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聊得正歡,突然一陣劇烈的震動在愛河網絡的虛擬世界中悠悠傳來。一片巨大烏黑的陰影從宇宙的邊緣緩緩升起,朝著嚴陣以待的地球抵抗者大軍壓迫而來。
“來了!”眾人紛紛切換回自己公會的語音頻道,開始有條不紊地朝公會內部各個艦隊和狙擊集群下達作戰指令。
在空中排好陣型的太空母艦集群整齊地打開了兩側的彈射艙門。早就在彈射艙內等得不耐煩的駕駛員們起勁兒地板動著操縱杆,駕駛著自己心愛的戰機朝著艦艙外等待他們建功立業的宇宙空間衝去。
千萬架戰鬥機前蹴後湧,猶如萬條江河齊匯滄海,形成了仿佛百慕大三角中央的神秘漩渦一般形狀的陣型,朝著遠方兩百架排成攻擊陣型的碎星者席卷而來。兩股同樣驚人的武裝力量轉瞬之間就要相遇了。
就在這激動人心的瞬間,充盈在整個愛河空間裏的一切都忽然仿佛中了定身法,變得無法挪動分毫。
“怎麽了?”瓦倫泰焦急地大吼了一聲,“出什麽事了?”
“我聽不到你們的聲音,頻道斷了,出蛋艙,出蛋艙!”蕭夢樓第一個反應過來,一把推開蛋艙門,將身子從蛋艙裏艱難地鑽了出來。
瓦倫泰第二個從蛋艙裏走了出來,滿心憤懣地用力踹了蛋艙外殼一腳。
“怎麽回事?”蕭夢樓焦急地詢問道。
“我也不知道啊。剛才還好好的,一會兒工夫大家全都赤身裸體到北極了。”瓦倫泰恨聲道。
“嗯?”蕭夢樓看了一眼林鵬毫無動靜的蛋艙,“林鵬怎麽還不出來?”
“糟了,不是傻裏頭了吧。”瓦倫泰猛然醒悟道。
“啊?”蕭夢樓嚇得冷汗直冒,連忙來到林鵬蛋艙的門外用雙手拚命敲擊艙壁,“林鵬,林胖子,你沒事吧,快點兒出來。”
林鵬的蛋艙裏寂靜無聲,似乎根本沒有任何生命在裏麵存在。
“我去叫急救車。”瓦倫泰一時之間也沒了主意。
“叫什麽急救車,來不及了,把廚房的那根燒烤叉給我拿來,咱們把門撬開。”蕭夢樓大聲道。
“那可是蛋艙!”瓦倫泰目瞪口呆。
“這可是人命!”蕭夢樓一把推開瓦倫泰,整個人宛如一列火車一般衝入廚房,在一陣乒乒乓乓的搜尋之後,終於找到了那根粗壯的鐵叉,轉身衝回了林鵬的蛋艙門前。
“你真的要撬門?”瓦倫泰兀自不知所措。
“幫忙!”蕭夢樓用力將鐵叉狠狠插入蛋艙門縫之中,然後將一條腿用力蹬住蛋艙壁,奮力一扳叉柄。平滑的蛋艙門立刻被他撬出了一個凸起。瓦倫泰此刻也終於醒悟了過來,連忙來到蕭夢樓的身邊,用雙手扳住這個凸起處,配合著他一起用力。兩人費盡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將蛋艙門硬生生撬飛了出來。隨著艙門脫體而出,兩個人齊刷刷躺倒在地,被艙門重重壓在身子正上方。
來不及理會身上傳來的陣陣疼痛,蕭夢樓抬腳猛然將壓在身上的門板踢開。發了瘋一樣衝進林鵬的蛋艙,打開固定架的開關,將他的身子硬生生從駕駛艙中拖了出來。
“傻了嗎?他真的傻了?”瓦倫泰焦急地扳過林鵬的臉仔細觀看著。
“怎麽樣?”蕭夢樓上氣不接下氣地問道。
“該死的,他屏住了呼吸,臉已經紫了。”瓦倫泰的聲音因為焦急而變得嘶啞。
“我來!”蕭夢樓奮力將林鵬的頭扳到自己麵前,掄圓了手掌狠狠在他的臉上打了一巴掌。
林鵬僵硬的臉龐沒有任何反應,兩隻烏黑的小眼睛茫然地注視著前方,慢慢失去了焦距。
“他媽的,林鵬,你給我死回來!”瓦倫泰的聲音裏有了一絲哭音,他從蕭夢樓手裏搶過林鵬的身子掄圓了胳膊來來回回給了他十幾個重重的巴掌,接著狠狠一拳砸在他的鼻子上。
盡管他手下毫不留情,但是林鵬就是沒有任何反應,隻是傻傻地瞪視著前方,執著地屏住呼吸。
“我來!”蕭夢樓靈機一動,一把拎住林鵬的脖頸,低聲在他的耳邊道:“林鵬,愛麗絲來了,她想借用我們的洗手間洗個澡。”
“真的!”一直處於僵硬狀態的林鵬聽到這句話不由自主地衝口而出,緊接著他立刻深深地吸了一口長氣,整個人有如一團爛泥一樣攤倒在地,伸出舌頭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直到看到林鵬開始正常的呼吸,瓦倫泰和蕭夢樓高高懸起的心才終於落回了肚,兩個人一左一右四仰八叉地坐倒在地,沉重地喘息著。
“到底出了什麽事?我……我怎麽了?”林鵬花了半天時間才緩過勁兒來,茫然地從地上直起身。
“該死的……該死的林胖子。”瓦倫泰的呼吸直到現在仍然不太勻稱,“剛才愛河網絡服務器當機了,你……你入戲太深,傻住了。”
入戲太深原來是指進行表演藝術的演員因為對於角色融入得太深,在平時的一些生活舉止上也沾染了戲中人物的一些生活習慣甚至是生理特征。最典型的例子就是一位著名演員在成功地表演了一名嗜酒如命的酒徒之後,他自己雖然一生沒有沾過酒精,卻有了嗜酒者的幻視,幻聽和酒精中毒的生理反應,必須進入戒酒中心進行治療才恢複正常。
自從網絡遊戲走入視覺上的三維空間之後,很多在網絡中沉迷極深的遊戲玩家不自覺地太過於融入遊戲中的角色,以至於網絡中的一些不可知的變幻會嚴重影響他們的生理健康,這就是在二十二世紀被人們稱為入戲太深的電腦疾病。而林鵬所經曆的,就是這種病症的極端情況。
在林鵬終於從入戲太深的狀態恢複過來之後,茶樓中的座機,瓦倫泰,蕭夢樓和林鵬的手機同時響了起來。
無數公會的成員和其他公會的首腦都紛紛打來電話詢問到底發生了什麽狀況。
在網絡極度發達的二十二世紀,一款投入運行的成熟的網絡遊戲根本不可能出現在運行中突然當機的情況,這樣罕見的情形已經幾十年都沒有發生過了。這對於那些長久享受網絡遊戲公司穩定服務的玩家們無疑是比地震海嘯更加重大的打擊。
“到底出了什麽事?”
“愛河網絡的主機損壞了?”
“火星風暴?”
“火星地震?火星有地震嗎?”
“當然不會是海嘯,十八區在火星,哪兒來的海?”
“是黑客的攻擊嗎?”
“什麽時候冒出這麽厲害的黑客?”
“難道是遊戲公司知道我們有了打敗外星人的計劃,想要臨時更改遊戲boss的難度!?”
“很有可能,否則如果讓我們打贏了,他們就不得不中止這款遊戲吧。”
“Afterain不會做這麽沒信譽的事吧?”
煩躁,焦灼,鬱悶,憤怒的情緒在所有人心中彌漫著。蕭夢樓,瓦倫泰和林鵬圍坐在茶樓二層的電腦屏幕前,焦急地搜索著任何關於愛河網絡——永恒夜色的信息。
令人感到憤懣的是,愛河網絡的官方網站的信息一瞬間全部消失,整個網頁被一個巨大的紅叉所替代。
“該死的,到底出了什麽事兒?”蕭夢樓和瓦倫泰一起悶聲道。
“我來查查玩家建立的專業網站。那裏的消息一向最靈通。”負責查詢的林鵬一雙白白胖胖的大手熟練地敲出了一長串網站鏈接。
排在他的名單前列的一大批專業網站似乎經曆了和愛河網絡一樣的情形,所有網頁都被巨大的紅叉所取代,顯示以現在的網絡條件無法打開這些網站的網頁。
“尋找主機在地球上的網站,一定有什麽重大的事情發生了。”蕭夢樓猛然醒悟道。
林鵬的臉色緊張得變成了紫紅色,雙手已經浸滿了細汗。他敲下了一排地球專業玩家網站的鏈接。
這個網站果然不負眾望,成功地打開了。這讓緊張莫名的林鵬,蕭夢樓和瓦倫泰三人一瞬間有一種一切原來仍然照常運行的錯覺。
林鵬焦急地用觸鍵光標尋找著主頁上信息。但是這個遊戲網站除了在主業的頭版頭條寫下了:“愛河網絡因為不明原因突然中斷。”並且列出地球玩家們對此的反應之外,對於當機的原因卻隻字未提。
“查新聞網站。”蕭夢樓馬上又說。
林鵬和瓦倫泰此刻的臉色已經漸漸發白。林鵬打字雙手開始不停發顫,很多時候總是多打出好幾個多餘的字符,令打字速度大打折扣。
蕭夢樓不耐煩地將他一把推開,自己坐到電腦麵前,飛快地在銀幕中敲入火星新聞網的網址。
令他感到吃驚的是,這家以穩定和快速聞名的新聞網站居然也和其他網站一樣在主業上顯示了一個巨大的紅叉。
蕭夢樓打字的雙手微微頓了頓,似乎在一瞬間想到了最壞的可能。他咬了咬牙,在銀幕中打入了宇宙新聞網的鏈接。
主機分別在月球,火星和地球的宇宙新聞網成功地被打開了。在網站的主頁上,赫然寫著一行醒目的標題:“外星人突襲火星,聯邦軍倉促禦敵!”
“什麽!”蕭夢樓,瓦倫泰和林鵬焦急地將三顆頭顱同時湊近了麵前的電腦屏幕。
“地球北京時間清晨六點鍾,占據穀神星軍事基地的外星人先遣艦隊繞過地球天城防線向毫無防備的火星發動了突然襲擊。火星上數十個殖民地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破壞,著名的虛擬遊戲中心十八區遭受到猛烈炮擊,大部分建築受到不同程度損壞。地球聯邦軍在第一時間派出攔截艦隊在火星外的空間和敵人對峙。聯邦空中格鬥兵奮勇作戰,戰鬥呈現出膠著狀態。天城前線與後方的聯絡在截稿時間為止仍然處於中斷狀態。受到戰火影響,火星十八區afterain總部的電腦主機遭到破壞,導致全太陽係矚目的愛河網絡首次當機。”
蕭夢樓一把搶過身邊的遙控器,對準牆壁上的液晶電視按動了開啟開關。
現場直擊的新聞報道正在各個頻道同時進行,銀幕中天城前線的星空一片血紅色,遙遠的防衛星城天城被一片明明滅滅的橘黃色戰火所包裹,就仿佛一枚在洪爐中燃燒成銀白色的煤球。
在鏡頭麵前,麵色肅穆的著名記者孟絲蒂雙手合十握著話筒,用沉重的語氣說道:“讓我們為太陽係祈禱吧。”
蕭夢樓等三人感到最後一絲力量也從身上消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