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林鵬天然的快樂潛移默化地感染了愛麗絲,三個星期以來,她居然感到自己已經再也無法在這個孤懸太平洋的海島上呆下去了。她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渴望走到人類社會中,走到林鵬的身邊,感受陽光曬在人來人往街道上的味道。
她打開了自己仿佛一座車庫一樣巨大的衣櫃,興奮地挑選著平生第一次正式約會的衣服,因為麵前的選擇實在太多了,很多衣服她似乎這輩子還是第一次見過。她幾乎挑花了眼。在她的身後挑剩下的衣物不一會兒就堆成了一座小山。
她心中火燒火燎:“衣服隻是第一步,然後是化妝,梳頭,香水,手袋,首飾,我該怎麽辦,我真的能夠出去見人嗎?”
在愛麗絲的身後,一個肥胖臃腫的身影艱難地湊到她房間的門縫前,朝她的背影偷偷望去。但是不知道是因為他的動作實在太笨拙,還是因為他的身子實在太肥胖,本來虛掩的房門被他往前一湊,居然狠狠地被撞開,重重撞在牆上發出轟地一聲。
沉浸在焦慮和興奮之中愛麗絲聽到這個突如其來的聲音,仿佛一隻受驚的兔子驚叫一聲跳了起來,將手中的衣服護在胸前。
“爸爸,你什麽時候來的!”愛麗絲下意識地驚叫道。
“爸爸……”科瓦奇龐大的身軀仿佛觸電一般被這一聲無意識的呼喚硬生生震住了。
“爸爸……”科瓦奇拚命繃住臉孔,不想露出一絲喜色,但是他的心中卻已經翻天覆地。
“多久了?六年了有沒有?”他暗暗地思付著,“自從她在這個孤島自我放逐之後,她對我從來都是你我相稱,爸爸,這個詞還在她的辭典上嗎?”
“你……哼,咳咳,你今天就要和那個林胖子去約會嗎?”科瓦奇右手握拳遮在自己的臉上,掩飾著自己的表情。
“你特意為這件事來這裏嗎?”愛麗絲此時已經恢複了鎮定,她此刻心中滿是興奮和憧憬,對這個自己一直以來作為怒氣發泄對象的親人這一次並沒有任何心情指責。她輕盈地轉過身軀,將手中衣服比在自己的胸前,仔細地打量著。
“隻是來提醒你幾個注意事項。”科瓦奇大馬金刀地在愛麗絲的房間裏坐下。
“我知道,他如果敢嘲笑我,你就要讓他露宿街頭,他如果敢貪圖我的錢財,你就讓他求死不能,他如果敢占我的便宜,你就活刮了他。”愛麗絲不以為意地說。
“嗯,這些已經不用我特意來說啦。”科瓦奇擺了擺手,“我隻是告訴你點兒人情世故,以防止你被傷害得太深,重新回到這個見鬼的孤島自閉到死。”
愛麗絲的身子在這一瞬間僵直了一下:“我在聽著。”
“如果這小子看到你的樣子,一點都沒有露出不在意的表情,還跟你說什麽戀愛講心講感情的屁話,你就不用再懷疑了,他是衝著你的錢來的,就這些,其他的不用我囑咐你了。”科瓦奇說完仿佛鬆了一口氣,抬起手用力作了個括胸的動作,從上衣口袋中取出一隻雪茄叼在嘴裏。
“林鵬他絕對不會貪圖我的錢的。他對我說,一個人擁有的財產超過一定數量,錢財對他而言就隻是數字而已。他已經很富有了,不會再對錢有更多的野心。”愛麗絲激聲道。
“屁話,這話要是真的,這世上就沒有億萬富翁了。”科瓦奇不屑地說。
“如果林鵬是真心的喜歡我,不在意我的一切呢?”愛麗絲旋風般回過身,大聲道。
“你和你媽一樣有著中國人的固執天真。孩子,這是一個殘酷的,真實的,物質的世界。那樣的家夥,這個世界上是沒有的。”科瓦奇搖晃著手中的雪茄,耐心地說道。
“那我該怎麽辦?他在意我的一切,那麽我們就不可能在一起。如果他不在意,那就是貪圖我的錢財,我們也不可能在一起。我這一輩子,永遠也快樂不了了,不是嗎?那我還去這個勞什子的約會幹什麽?我幹脆永遠不要離開這個孤島算了!”說到這裏,她用力將手中的衣物拋到地上,飛一樣地衝出房間。
“愛麗絲,他在乎你的錢又有什麽關係,我不在乎,隻要你開心……我錢有的是,讓他來拿……,喂?”科瓦奇站起身,卻發現自己的女兒已經躲進了洗手間。
就在這個尷尬的時候,腳步輕盈的安德森小姐適時地出現在科瓦奇先生的身邊:“科瓦奇先生,巴利總統再次向我們求助,他的電話要不要接?”
“讓他等明天,今天老子沒心情。”科瓦奇不耐煩地說。他搖著頭指了指大門緊閉的洗手間,憤然道:“辛辛苦苦養大的女兒就好像是為別人養的。整個人都被林鵬那小子給拐跑了,留給我的隻剩下她噴在我臉上的口水。”說到這裏,他掏出懷中的棕色手帕誇張地抹著自己的臉頰。
安德森小姐的臉上滿是欣慰的笑意:“但是小姐終於決定離開這個孤島,這對她是再好不過的事。科瓦奇先生心裏應該也很開心才對。”
“看在林鵬這小子還有這份本事,我讓他多逍遙幾天。”科瓦奇今天反常地沒有責怪安德森小姐擅自揣測自己心情的舉動,“你是女人,化妝打扮是強項,去幫幫她,別讓她丟我科瓦奇的人。”
“還是決定不了啊,我總覺得我戴上紳士帽再配一副墨鏡有些不太配。”林鵬已經在超級市場的試衣鏡前比比劃劃了快三個小時了。
瓦倫泰並不是沒有耐心,他雖然冷漠但是人情世故還是有的,他懂得今天是林鵬的大日子。所有的一切都該圍繞他打轉。所以在開始的一個小時,他還能打起精神說些俏皮話諸如“你戴墨鏡和不戴沒什麽區別,一棵土豆削皮不削皮都是土豆。”“擋住你的眼睛是好事,一雙精光四射的豬眼有啥好顯擺的。”
但是到了第二個小時,這一切已經對他是一種無法忍受的折磨。他再也懶得理會林鵬喋喋不休的話語,隻是象一隻三天兩夜沒有睡覺的老虎一樣無力地癱坐在商場中的座椅上,半死不活地看著林鵬在試衣鏡前仿佛女人一般顧影自憐。
第三個小時到來的時候,他開始試圖提醒林鵬十一點已經快到了,而且非常克製的暗示他自己的忍耐也是有極限的。但是林鵬仍然仿佛一個得了熱病的自大狂一般在鏡子前喃喃自語,一點不去理會瓦倫泰的感受。
“如果戴上墨鏡,我會有一種酷的感覺,我很想嚐試一下這種拉風的感覺。但是換個思路想想,這種風格和我林鵬本身固有的那種親切感不太相配。這樣會不會給人一種扭曲變形的怪異印象?”
“……又或者,這種佩戴墨鏡頭頂紳士帽的樣子給我本身的風格一種全新的詮釋,讓我整個人多元化起來。喔,多元化,我感覺自己有一點千麵人的那種感覺。二十二世紀的詹姆士。邦德。”
“話又說回來,邦德的風格會不會給人一種花心的錯覺。不會對任何一段戀情認真,沒有安全感?這和我的心情不符啊,我可是很認真地對待這一段感情。”
“但是,如果她能夠看出我對她的真心實意,那麽佩戴墨鏡的我不是可以同時給她一種新鮮的感覺?她心中老實熱情的林鵬居然可以擁有如此深沉的風格形象。一個看起來冷漠花心的男人居然可以擁有一顆金子般的心。哦,天哪,她會愛上我的,一定會!”
他忽然轉過頭一臉陶醉地衝瓦倫泰嫣然傻笑:“我想我還沒有準備好要結婚。你有啥建議嗎?”
現在瓦倫泰的心中滿是離開茶樓之前蕭夢樓望向他時臉上那種奇怪的笑容。“那個鬼祟的家夥一定早就猜到我現在的境遇,卻狡猾地閉口不言。害我現在陪這個娘娘腔的臭小子發瘋。說什麽聰明人的煩惱,我回去就打癟他的鼻子。”
林鵬高分貝的驚叫聲忽然傳入瓦倫泰的耳中,嚇得他差點兒一個跟頭翻倒在地。
“天哪,快十一點了,我怎麽還在這裏左右為難,哎,難道真的是好事多磨?”林鵬一隻手晃動著手上的墨鏡,一隻手按著頭上的紳士帽尖聲叫道。
一絲冰冷的笑容突然出現在此時的瓦倫泰臉上:“還是決定不了嗎?當局者迷啊。乖,過來,讓章魚老大我幫幫你。”
“我……我不知道,你臉上的笑容不懷好意……”林鵬遲疑膽怯地朝後退了一步。但是太晚了,瓦倫泰的身子已經悚然站起。他一把拎住林鵬的脖子,另一隻手抬起拳頭,狠狠打在林鵬的左眼上。
林鵬的左眼圈立刻黑腫了起來。
“再來一下你就完全下定決心了。”瓦倫泰提起拳頭在林鵬右眼晃了晃。
“決定了,果然還是多元化風格比較適合我。”林鵬飛快地把墨鏡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