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人雖然對山戍隨時都可能兵臨城下而苦惱不已,但心情終究是比剛才要稍微順暢一些。不過,對於將自己推入災難深淵的罪魁禍首,眾人還是繼續將矛頭指向薑薛。
“鷹山守軍足有一萬多人,隻損失了千來人就放棄了鷹山防線,這更加說明了薑薛畏敵避戰之罪是不可饒恕的。”
“沒錯,軍司馬居然不服號令,更拒絕向大軍統帥解釋原因,實在是狂妄非常!”
“哼,一個平日裏隻知道為非作歹之人,有何能耐當此重任?豈不是貽笑大方?”
“這種人,應該了可革職查辦方是,以免造成更加嚴重的後果。”
句龍這下子也沒轍了,不過那榆罔一開始還有點向順應群臣,立刻對那薑薛革職查辦的。不過,當他聽到“一個平日裏隻知道為非作歹之人,有何能耐當此重任?豈不是貽笑大方?”這句話的時候,麵上臉色瞬變,眉頭緊皺,如電雙目不由向說話的那人看去。
說這樣的話,這不是明擺著說自己用人不當,拐著彎來罵自己無能嗎?
也許是說者無心吧,加上情緒激動,說話者並沒有注意到大酋長望向自己的目光和往日有何不同,繼續在那和其他人聲討薑薛。
華曦則在一旁暗暗搖頭,沒想到這樂遽派來的親信卻也有些能耐,這類人在這個時代絕對有成為偉大外交家的潛質。
榆罔此刻又忽然不想立刻作出決定。因為一旦做出決定,那就是向天下之人說明自己用人不當了。雖然那隻是沿用祖宗傳下來的規矩——抽簽來選出額軍司馬,但自己多少都逃不了這個嫌疑口實。
正當榆罔舉棋不定,進退兩難之際,忽然一個伍長匆匆跑了進來,半跪在議事廳門前喊道:“報——軍司馬薑薛派信使求見,稱有軍機要事稟報!”
榆罔眉頭不由一展,略帶慍怒道:“傳!”
驟聽到此消息,眾人臉上的肌肉變化各有不同,但不管怎麽樣,薑薛派來的信使還是來到麵前。
樂遽的親信頓時緊張了起來,心忖那薑薛的人怎麽來得如此之快,樂遽大人那裏難道沒有將薑薛可能派遣的信使截住嗎?
情況忽然變得有些不妙,很可能就會在這個關鍵時刻被薑薛給翻盤也說不定啊!
薑薛的信使匆匆進入了議事大廳,正好瞧見樂遽派來的親信,心中鄙夷了一下,繼續往榆罔跟前邁進。走到華曦旁邊時,信使朝華曦微微笑了一下,打了個不太明顯的友好招呼。接著,信使停下腳步,朝大酋長以及在場之人躬身拱手,道:
“軍司馬薑薛屬下薑弘,見過大酋長及眾位大人!”
榆罔不耐煩地揮了揮手,道:“現在,你可解釋一下薑薛為何在短短四天不到的時間就丟失了鷹山防線,匆匆撤回北水泉。”
場內眾人的怒火,顯而易見。薑弘從趕來的沿途上已經知道目前事態發展到何等的地步,也不敢繞彎子了,義正言辭地將鷹山發生的大小戰事一一稟報。
“………………然,我軍負傷者眾,能戰者不足三千。草藥、箭矢、軍械等消耗殆盡,無法在鷹山再繼續堅守下去。山戎六萬主力大軍轉瞬即到,與其先鋒部隊兵合一處。為免我軍將士無辜傷亡,軍司馬大人才不得不下令撤出鷹山,和後方三大主力軍團在北水泉會合。大酋長,諸位大人,薑大人並非畏敵避戰,而是要避免沒有意義的傷亡啊。隻有撤回北水泉與大軍匯合,才有把握痛擊山戎,保我長陽百姓啊!”
薑弘一席義憤填膺,正義凜然之話,在場眾人皆是震驚難當。樂遽的親信更是心頭焦急,啞口無言。
“你說你們斬殺了五千餘名山戍首級?我方陣亡之士不過千餘人?”
“啊,如果確如他所說,那這薑薛非但無過,反而立下大功啊!”
“怎麽他與樂遽派來的信使所說版本完全不同啊?”
“是啊,外麵都風傳那薑薛畏敵避戰,不服號令了呀……”
“看來,那薑薛行軍打仗還是有兩把刷子的。”
“如果其他司馬也能如薑薛這般能耐,我長陽又何懼山戍來犯…………”
短短一盞茶的時候裏,大堂內的氣氛就發生了變化。諸人的態度明顯往薑薛那邊傾了過去。無論是“達官貴人”還是市井平民,這個時代的人們對英雄人物更存好感和崇拜。
目前,兩名信使所說的版本都有待考究,也就是說還不能確定孰真孰假。出於人類的本性,正麵的東西通常會被人們接受,而反麵的東西則會被潛意識地拒絕。
與自己的推斷大致相同,華曦的態度自然傾向於相信薑弘所說的版本。如果那薑薛真如樂遽派來的信使所說那般,那才真叫自己失望呢。
堂內情勢驟變,自己還沒來得及作出什麽行動就被那薑弘給扳了過去、樂遽的親信心中大急,再如此發展下去可能就真的被他得逞了。連忙大聲辯駁道:“樂遽大統帥事先早已嚴令你等在鷹山堅守七天以上,以便為北水泉的部署爭取時間。可你們才抵擋了一半的瞬間就撤了,還如此堂皇冠冕地聲稱是為了避免毫無意義的損失。”信使頓了一下,用眼角餘光掃了一下諸人的表情後,繼續道:“哼,你們的確是避免了過多的損失,但卻給駐守在北水泉的大軍帶來了嚴重的過後。把樂遽大人的整個戰略部署給完全打亂。如今,北水泉防線根本來不及修築足夠的防禦工事。一旦山戍大軍長驅直入,殺到北水泉時,很可能導致我軍全麵潰敗,直接兵臨城下。”
“啊——”
在場眾人的情緒剛剛平複了許多,卻被樂遽的親信這麽一說,一下子就又焦急起來。
“哼,請問軍司馬薑薛大人是否擔當得起這個嚴重後果?”到了最後,親信還不忘用力猛踹一腳。
樂遽派來的親信,辯駁之能可謂是翹楚之才,尋常之人很少有此等能耐。轉瞬之間,在樂遽的親信一番“義正嚴詞”的大力反擊之下,場上形勢再次發生變化。包括榆罔以及智者句龍在內,眾人再度半信半疑,舉棋不定起來。
一家一減,形勢似乎又回到了原點。