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之翼

第八章 缺兵少將的危機

“蕭，我們有了絕處逢生的契機。看，這是月球基地送來的報告。”阿裏中將用顫抖的手將一份報告書遞到蕭蔚遠的手中。



一直在作戰指揮室中研究作戰方案和軍力分布的將軍們紛紛聚集了過來。



蕭蔚遠將這份報告舉到眼前，從懷中取出老花鏡戴上，仔細看了看：“四十五條生產線已經全部建立起來了？”



“你能相信嗎？”阿裏中將的聲音已經發顫。



“感謝上帝！”外省李約瑟將軍興奮地大聲說，“即使在冷戰最激烈的時期，我們外省的戰鬥機生產線也不會超過十條。這將是曆史上太陽係軍工廠生產戰鬥機最快最多的紀錄。”



“我們的能源和材料供應能夠供應上嗎？”樸中樹將軍擔心地問道。



“報告上說……”蕭蔚遠將報告的第一頁翻了過去，“在全球支援抗戰的熱潮之下，能源和材料供應將在三個月內保持充足穩定。換句話說，這四十五條生產線可以毫無問題地運行三個月或者更長的時間。”



“太好了。”“好極了！”作戰指揮室內一陣興奮的歡呼和感歎之聲。這些日子裏，這些將軍副官們收到了太多的壞消息，士氣早已經低迷到極點，他們太需要一個激動人心的消息來振奮一下精神了。



“各位，回去工作吧，我們現在背負著整個太陽係的希望，已經沒有什麽可以偷懶的理由了。”蕭蔚遠微微一笑，將手中的報告揮了揮。



他的話贏來一陣歡笑聲，所有人都精神振奮地回到自己的崗位上繼續剛才被打斷的工作。蕭蔚遠眉頭深鎖地朝阿裏中將使了一個眼色，就向自己的辦公室走去。阿裏中將心領神會地跟在他的身後走進了房間。



當阿裏中將把門關上的時候，蕭蔚遠已經滿臉倦容地癱坐在辦公桌後，用手輕輕地按摩著自己的額頭。



“怎麽了，老蕭。我以為你看到這個報告會笑出聲來。”阿裏中將疑惑地在他對麵坐下。



“阿裏，我們現在最大的問題已經不是戰鬥機的數量和能量儲備是否充足的問題。我們現在缺少的是能夠駕駛太空格鬥機的人才。第二次火星防衛戰我們損失了近一萬名優秀的格鬥機駕駛員。現在火星基地中隻剩下不到兩萬三千名太空格鬥兵，其中還包括四千到五千名沒有完成全部訓練的預備役士兵。”蕭蔚遠歎息了一聲，“後方增援過來的一萬架神鷂戰鬥機現在仍然在倉庫裏沒有動過。我們需要經過訓練，能夠駕駛他們的人才。”



看著蕭蔚遠閃爍的眼神，阿裏中將立刻用力地搖了搖頭：“蕭，我知道你在想什麽。強製征集令絕對不可行，你已經違反了參戰人員的自由意誌一次，並把他們推向了死路。這是一個令人深惡痛絕的紀錄。如果你再次迫使政府使用強製征集令將會讓所有太陽係人寒心，更會澆滅現在熱火朝天的抗戰熱情。”



蕭蔚遠疲倦地用手洗了洗臉，道：“那你讓我怎麽辦？用手中這殘缺不全的太空格鬥軍去拚命嗎？我們現在的防線就像一條蠶絲一般纖細微弱，外星人隨時可以將它撕扯成碎片。”



“我們可以加強宣傳義務兵役製，用更優厚的條件吸引那些有駕駛經驗的民間人才加入軍隊。”阿裏中將沉聲道。



“我希望你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麽。”蕭蔚遠歎了口氣，“你所指的民間人才應該就是那些電子競技選手和時下流行的愛河網絡玩家。你以為他們會來應征入伍嗎？他們對於聯邦軍隊早已經深惡痛絕。其中某些人更立下了永不入伍的誓言。那些網絡遊戲玩家的思想根本已經和現實社會脫節，他們才不會在乎地球明天是不是就要滅亡，他們隻會在乎明天是不是有遊戲可玩。祈禱這些醉生夢死者的自覺，我們不如去祈禱外星人忽然良心發現，放過地球。”



“那就讓地球滅亡吧。”阿裏中將忽然道，“現在我們隻能靠太陽係公民的自覺意識。作為自由平等的政府，我們絕對不應該再靠違反人權的方法取得戰爭的勝利。”



“阿裏老弟……”蕭蔚遠廢然搖了搖頭。



“老蕭，我知道你一定又要說你們中國人慈不掌兵，不擇手段的那一套。但是這不是民智不開的古中國，而是知識和自由意識大爆炸的二十二世紀地球聯邦。如果我們太陽係人注定要滅亡，我們也必須作為一個平等自由的聯邦走向滅亡。這個時候我們隻能雙手合十祈禱上帝保佑。保佑我們渡過眼前的難關。”



“也許你是對的。”蕭蔚遠抓起桌前的電話，“我現在就向總統建議增加義務參軍者的福利，希望能夠盡可能吸引一些有經驗的駕駛員進入軍隊。”



他伸手撥了幾個號碼，忽然微微一頓：“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



“想什麽？”阿裏中將問道。



蕭蔚遠閉上眼睛沉默了一會兒，忽然搖了搖頭，道：“沒什麽。”





聯邦政府的征兵廣告此刻已經充斥在網絡，電視，電子布告欄，報紙甚至電影院等所有可以出現廣告畫麵的位置。聯邦政府承諾一切可以想到的優厚條件：高額的福利，優秀的就業機會，終身的養老金保障，免費的培訓，以及令人眼花繚亂的榮譽獎勵。



這些吸引人的條件的確吸引了很多太陽係的熱血青年踴躍加入軍旅。但是沒有人願意申請太空格鬥兵這個待遇最優厚的兵種。所有人都知道太空格鬥兵在空戰中的傷亡比率是多少。火星天城那場幹淨利落的勝仗中死傷的太空格鬥兵就有超過一萬五千人。參戰的太空格鬥兵總共隻有五萬人，死傷比率高達百分之三十。第二場火星天城激戰官方的統計數字到現在也沒有在媒體曝光，但是早就有很多自命為內部人士的網絡高手用黑客手段從軍部調出了不知是真是假的報告：傷亡率甚至超過了百分之五十。



太空格鬥兵是所有戰役中最受苦受累的兵種。在總攻的時候，他們是第一個衝上火線的戰鬥人員，在敵人瘋狂的炮火下衝擊敵軍的大型艦船陣型，和敵人最可怕的武裝力量進行殊死搏鬥。在撤退的時候，太空格鬥兵留在軍隊的最後方用自己舍死忘生的戰鬥掩護主力艦船部隊安全撤離。太空格鬥兵是軍隊中對心理醫生最渴求的兵種。幾乎所有和外星人搏鬥過的格鬥戰士都會有這樣或者那樣的心理陰影甚至是心理疾病，需要及時有效的醫治。



僅僅是這些也許還不會讓所有人望而卻步。但是在第一次火星戰役中，聯邦軍部曾經將一群仍然是預備役士兵的年輕人丟在和外星人交戰的火線上送死。這個惡劣的紀錄令幾乎所有聯邦公民都感到心寒。他們無法確定現在仍然在軍隊中指揮戰鬥的蕭蔚遠將軍是否會再次使出這種陰損的招數為聯邦軍隊帶來勝利。所有人都不希望自己有成為犧牲品的危險，哪怕這種危險性小到幾乎可以忽略。



所以在整個太陽係各個城區的征兵所中，艦兵，基地步兵，炮兵，後勤兵，通訊兵，雷達偵測兵，醫護兵，地勤工兵的名額紛紛滿員，但是太空格鬥兵的名額卻始終停滯在兩位數字之上。到最後，各地征兵所其他兵種的征集官員都已經收攤離去，而太空格鬥兵的征集官員卻不得不在各個城市常駐，期望著每個星期至少有三五個勇敢者願意到他們這裏寫下名字。但是他們的期望卻總是落空。





“聯邦軍部真的以為還有人願意去做太空格鬥兵送死。這真是太好笑了。”瓦倫泰舉著報紙上的大幅征兵廣告朝林鵬和蕭夢樓大笑道。



“我是不會去的。”林鵬一邊按動著自己的手機按鍵，一邊喃喃說道，“我現在已經不是為了一個人活著，為了愛麗絲，我一定要珍惜生命啊。況且，嘿嘿，我們可是終身免除兵役，就算政府再來個強製征兵，我也不用去。”



林鵬的話音未落，他的手機已經接通，下一秒鍾他的聲音已經變得甜得發膩：“愛麗絲，我的甜心寶貝，你在幹什麽呢？”



“噢——，”瓦倫泰和一旁悶頭翻看遊戲網頁的蕭夢樓同時惡心地歎了一口氣。



“蕭，要不要去西郊植樹，運動一下對身體有好處。”瓦倫泰百無聊賴地將手中的報紙拋到一邊，大聲問道。



蕭夢樓茫然抬起頭來，詫異地看著瓦倫泰。這句話曾經是他常常對瓦倫泰和林鵬經常說的話，他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瓦倫泰會把這句話砸在自己頭上。



“有……有這個必要嗎？”蕭夢樓怔了怔。



“噢，看看你。”瓦倫泰朝他一伸手掌，滿臉的不忍，“你整個人就像一個活鬼。老兄，不要再等了。愛河網絡結束了，玩完了，你沒聽到嗎？該死的外星狗已經把整個第十八區蕩平了。所有服務器主機都完蛋了，聯邦之腦也被摧毀了。一切都結束了，OK？不要再保存什麽幻想了。”



“但是……但是我們還有最後一場戰役沒有打完。”蕭夢樓徒勞地爭辯道，“我們眼看就要勝利了。不是嗎？這樣算是負責任嗎？遊戲才進行到一半就強迫我們停下來。Afterain公司不會這麽不負責任的。對嗎？他們應該繼續把這個遊戲做下去。也許……”



“蕭總，放棄吧。”林鵬放下電話苦笑道，“知道嗎？Afterain公司就是愛麗絲父親，那個著名的狂人科瓦奇所開辦的遊戲公司。這個發了瘋的老家夥不久之前剛把名下所有的產業抵押出去支援前線。他已經破產了。現在我還得想辦法為我可愛的女朋友尋找落腳的地方。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afterain，也沒有愛河網絡了。”



“那我們該怎麽辦？”蕭夢樓茫然地攤開雙手，“我們徹底沒有事做了。我們該怎麽繼續活下去？”



“那隻是個遊戲。蕭，克服一下。”瓦倫泰煩躁地站起身，將搭在椅背上的外衣披在身上，“我們是骨灰級玩家沒有錯。但是我們不是遊戲怪胎。我們不靠遊戲來提供生存的養分。”



說到這裏，他看了看此刻蓬頭散發，臉色蒼白，目光呆滯的蕭夢樓，無奈地搖了搖頭：“蕭，你該象林鵬一樣找個女朋友。見鬼的，你已經被這個該死的遊戲吸幹了。嘿，沒眼看了，你不去西郊，我去。你們蕭家的份額就由我來搞定吧。”說到這裏，他大踏步走出房門，朝著車庫走去。

“蕭總，我女朋友想住的離這裏近點兒，又沒有現金，你看你原來的蕭府能不能利用一下。”林鵬忽然抬頭道。



“你直接給洛瑤打電話，就說是我的朋友。她們不會拒絕的。”蕭夢樓不耐煩地從懷中掏出一盒香煙，在掌心狠狠剁了剁，將一根高高彈起香煙一口叼住，接著飛快地用打火機點燃。



“好極了！多謝你啊，蕭總。我立刻給愛麗絲打電話，以後我們可以天天見麵啦。哈哈，幸福幸福。”



看著林鵬冒著鼻涕泡的笑臉，蕭夢樓厭煩地搖了搖頭。現在的他似乎和林鵬身上散發出來的幸福感顯得格格不入。這種幸福感仿佛是一種詛咒，纖毫畢現地映射著他此時此刻的頹廢和落魄。這些他還可以忍受。但是這種幸福感本身具有的虛幻性和林鵬對此的渾然不覺才是令他感到焦慮擔心和無法容忍的。畢竟，整個太陽係都籠罩在外星人強勢入侵的陰影下，眼前所有能夠見到的幸福都有被一瞬間摧毀的可能。譬如朝露，去日無多。正應該是此刻所有太陽係人所共有的感覺。他不明白為什麽林鵬對這些都缺乏起碼的常識。



廢然歎了口氣，蕭夢樓終於決定到對麵街邊的小店裏解決一下肚子問題。



“我去買點吃的。林胖子，要點什麽？”蕭夢樓站起身，披上外衣。



“油炸臭豆腐，八寶粥，甜圈。”林鵬連忙道。



“你吃垃圾長大的？”聽著林鵬不著邊的點菜，對於烹飪有獨到見解的蕭夢樓不由得皺緊了眉頭。但是他仍然下意識地重複了一遍這三個菜名，歎了口氣，推開房門走了出去。



“多謝啦，蕭總。甜心————你還在聽啊！”林鵬甜得發膩的聲音從背後傳來，令本來已經渾身冰冷的蕭夢樓忙不迭地將門用力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