈發射架都丟棄了，為激光炮提供能量的蓄電池也被他丟了。難怪飛得這麽快，但是如果敵人來攔截怎麽辦？這真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就在他一轉念間，蕭夢樓戰機已經在遠方化成了一點微弱的星光，一閃即逝。“管他奶奶的，我跟他拚了。”帥超群也打開了導彈架製動開關，將所有用於空戰的火力全部丟棄，加速追趕著蕭夢樓的戰機飛去。



驅逐艦群的彈幕在機艙前瘋狂地閃爍著，明亮的光芒令人的雙眼睜目如盲。特別行動隊的戰機宛如迎著潮水努力騰空的海燕，在一片又一片的光潮中騰挪起伏，不讓一片潮水打在自己的羽翼之上。



間或有一艘戰鬥機被淋漓的炮火淩空擊中，淡金色的金屬裝甲被灼熱的光束殘忍地從機體上剝落，在高溫下卷曲變形，四外飛射，仿佛凋零花朵的殘瓣在晚風中墜落。



頻道中一個又一個聲音永遠沉默了下去，仍然存活著的戰士們緊緊閉著嘴唇，將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自己將要攻擊的目標上。沒有人有功夫悲傷，在這綿延數十萬英裏的戰線上，沒有人知道有多少悲劇正在上演。也許就在這一刻，後方的親人已經被倒塌的建築物奪取了生命，重傷戰友在前線醫院中永遠停止了呼吸，掩護自己突擊前進的同伴被敵人炮火點成了灰燼。這些想法一旦進入人們的腦海，沒有人再有能力鼓起勇氣麵對正要進行的重要使命。



經過一番九死一生的激烈戰鬥，特別行動隊成功穿過了敵驅逐艦群所組成的防線，但是太空巡洋艦群的遠程炮火在此刻顯示出了驚人的威力。在地球戰機的射程之外，巡洋艦群的強大光子束仿佛海皇用來懲罰世人的黃金槍，一個接一個地將鬆散布陣的戰鬥機擊毀在太空中。



特別行動隊曾經試圖用過兵分兩路的方法，一路牽製太空巡洋艦的阻截，一路穿越而過，直擊目標。但是因為兵力的分散，沒有任何一次的嚐試能夠成功。這一次，於若彤破釜沉舟，決定全軍孤注一擲，完全不理會巡洋艦的火力，直接衝向目標。



這些行動隊裏的戰士都是千錘百煉剩下的精英，對於躲避敵人的炮火每個人都有自己一套獨特的方法，她決定給這些戰士們一些信心，希望他們在漫天的炮火中找到屬於自己的生存之路。



慘叫聲不可避免地從頻道中接二連三地傳來。每一聲嘶吼都撕扯著她的心田，但是她隻能用力繃緊自己的麵孔，騙自己這一切隻是一個淒涼悲慘的夢境，騙自己這些戰士仍然能夠從戰場上活著回來，騙自己隻要能夠擊敗麵前的敵人，這一切都可以取檔重來，從新開始。



宛如地獄一般的火線衝擊仿佛永遠不會結束，敵人綿延萬裏的火網似乎可以一直延續到地獄的盡頭。於若彤緊握著駕駛杆的雙手已經炙熱如被火灼，汗水在她的脖頸間冰冷無情地爬行著。就在這時，一個清朗的聲音突然響起：“發現目標，坐標10780，203，7810，請求攻擊！”



“蕭夢樓！”於若彤的臉上露出一絲欣慰的笑意，這絲笑意如此之淡，甚至在她感到肌肉抽動的瞬間就已經消失了，但是她仍然感到了笑容本身給自己帶來的舒緩和清涼之意。這一刻，她由衷地感激著蕭夢樓的存在。



“請求準許！所有單位，隨意進攻，注意節省彈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