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昏迷在床上的夜廖莎,夜傷心底仿佛打翻了五味瓶一般百感交集。快樂,驕傲,自責,悲傷,懷念,諸般感情在他的心底瘋狂地糾纏起伏著。
快樂於自己的女兒能夠在地球過得如此幸福安逸,驕傲於自己的女兒已經出落得如此美麗動人不可方物,自責於這二十五年來他無法盡到做父親的責任,任憑自己的愛女由地球人撫養長大,悲傷於愛女的容貌更千百倍地加深了他這些年間失去摯愛的悲痛,也加深了他對於愛人深切而刻骨銘心的懷念。
“她真的非常美麗。”和他一起衝入夜廖莎公寓的羽傑輕輕歎了一口氣。這位以相貌出眾著稱的白翼星美男子破天荒地以美麗來形容夜廖莎而不用他慣用的形容詞——漂亮,這對於夜傷來說幾乎是一種榮譽,“老天,我沒想到地球人和白翼星人的混血兒居然如此美麗。她的容貌比起白翼星本地人也毫不遜色。我可以想象她的母親當年是如何動人,難怪你留戀再三不忍離去。”
“她的母親是真正的天使。雖然我是白翼星人,但是我至今仍然覺得自己配不上她。”夜上動情地說。
聽到同伴悲傷的語氣,羽傑心中一陣感觸,他輕輕拍了拍夜傷的肩膀:“不要為過去的事而難過,現在最重要的是帶她回自己的故鄉,讓她能夠享受到白翼星人應有的快樂。”
夜傷閉上眼睛,緩和了一下因為過於悲傷而浮上眼眶的酸痛:“你說得對,我沒有能夠給予她母親的東西,我要全部都給予她。我要讓她成為全宇宙最幸福的女孩子。”
當夜廖莎從昏迷中緩緩蘇醒過來的時候,她發現身上早就破爛不堪的連衣裙已經被一件雪白色仿佛絲綢製成的緊身服所代替,這件緊身服柔和地緊貼著自己的身體,發散著混暖的能量波動,猶如一貼平和適中的中藥,為她持續地帶來無窮無盡的活力。
她緩緩地呻吟了一聲,在船上輕輕翻了一個身,一陣劇烈的撲翅聲令她猛然清醒了過來。她轉頭朝自己身後用力瞟了一眼,那對令她吃驚到昏迷的白色翅膀仍然在自己的背後起勁地扇動著。
“啊!”夜廖莎不由自主地再次驚叫了起來。她的叫聲驚動了隔壁的房間,兩個同樣身穿雪白色衣服的陌生人立刻從客廳中奔了過來。
這兩個人可能是夜廖莎一生中見過的最英俊的男子。其中一個年紀略大的男人披散著一頭半灰半白的頭發,一雙銀灰色的鳳目中閃爍著無盡的關愛和慈祥,仿佛是自己一個闊別多年的親人。在他身後的那個身材更加高大的男人則隻能用風華絕代這句話來形容,俊逸瀟灑猶如古希臘天神一般棱角分明的臉孔上露出柔和親切的笑意,蜷曲猶如波浪一般的金色卷發披散在額前,透著一股不經意間的懶散不羈。如果不是他眼角的魚尾紋和額頭上淡淡的幾條皺紋顯示出他的年紀和歲月的風霜,也許夜廖莎這一刻已經被他徹底迷住。
這兩個陌生男子最奇怪的地方也在這裏,他們的身上顯示著無法掩飾的無窮生命活力,但是從他們的麵容和給人的感覺上,這兩個人似乎比地球上任何人都活得長久老邁。當然,這並不是他們身上最引人注目的地方,最讓夜廖莎感到震驚的是,這兩個都有著和她現在身上一模一樣的雪白色翅膀。
“你們是誰?”夜廖莎從床上猛地坐起身,“為什麽會是這樣?我怎麽了,我到底發生了什麽?”擺在她麵前的是一千一萬個不知如何解釋的問題,以至於她已經顧不得去追究這兩個破門而入陌生人的罪行。
“孩子,你必須冷靜下來,這是你一生中最重要的時刻,也是最重大的轉折點,而我們則是將為你帶來一生幸福的人。”夜傷小心翼翼地沉聲道。
“我……我變成了怪物,我長出兩隻翅膀,我……我該怎麽辦?”夜廖莎潛意識中已經感到了夜傷和羽傑的善意,並潛移默化地把他們當成了親人,不由自主地哭訴道。
“孩子,你一定要冷靜下來。”羽傑也來到夜廖莎身邊,用手扶住她的肩膀,“深呼吸幾下,調勻自己的呼吸節奏,你身上的白翼飛行服會自動調理你身體上的新陳代謝,讓你沉靜下來。”
夜廖莎不由自主地聽信了他的話,用力深吸了一口氣,再緩緩吐出。一時之間她感到渾身上下仿佛充斥著千萬股冰涼甜美沁人心脾的溪流,令她精神為之猛地一振,一股莫名奇妙的信心從心底油然升起,令她在這一瞬間仿佛可以勇敢地麵對一切。
“夜傷,她已經沉靜下來了,這是最好的時機,告訴她吧。”羽傑看著夜廖莎的表情,滿懷信心地說。
夜傷高懸在嗓子眼的心終於落回肚中,他深情地用雙手按住夜廖莎的肩膀,低聲道:“孩子,這件事我真不知道如何說起才好。所以我決定直接告訴你,請你不要激動。”
夜廖莎茫然地望著這位給予她說不清的溫暖感的男人,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孩子,我就是你的親生父親,我的名字叫夜傷。”夜傷小心地一字一句地說。
“不不,你一定弄錯了,我的父親早已經去世,媽媽親口告訴我的,她……”夜廖莎慌亂地說,“你是說她在騙我?”
“孩子,我來自遙遠的白翼星,對於地球人來說我是一個危險的外星人,你的母親這麽跟你講,是為了你的安全。”夜傷沉痛地低聲道。
“我……我是外星人的孩子,我……”夜廖莎用力扭過頭,看了看自己突然長出的翅膀,雖然萬般難以置信,她不得不承認這是唯一能夠解釋自己身上巨變的事實。
“我……我為什麽會突然長出翅膀,我今後該如何在地球上生活?我……今後該怎麽辦?”這一刹那間,夜廖莎感到自己忽然又回到了童年那一段歲月,變成了眾人眼中避之唯恐不及的怪物。
“孩子,翅膀是白翼星人最引以為豪的東西,這是白翼人尊貴的象征,並沒有任何值得慚愧和害怕的。”羽傑昂首道,“等到你回到白翼星,你能夠看到千千萬萬白翼星人舒展自己的翅膀在天空中翱翔,相信我,那是你將會銘記一生的珍貴記憶。”
“我……回到白翼星,我要離開地球?”夜廖莎難以置信地問道。
“當然,你已經長出了白翼星人的翅膀,地球已經不再適合你,你將在這裏成為怪胎,這也是為什麽我們在你二十五歲的時候來這裏接你回去。”夜傷柔聲道。
“但是我已經熟悉了地球上的一切,我有我的朋友,我的同事,我的事業還有我的生活。你為什麽現在才來,為什麽你不能早一點來接我?”夜廖莎又急又氣,憤怒地大聲道。
“孩子,這是我的錯。”夜傷誠懇地說,“我和你母親分手的時候並不知道她已經懷上了你。等到我找到你的時候,你已經十二歲了,過了第一個蛻化成白翼星人的階段。所以我找到了一個機會為你注射了白翼星混血兒蛻化成白翼星人的生物催化劑,但是已經太晚了。你必須再等十二年,等到你二十五歲的時候才能夠完成這第二個階段的蛻化。”
一瞬間,纏繞在夜廖莎心頭十二年的疑團終於在這一刻豁然而解:“是你,原來是你,我臉上的血斑是因為注射了生物催化劑的原因而褪去的,是不是?”
“不錯,”夜傷微微點點頭,“那是白翼星混血兒特有的生物特性,在未注射生物催化劑之前,他們都會有一種遮蓋麵目的血斑覆蓋在臉上,同時保有非白翼星生物的一切生理特點。但是,一旦催化劑被注入,他們體內的生命密碼,也就是你們所說的基因就開始不可遏止地朝白翼星人的方向轉化,直到十二年後成為根本意義上的白翼星人。”
“但是,為什麽你不在十二年前將我帶回白翼星,而讓我在地球上又度過了十二個無親無故的年頭?”夜廖莎大聲質問道。
“因為你還沒有長出翅膀,你在白翼星上會被人視為異類,失去一切社會交往的機會,這樣會嚴重影響你的性格成長和心理發育。而且幫助我找到你的人曾經向我保證他會在地球上好好保護你。”夜傷說到這裏,聳了聳肩膀,看了看一旁的羽傑,“我也被白翼星旅行家公會強製召回進行對抗暗翼聯邦的動員。所以,我隻能把你留在地球上,自己先走一步。”
“幫助你找到我的人?”夜廖莎奇怪地問道。
“噢,這件事在我們回白翼星的路上,我慢慢解釋給你聽。”夜傷搖了搖頭,伸手抓住夜廖莎的雙手,“噢,你的家人一定會非常高興看到你。”
“我的家人?”聽到這句話,夜廖莎更加感到吃驚,“我還有別的家人嗎?”
“當然,我們夜家是一個大家族,你的祖父祖母,叔叔伯伯,姑姑嬸嬸,堂兄弟姐妹都在期盼著你回去。”夜傷說到這裏,緊緊握住夜廖莎的雙手,閉上眼睛,“來,女兒,閉上眼睛,接受我傳送給你的信息。”
夜廖莎不知所措地看著夜傷,而夜傷已經麵色和祥地閉上了眼睛,她求助地看了看一旁的羽傑,羽傑朝她充滿鼓勵地點了點頭,微微一笑。這朵微笑似乎有一種潛移默化的力量,夜廖莎感到心中充滿了信心,她勇敢地閉上了眼睛,靜靜等待著。
在一瞬間,無數溫馨的影像和語音仿佛滔滔江水通過夜傷強大的腦電波席卷入夜廖莎的腦海之中,依稀中她仿佛看到了白翼星人建築在高聳入雲的峰巒上的雄偉建築,可以俯瞰萬千山巒的夜家庭院,高懸在半空中的陽台,擁有著秀美麵容的親人們在自己的眼前一個又一個地出現。這些首次謀麵的親人們的臉孔仿佛已經和她生活了上萬年一般親切,她似乎立刻就知道了他們的性格,脾氣和曾經發生在他們身上的所有往事。
“感到了嗎?孩子,你的親人們對你沒有任何歧視,他們都在盼望著早日見到你,而且你也已經透過我的腦電波完全徹底地了解他們,就仿佛和他們已經生活了上萬年的時光,不是嗎?”夜傷柔和地問道。
“太美妙了,這種感覺,雖然有些虛幻,但是能夠一下子擁有這麽多親人的感覺實在太好了,我從來沒有這麽徹底的幸福感,一種永遠都無法失去的幸福感。”夜廖莎動情地說。
“太好了孩子,你已經做好了一切準備。那麽,和我們一起走,回白翼星吧。”羽傑興奮地說。
“就這樣走了?”夜廖莎猛地睜開眼,“但是地球仍然是生我養我的地方,我還沒有做好做白翼星人的準備,我需要更多的時間。”
“時間緊迫啊,孩子。”夜傷激動地抓住夜廖莎的肩頭,“暗翼聯邦的戰車就要開到這裏,這裏對你來說不再是安全的,我們必須盡快走。”
“但是,我……”夜廖莎猶豫地看著背後這一對雪白色的翅膀,一時之間不知如何是好。
看著夜傷焦急的表情,羽傑微微一笑,拍了拍老夥計的肩膀:“夜傷,這孩子還不適應成為白翼星人的優勢,為什麽不帶她到外麵走走,現在仍然是黑夜,正好適合我們。”
夜傷仿佛這才想到這個絕妙的主意,連連點頭,抬起夜廖莎的雙手,柔聲道:“孩子,和爸爸一起到外麵走走,你也許會改變主意。”
“現在,不行啊,我們都有這麽礙眼的翅膀,會被人當作怪獸抓起來的。”夜廖莎驚慌地說,“我們絕對不能出門上街。”
“傻孩子,誰說要去上街,我們是到天上走一走。”夜傷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